蘇慕凡輕笑着搖頭,當初賜婚聖旨下來的時候,是誰在那裡罵個不停?
對於皇上已經來到青華郡的消息,殷容疏和蘇慕凡自然是沒有透露給其他人,現在只等着殷澤沛率着隊伍到來,這祭奠儀式才能開始,不過近日來,青華郡猶是熱鬧,皇上親往桐定山莊祭拜的事情已經傳開來,許多百姓都是聞訊而來,或則想要一睹龍顏,或者是好奇這祭典的儀式,或只是單純想要看一出熱鬧,總之青華郡一下子就熱鬧起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祭典那一天的到來。
難得閒暇的殷熙瀚也是在青華郡走走逛逛,多年以前他曾經來過這裡,當時他還不是皇帝,那時的青華郡也是山清水秀,靈氣逼人,可是那時候的自己卻是無暇欣賞這裡的美景,因爲他來這裡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一探桐定山莊的究竟,桐定山莊是殷熙瀚心裡的一個結,它代表着那是殷容疏最強大的後盾,桐定山莊在江湖中的地位就如同皇宮一般的存在,他是嫉妒的,嫉妒殷容疏能夠得到父皇唯一的疼愛,還有一個再江湖中地位顯赫的外公,似乎自己怎麼努力都不能超過他,這讓殷熙瀚沮喪。
殷熙瀚走在青華郡的街市上,這的一切似乎都很慢,所有的人都是不急不緩地走着,這裡跟京城有很大的不同,美得就像是一幅淡墨山水畫,殷熙瀚嘴角扯起一絲苦笑,這麼美的景色,當時的自己竟然錯過了,如今再來到這裡心境跟當初也是大不相同了,想來,這麼多年,不知道自己又錯過了多少。
在路過一間茶樓的時候,聽到裡面有人正在說書,殷熙瀚也就走了進去。只見方臺之上,有一年紀略長的老者正在說話,樓上樓下的客人俱是聚精會神地聽着,那人說的正是當初一年之前發生在桐定山莊的時候,深情並茂,仿若親眼所見。
雖然事情大致的經過臨夏國的百姓都已經知道了,但是經過說書人這麼一說,難免加上了一些誇張的色彩,而殷容疏的死而復生也被他說的神乎其神,還有蘇慕凡如何在官兵的追擊下逃脫,並且生下她跟殷容疏的孩子,描述地更是險象環生,下面聽得也不禁緊張起來,當然這說書人自然是經過了誇張的演繹,甚至是胡編亂造了一些情節,但是卻更加地讓聽書的人着迷。
站在殷熙瀚身旁的鬆傑將軍仔細觀察着皇上的臉色,發現皇上表情依舊是平靜,似乎並沒有在意那說書人的言辭,鬆傑將軍心中不禁暗自納悶,皇上這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啊?
直到那說書人說到下回分解,在場的人都是起鬨說再接着說一回,可那老者也只是笑笑,便走下臺去,身影隱沒在幕後,很快就不見了,茶樓裡的這些客人雖還是意猶未盡,卻也無可奈何,想着明天要不要再接着來聽下一回。
殷熙瀚也是起身走出茶樓,鬆傑將軍將銀子放在桌上,也緊緊跟上,猶豫了半晌之後,鬆傑將軍還是開口道:“要不要屬下去找那個說書人警告一番。”這般言論出來,皇上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只怕是……反而容王和容王妃一時名聲大噪。
殷熙瀚何嘗不知道鬆傑將軍心中所想,只是這些事情他早已經預料到了,如今也沒有什麼好避諱的,“說書,本來就是戲說,不可作數,如今在青華郡聚集的這些人都是對這件事感興趣的人,說書人也是迎合百姓們的興趣,罷了,他不說,別人也要說的,就讓他們說去好了。”殷熙瀚不知道這是不是那個人想要挑撥自己跟殷容疏關係的手段之一,但是在這種時候臨夏國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上次自己讓人查的顏妃,果然是有問題,當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手心都有些發冷,那個人竟是已經把手伸到了後宮之後,朝堂、後宮,在自己的身邊他都安插了人,如果不是顏妃試圖挑撥自己跟殷容疏的關係,自己也不會把她跟那個人聯想在一起,如今,自己的身邊還有幾個人是能夠信任的,現在的他晚上睡覺的時候都不敢睡太熟,生怕在不知不覺中被人給害了。
