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呢?你們以爲如何?”殷容疏沉聲問道。
下面的官員面面相覷,卻沒有敢上前說話。
殷容疏略沉吟了片刻,“這樣吧,歐陽北榆是否可以在朝爲官的事,我們稍後再議。但是以歐陽北榆的才華,這狀元的頭銜實至名歸,各位大臣應該沒有異議吧?”就算到最後,歐陽北榆終究還是不能在朝爲官,但他今天殿試的表現的確是狀元之選,這個狀元之名他當之無愧。
“臣等沒有異議。”這些大臣們也都是明白,歐陽北榆的確是今天殿試中表現最好的一個,這樣有才華的人,天下也不多見,這個狀元的稱號理應給他。
如此一來,這年冬天如火如荼的科舉考試總算是落下帷幕,歐陽北榆摘得狀元的頭銜,這早已在人們的意料之中,所以也沒有什麼好意外的,但是不良於行的他想要在朝爲官只怕是不容易的。
但是對於這個結果感到意外的是蘇慕凡,雖然她知道賀天佑並不是不學無術之人,但是對於賀天佑取得了一甲第三名的成績,蘇慕凡還是相當驚訝的,在她的預測裡,賀天佑應該在二甲之列。
“說實話,你真的沒有放水嗎?”這是蘇慕凡聽到殷容疏跟她說今天殿試的結果愣了半晌之後,問的第一句話。
“在這件事上,我怎麼可能放水?”殷容疏輕笑。
“天啊,賀天佑竟然中了探花,這是我認識的那個賀天佑嗎?”在蘇慕凡的印象當中,賀天佑就是整天遊手好閒,專門跟自己親爹擡扛找碴的人,這突然間中了探花,難怪蘇慕凡要不相信了。
“嗯,應該沒錯,他就是你認識的那個賀天佑。”其實關於這個賀天佑的事情,凡兒也跟自己說過一些,他也沒想到這個賀天佑竟是能有取得這麼好的成績。
“看來終究是我小瞧了他,我本以爲他能上榜就已經很不錯了,最多也就是在二甲之列,沒想到他竟然進了一甲之列,想來這閉關讀書這麼久,終究還是頗有些成效的。”其實以賀天佑的性子,能閉關這麼久不出門算是很不容易了,這賀天佑也是個有毅力的人,有些讓蘇慕凡刮目相看了,想起那天幻薇自賀府回來之後明顯哭過的樣子,蘇慕凡不禁好奇,那天在賀府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這畢竟是人家兩個人的私事,蘇慕凡也不好意思多問。
“這個賀天佑也算是有真才實學的人,還有那個徐天黎,也是才華橫溢,今年科考選出來的人才的確不少。”殷容疏的聲音聽起來很是高興。
“不過,賀天佑和徐天黎都是我們認識的人,如果被別人知道了,會不會有些什麼不好的說辭?”想起那天在客棧裡那個書生說的話,想必民間對於容疏的傳言一定不少,如今若是被人說容疏徇私的話就不好了。
殷容疏輕笑,“知道了又有什麼關係,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他們又真才實學,其他的人也只能心服口服。”
蘇慕凡莞爾一笑,“你倒是比我坦蕩許多。”
殷容疏輕握住蘇慕凡的手,“我知道你是怕我被人詬病,但是這是身在高位者難以避免的,就算他們明面上不說,