南宮夏菡跟殷容疏和蘇慕凡一起進了桐定山莊,對於住在山莊內的這些人,蘇慕凡只說南宮夏菡是自己的好友,那些江湖中人雖然有些疑惑,卻也不好多問,心中卻是暗自猜測,既是容王妃的朋友,那應當也是朝廷中人了,不是說澤王妃和容王妃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嗎?難道這位就是澤王妃?這樣想着卻又是暗自否認,如果她是澤王妃的話,那澤王爺又在何處?想來應該不是澤王妃。
雖是小別,但是這般重逢也是值得慶賀的,當天晚上,蘇慕凡就在院子裡擺了一桌子的菜,還準備了一壺好酒,謝宜修和崔明遠也是前來作陪,初秋夜晚的清風已是帶上了涼意,殷容疏吩咐幻薇回房去取來披風給蘇慕凡披上。
正在這時,那江欣然也是過來了,她聽說蘇慕凡帶回來一個女子,便也好奇想要過來看看,沒想到正是碰上他們幾人碰杯。
江欣然微微嘟嘴,“你們一起喝酒都不叫我。”語氣裡頗有些委屈的意味。
這幾天來,蘇慕凡已經很清楚這丫頭演戲的功夫了得,這時只怕也是裝出來的,蘇慕凡笑着向她招手,“你不是還小嗎?哪能讓你喝酒,沒想到你自己倒是尋來了,快坐吧。”
江欣然果然迅速綻開笑顏,在謝宜修的身旁落座,“這位姐姐是容王妃的朋友嗎?卻不知叫什麼名字。”江欣然看向坐在蘇慕凡身邊的南宮夏菡。
“我叫……夏寒”夏寒、夏菡,字雖不同,但音卻相同,這樣自己也不算是騙人了吧?
南宮夏菡這般說,倒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衆人只知容王妃在夷陵郡南宮家長大,而澤王妃正是南宮家的獨生女兒,卻也只知道澤王妃姓南宮而已,至於她的名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夏寒,這個名字倒是挺有趣的,夏天寒冷。”江欣然笑道。
恰在這時,幻薇取了披風回來給蘇慕凡披上,江欣然不知道蘇慕凡極度畏寒,一臉疑惑地看着蘇慕凡,“姐姐,你很冷嗎?是不是生病了?”這種天氣雖然有些涼,但也不至於冷啊。
蘇慕凡搖頭,“我自小就畏寒,所以稍微冷一點我的感受都比平常人要強烈得多。”
“姐姐自己不就是大夫嗎?你的醫術這麼好,應該是能治好的吧?”稍微涼一點,就要披上披風,那冬天的時候要怎麼辦?豈不是更難受。
“這是體質的問題,不是病。”這是身體的自然反應,只能說自己的這具身體感知溫度的時候要比常人靈敏上許多。
蘇慕凡輕輕擺手,“我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平時稍微注意一點就行了,大家先吃菜吧,一會兒就涼了。”
席間,江欣然跟南宮夏菡都是活潑多話之人,兩人一時也是聊得起興,南宮夏菡就問起江欣然是如何跟蘇慕凡認識的,江欣然就把那天比武招親時候的時候細細跟南宮夏菡說了來,南宮夏菡一陣懊惱,如果當時自己也在的話就好了,她就是喜歡湊這種熱鬧。
南宮夏菡聽完以後也是發表自己的意見,“如果我是那個男的,早就帶着那於家小姐私奔了,還能等到這比武招親?如果不是遇到凡兒和容疏的話,他只怕是已經死了,真是夠愚笨的。”
聽到南宮夏菡直呼殷容疏的名字,謝宜修眉頭微挑,看來這位名叫‘夏寒’的姑娘來頭不小啊,既然是容王妃的朋友,直呼容王妃的名字也沒什麼,可是她連容王的名字都敢直呼,定然不是一般的朋友,她只怕就是那傳聞中的澤王妃了,既然澤王妃在這裡,那澤王呢?或者說皇上呢?
蘇慕凡卻沒有注意到謝宜修的表情,只是笑着看向南宮夏菡道:“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整天只知道胡來?私奔可不是一件小事,如果被抓回來的話,後果就嚴重了。”
南宮夏菡擺擺手,“你總是能有一大堆的理由來說服我。”
南宮夏菡轉而看向一直沒有吭聲的謝宜修,“不知道謝莊主可有娶妻啊?”一雙明眸也是暗送秋波。
蘇慕凡暗自覺得好像,這些招數夏菡以前可是信手拈來,此時殷澤沛又不在這裡,她只怕是技癢了,她想玩兒,索性就由她去玩兒了。
而殷容疏此時想的卻是,如果這件事被澤沛知道了,不知道會怎麼樣,殷容疏都已經能想象出他臉上的表情了,一時之間也是微微勾起脣角,如月般清雅。
謝宜修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自然不會被她所騙,只見謝宜修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口氣也是淡淡的,“在下還未娶妻。”
“可有心上人了?”南宮夏菡繼續追問。
謝宜修搖頭,“未有。”
“你覺得我怎麼樣?”南宮夏菡笑着問道。
這一句問話,驚掉了崔明遠正在夾菜的竹筷,心中暗道:這女子太大膽了吧,夠直白!
謝宜修表情依舊是絲毫未變,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他的嘴角有一絲的笑痕,“夫人很好,很健談。”
這下倒是輪到南宮夏菡驚訝了,她睜大了眼睛道:“你怎麼知道我已經嫁人了?”
謝宜修淡淡吐出四個字,“看起來像。”
這四個字讓南宮夏菡幾欲抓狂,“看起來像?我怎麼像了?我看起來明明還是像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這麼明顯嗎?難道自己已經老了?
蘇慕凡伸手掐了一下南宮夏菡的胳膊,“好了,鬧什麼鬧,好好吃飯!”這謝宜修的腦子動得倒是挺快的,已經猜出夏菡的身份了,不過他既然沒有說破,說明他心中也是明白了自己跟容疏的顧慮。
“哎呀,別掐了,惜夜不在這兒,就換成你了,你知不知道,惜夜都是跟你學的,動不動就掐我,真是沒天理了。”南宮夏菡抱怨道。
“要天理啊,行啊,去跟你家相公要去。”蘇慕凡笑道。
南宮夏菡也不再接話,心中卻是暗道:要就要,反正澤應該也快到了,他們就知道欺負自己。
而此時的殷澤沛也已經快要接近青華郡了,其實說實話,他並沒有來過這裡,雖然知道容疏跟桐定山莊的關係,知道他每年必會來一趟這裡,但是自己卻從來都沒有來過,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到青華郡竟是這般情況,這要是擱在以前自己是怎麼都想不到的。
進入青華郡的地界,那般清靈俊秀的山川河水讓人有一種進入山水墨畫的錯覺,殷澤沛感嘆於這裡的人傑地靈,卻也不敢多做停留,自己得儘快趕到驛館跟皇上匯合。
但是這般浩大的隊伍終是浩浩蕩蕩地來到了青華郡,而這般動靜自然也吸引了青華郡衆人的注意,沿路皆是擠滿了前來湊熱鬧的百姓,可是皇上乘坐的轎攆卻是被遮得嚴嚴實實的,殷澤沛騎馬走在前面,一路往驛館而去。
這般重大的消息自然很快就在青華郡傳開了,在桐定山莊上的衆人也是知道了皇上已經駕到的事情,這件事終究是要有個了結了。
而殷容疏自然是要跟這些掌門人交代清楚,這祭奠儀式如何舉行,怎麼舉行,在殷澤沛到達的這天傍晚,殷容疏和蘇慕凡還有南宮夏菡又是去了驛館一趟,具體的事情,禮部的那些人已經一邊趕路一邊商量好了具體的細節,也細細跟殷容疏說了來,等禮部把這些都給殷容疏一一說清楚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殷容疏和蘇慕凡離開的時候,殷澤沛也是出了驛館送他們,自然也少不了說起在來青華郡的路上遇襲的事情,這件事殷澤沛也是心有餘悸的,就算出發之前已經想過那些人很有可能來刺殺皇上,可是那時的情況真的可以說是驚險,那些殺手的行動極其迅猛,侍衛們都還來不及反應,他們就已經往皇上的轎攆而去了,如果不是事先換了一個假的皇上在裡面,那皇上是否會受傷也是不好說。
“那個人的手下都是經過嚴格甚至是殘酷的訓練的,他們的身手和反應能力都不是一般的侍衛能夠比得了,這是他們的優勢,他們的劣勢是人數太少,如果正面衝突,人數上巨大的差距,他們也很難有勝算,所以他們定然會看準一切時間突襲。不過,我擔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殷容疏便是把那天他們看到那幾具恐怖屍體的事情跟殷澤沛說了。
“我擔心這兇手萬一跟那個前朝後裔有關,情況就比我們想象得要更加複雜了,而且我的心中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他思來想去,覺得那個兇手跟那個神秘的前朝後裔有關係的可能性很大,那個前朝後裔太神秘,殷容疏不知道他到底還有多少後招。
殷澤沛聽了殷容疏的話,語氣略帶懊惱道:“容疏,我們太被動了,似乎一直在被他牽着鼻子走,我們只能防着他隨時有可能的刺殺,還要防着所有可能是他的人的朝廷命官,我覺得簡直太窩囊,如果能跟他正面地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就好了,現在這般被動也太憋屈了。”這叫什麼事啊,只能被動挨打,不能主動出擊。
“正因爲他知道正面跟我們對抗的話他一定贏不了,所以纔會努力隱藏自己的蹤跡和實力,讓我們無法主動進攻他,只能等着他自己現身,接受他突如其來的襲擊,就算我們再憋屈也沒有辦法,因爲我們無法查到他的蹤跡,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我在明敵在暗,這簡直對我們的確是太不利了。”殷容疏的聲音響在寂靜的秋夜中,有幾分清冷的味道。
蘇慕凡只是走在殷容疏的身邊不說話,幾百年的精心謀劃,的確是不可小覷,或許他們現在看到的還只是那個人實力的一角,這皇帝的位置真的有那麼好嗎?值得這麼多人打破了頭、流盡了血也要爬到那個位置上去,然後呢,就像殷熙瀚一樣做一個無情無愛的孤家寡人,實在是太無趣,也太不值得了。
可是蘇慕凡這樣想,不代表所有人都這麼想,越是離那個位置最近的人對那個位置的渴望就越強,在強烈渴望的刺激下,他們是什麼事都做得來的,甚至是不惜一切代價。
雖然,皇上已經到了青華郡,但是在舉行祭典之前,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禮部的官員還有隨行的那些太監、宮女需要事先在桐定山莊裡先佈置好一切,這麼一來,桐定山莊就顯得格外地熱鬧起來。
當然,殷澤沛也是需要親自上來指揮的,這是殷澤沛第一次進到桐定山莊,很難想象這裡不就以前還是一片灰燼,也很難想象這裡再一年多以前曾經發生過一場血腥之戰。
殷澤沛在桐定山莊忙碌的時候,殷容疏跟蘇慕凡卻是不在山莊之內,兩人此時正在泛舟江上,蘇慕凡輕輕偎在殷容疏的懷中,兩人都安靜地沒有說話,但是蘇慕凡是有一些明白殷容疏的心情的,一年多以前,桐定山莊的弟子死傷大半,跟桐定山莊一起化爲了灰燼,現如今,桐定山莊雖然恢復了原狀,一切似乎都跟以前一樣,可是卻已經很不一樣了,因爲桐定山莊的那麼多弟子再也回不來了,那些曾經效忠於他的桐定山莊的弟子都是因爲保護他而死,如今皇上親來桐定山莊祭典一年之前再桐定山莊死去的亡靈,容疏的心情又何嘗不復雜?
蘇慕凡把手中的玉笛遞到殷容疏的手中,“容疏,你給我吹一首曲子吧。”
殷容疏輕笑接過,修長的手指似乎跟玉色的笛身融爲一體,笛聲起,蘇慕凡微微側頭看着殷容疏的側臉,這個男人生來就該如風般輕靈、如月般明朗、如玉般溫潤。
如果此時能有人看到這艘不起眼的竹筏的話,定會覺得眼前的這一幕竟是如畫卷般美好。
準備了兩天之後,終於到了皇上親自前往桐定山莊祭典亡靈的日子,在青華郡及附近駐守的官兵全部聚集到桐定山莊周圍,從皇上上山開始,周圍都是有官兵列隊保護,而那些圍觀的百姓們也被攔在山下,暫時不得上山。
待到皇上一步步走到桐定山莊大門前的時候,那些圍觀的百姓們才被准許上山,但是距離皇上還是保持了很遠的一段距離,本來鬆傑將軍是不贊同讓百姓們圍觀的,這般混亂的情況下,很難保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但是殷熙瀚卻認爲既然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就讓那些好奇的百姓們親眼看看,自己當着全天下的面兒祭典那些亡靈,他們以後還有什麼話好說,如此也算是一勞永逸,堵住了那些好事之人的口,既然皇上堅持如此,那其他的人也不好說什麼了,於是就按照殷熙瀚說的,允許那些百姓們上山圍觀。
皇上在桐定山莊大門前站定,武林各門派的掌門人站立一旁,殷澤沛護在皇上的身邊,而殷容疏和蘇慕凡則是站在了那些武林人士之中,對於殷容疏來說,他不僅是臨夏國的容王,還是桐定山莊的莊主。
第一章哀樂奏完,禮部的官員開始念悼詞,這悼詞是由禮部事先擬好,然後呈送皇上批閱,幾番修改之後終是有了今天這番悼詞,皇家的禮儀向來是繁瑣,這些江湖人士頭一次見未免有些不適應,但是也只得等着。
冗長的悼詞終是念完,禮部的官員把祭拜用的香呈到殷熙瀚的手中,殷熙瀚看着面前已經準備好的蒲團毅然跪下,朝着山上跪拜叩首,待禮成之後,旁邊的太監把殷熙瀚扶起,然後接過他手中用來祭拜的香,把那香插到面前的香爐中,這對於一國皇帝來說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除了祭拜自己的祖先之外,皇上是不能跟任何人下跪的,而此番皇上竟是用瞭如此大禮,在場的不管是那些百姓還是這些掌門人心中都是震撼。
下面的百姓一時間也是議論紛紛,其實禮部原本提出來的是讓皇上躬身祭拜就行,這對那些死去的亡魂就已經是很高的禮遇了,但是確實被殷熙瀚駁回,這跪拜叩首之禮也是他硃筆批示的,本來禮部的那些人極力勸阻殷熙瀚的這種想法,畢竟皇上是不能隨便下跪的,這其中還牽扯到很多東西,除了禮制之外,還有民間的輿論以及對後世的影響,一國之君對自己祖先以外的人行跪拜之禮,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情,禮部那些人認爲這太不符合禮制了,但是殷熙瀚卻是堅持,而且態度很是堅決,最後禮部的人也不敢再吭聲。
其實殷熙瀚想得很簡單,就是想既然事情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只有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才能得到哪些江湖人士還有百姓們的諒解,以後這件事對自己的影響也就越小,其實殷熙瀚遠比這些官員想得更要長遠全面,這對於殷熙瀚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朕今日親臨桐定山莊祭典亡靈,實爲彌補朕一年之前犯下的過錯,這些人都是因朕而死,朕心中實疚,對這些亡靈的親人也深表歉意,這件事是朕的過錯,朕願意向萬世坦誠,待回京之後,朕會命史官把這件事寫入史書之內,以後世皇帝爲警,切莫再做出像朕這般錯謬之事,朕……”
還未等殷熙瀚說完,人羣中有十幾個衣衫各異之人躍身而出,人羣中頓時騷亂起來,殷澤沛早已料到他們會有這招,忙是吩咐已經埋伏好的士兵上前擒拿,但是此時卻是有更多的刺客參與到搏殺中,那些刺客都是隱藏於人羣之中,此時已經陸續現身,個個都是直衝殷熙瀚而去,這一次那個人派出的殺手的數量是以前從來都沒有過的,竟是達幾百人之多,而這幾百人又個個是武功高強,每一個都是跟幻薇和炎暝不相上下的,殷容疏心中暗自猜測,這人這一次竟是下了狠心了,不過殷容疏也是不解,可是這明明不是一個好的刺殺時機,周圍的官兵這麼多,而且還有這麼多武林高手在這裡,他爲什麼不在皇上回程的時候再伺機刺殺呢?這樣成功的機率也會大上許多。
殷容疏一邊應付這面前的殺手,一邊對護在蘇慕凡身邊的幻薇道:“你護着凡兒和皇上先避到桐定山莊裡去,這些人一時半會兒還攻不進去。”
“是,主上。”於是幻薇便是護着蘇慕凡來到殷熙瀚的身邊,此時殷熙瀚的周圍已經被鬆傑和他的手下嚴密保護起來了。
蘇慕凡知道現在情勢嚴峻,也沒有多說廢話,“請皇上同我一起先進去山莊內吧,這裡太混亂了,免得傷了皇上。”
說完蘇慕凡在幻薇的保護下率先進入山莊,鬆傑將軍也是跟他的屬下一起護着殷熙瀚進入殿內,穿過前院,進入後院,外面的廝打的聲音也是漸漸遠了,鬆傑將軍也是暫時鬆了一口氣,看來那些刺客並沒有跟進來。
“請皇上隨我來吧。”蘇慕凡帶着殷熙瀚進入一間客房,“皇上暫且在這裡休息一下,待外面平靜一些了再出去。”
殷熙瀚自從當了皇帝之後還從未遇到過如此大規模的刺殺,而且剛剛他看到人羣中已經有很多的百姓都被誤傷了,那些人根本就不管會不會誤傷別人,他們的目標直直衝着自己而來。殷熙瀚的眉宇間已經有些疲憊,不知道是不是被剛剛的情形給嚇住了,臉色有些難看。
而這邊見到蘇慕凡和皇上退回到桐定山竹內,那些江湖女子也是逐漸退了回來,蘇慕凡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幻薇道:“你去叮囑那些人不要靠近這裡,不,要用警告的語氣來說,明白嗎?”
“是,幻薇明白。”幻薇轉身走出房間。
“容王妃的意思是……?”那鬆傑將軍有些不解,
“我擔心那些武林人士中有他們的人,這種時候切不可讓他們靠近。”蘇慕凡沉聲道。
鬆傑將軍眉頭緊皺,“那些人怎麼會那麼厲害?我們十幾個士兵都擋不住那些刺客一個!”鬆傑將軍曾經也是上戰場殺敵無數的人,如今看到自己的士兵這般不堪一擊,心中的懊惱是可以想見的。
也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蘇慕凡難免擔憂,希望容疏和澤沛都不要受傷纔好,她在心中默默祈禱,可是還沒等她祈禱完,就有士兵進來通報說殷澤沛受傷了,現在一片混亂找不着隨行的御醫,所以就來這裡找容王妃了。
蘇慕凡心中一緊,“澤王人呢?”說着就已經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那前來稟報的士兵也是緊緊跟上。
“回容王妃的話,澤王傷得很嚴重,傷口很深,稍微一動流出的血就越多,屬下們不敢輕舉妄動,就把澤王放置在了前廳中。”
聽着那侍衛的稟報,蘇慕凡加快了步伐,若是殷澤沛真的出了什麼事,夏菡還不跟自己拼命,好在顧慮到南宮夏菡的身份暴露,殷澤沛沒有讓她來,否則的話,此時定是不知道要慌張成什麼樣子呢。
蘇慕凡快步走到前廳,卻發現前廳中一個人都沒有,蘇慕凡心中頓時暗叫一聲不好,而此時那名身穿士兵衣服的人已經拔刀向蘇慕凡刺去,幻薇立時擡手擋住,由於在這士兵出手之前,幻薇沒有絲毫的防備,所以幻薇的胳膊被劃了一道,立時有鮮血溢了出來。
在幻薇和那士兵交手的時候,蘇慕凡心中已是暗自猜測,這個兇手把自己引到這裡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心中陡然有一個念頭劃過。
蘇慕凡朝着幻薇大喊,“幻薇,皇上有危險,別跟此人多做糾纏,保護皇上要緊!”蘇慕凡說完之後,便是提起自己的裙襬往皇上的房間狂奔,心中仍是不停地默唸,上天保佑,可千萬不要出事。
蘇慕凡提着裙襬一路狂奔,手心裡卻滿是冷汗,遠遠的,她就聽到那房間裡似乎有打鬥聲,蘇慕凡心中一緊,待她跑到房間的時候,看到房間裡有一帶着半邊銀色面具的男子跟江欣然打在一起,而地上已經被鮮血染紅,鬆傑將軍和那些士兵們都已經躺在地上,身上橫七豎八地全是傷痕,而皇上身上也中了數劍,血流不止,蘇慕凡急忙邁步欲查看皇上的狀況,可是還未等蘇慕凡邁開步子,那帶着銀色面具的男子卻是一劍刺在了殷熙瀚的胸口。
身在門口的蘇慕凡怎麼可能有他的劍快,蘇慕凡已經無力阻止這一切,本能地喊道:“不要!”可是這個人永遠是殘忍的,他不會因爲任何事情而收手,在他的計劃裡,今天殷熙瀚必死無疑,前幾次的刺殺失敗已經讓他很惱火,今天他更是親自出手,無論如何,都要殺了這個皇帝,因爲皇帝的位置終是會屬於自己的。
蘇慕凡整個人都開始變冷,因爲她知道那個人刺進的那個位置,自己救不回來,那是,心口的位置。
那個人刺進殷熙瀚胸口還挑釁似地看了蘇慕凡一眼,其實他早就聽到蘇慕凡的腳步聲了,他就是要等着她進來,親眼看到殷熙瀚死在自己的劍下,這個女人不是無所不能嗎?不是醫術高超嗎?這個皇帝她註定救不回來,所以在她靠近房門的那一剎那,自己就已經運氣準備把面前這個糾纏的女子震開,自己要這位容王妃親眼看着自己的劍刺入殷熙瀚的胸口,而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卻無能爲力,這種滋味應該很美好吧。
此時幻薇也已經使了輕功趕回來,可是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這樣的景象,立時就指尖朝着那帶着銀色面具的男子刺去,那男子的武功比幻薇高得不是一點半點,幻薇在他的面前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但是他顯然沒有跟幻薇鬥下去的耐心,語氣輕蔑道:“就你,還沒有資格跟我一戰,今天我定要取了你家主子的性命,容王妃,好戲還在後頭。”說着,便是飛身離開。
此時蘇慕凡已經來到殷熙瀚的身邊,他身上有多處傷口在流血,可見在死之前,他也是受了莫大的痛苦,那個人定然是要刻意折磨他的。
蘇慕凡對着幻薇道:“快去把我的藥箱拿來,快!”
幻薇趕緊走出房間,蘇慕凡撕下自己衣裙的布料,想要爲殷熙瀚包紮傷口,好讓血能流得慢一些,殷熙瀚此時倒顯得平靜很多,一雙眼睛看着蘇慕凡,用僅存的一點力氣開口道:“不用忙了,朕知道沒用的,朕只怕也活不過這一會兒了,其實這樣也挺好的,朕這刻倒是有些終得解脫的感覺。”殷熙瀚緩了口氣,繼續道:“朕這一生過得都不快樂,小的時候嫉妒殷容疏獨得父皇的寵愛,長大了,又想着怎麼打敗其他的皇子登上皇位,登上皇位之後,又時刻警惕着那些意圖奪位之人,真的是沒有一個晚上能睡得好覺的,想想,朕雖爲一國之君,卻也是……悲哀至極。”說到這裡,殷熙瀚的呼吸已經極其不平穩了。
而這時,幻薇也已經把蘇慕凡的藥箱給拿過來了,蘇慕凡拿出一粒藥喂殷熙瀚服下,又是扯開他的衣服,把各種藥撒在他的傷口上,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挽回殷熙瀚的性命,她整個人都是在微微顫抖。
可是就算所有的傷口都撒上藥了,胸口的那一處,卻是讓她膽戰心驚,那個人找的位置極準,沒有絲毫的偏差,他沒有給殷熙瀚留下任何生的希望。
就算蘇慕凡已經在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救治殷熙瀚,可是他的嘴角開始流血,其實不僅是心臟,剛剛那個人的劍已經在殷熙瀚的體內留下了多處傷痕,五臟六腑皆是受了傷,此時回天乏術。
蘇慕凡極少流淚,年少的時候南宮夏菡曾經一度以爲她不會流淚,可是現在看着面前嘴角不斷溢出鮮血的殷熙瀚,蘇慕凡卻是無聲地落下淚來,雖然他曾經傷害過自己和容疏,雖然自己曾經對他恨之入骨,可是當這樣一個自己很熟悉的人在自己的面前一點點慢慢變涼,心中的那種震撼是極大的,蘇慕凡甚至不知道自己流淚了,她就這樣看着殷熙瀚,心中繁亂不安,卻又無可奈何。
殷熙瀚看着她卻是笑了出來,儘管他笑得極其虛弱,卻是蘇慕凡第一次見他露出這麼真誠坦然的笑意,“在死之前能得你爲我哭一回,我也覺得自己這一生沒有白來了,總算是能有一件開心的事情。”
而此時幻薇聽到外面響起紛亂的腳步聲,心中瞬間緊張了起來,不過仔細一聽似乎是官兵的腳步聲,倒也稍稍放鬆了一些,這腳步聲迅速接近,幻薇朝門外看去,是殷澤沛帶着一隊人馬進來了,殷澤沛站到門前,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渾身都在流血,臉上已經沒有絲毫血色的殷熙瀚。
“皇兄!”殷澤沛一下子跪在殷熙瀚的面前,就連眼睛都瞬間紅了。
殷熙瀚想要擡手握住殷澤沛的手,此時的他力氣盡失,卻是擡不起來了,殷澤沛見狀忙是握上殷熙瀚的手。
殷熙瀚的聲音已經是極其虛弱,“在死之前能夠見你一面,朕也沒什麼遺憾了,母后那裡以後就只有讓你來盡孝了。”
“皇兄!”殷澤沛緊緊握住殷熙瀚的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已經很久都沒有叫過我‘皇兄’了……澤沛,等我死後,朝廷必有一場大亂,弘兒還小,難當大任,你雖聰明,卻缺乏理智、冷靜,讓容王來承皇位最是適合,這皇位本來……也是……他的,是該到了……還給他的時候了……”殷熙瀚此時已經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只是眼睜睜地看着殷澤沛,卻是說不出話來。
“凡兒,你想想辦法,凡兒,我求求你……”殷澤沛聲音哀慼,儘管皇上的很多做法,他都不贊同,可是皇上畢竟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哥哥,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親哥哥死在自己的面前,這種感受非經歷過的人不能理解。
蘇慕凡見到殷澤沛這樣,心中更是一酸,眼淚也是止不住地往下落,蘇慕凡搖頭,卻說不出話來,淚水卻被她搖落四散,如秋風中的細雨不知被吹向何方,她,無能爲力。
終於,殷熙瀚的手還是垂了下去,沒了呼吸、沒了脈搏,只剩下冰冷的血液。
“殺皇兄的人是誰?!”殷澤沛聲音裡帶着壓抑的憤怒。
“一個帶着半邊銀色面具的人。”蘇慕凡的聲音哽咽。
“原來是他。”殷澤沛聲音陰冷,說完之後,便是執劍走出了房間,現在的他渾身充滿了殺氣。
“你們留下來保護容王妃,還有……皇上的屍體。”
“是。”
殷澤沛之所以在這個時候趕來這裡,就是因爲殷容疏跟那個戴半邊銀色面具的男子交手之後,跟他說裡面只怕是出事了,讓殷澤沛過來看看。那個帶着銀色面具的人告訴殷容疏,他的妻子還有皇上都已經被他殺死了,而現在他是來殺殷容疏的,這一次定是要讓他無處可逃,口氣狂妄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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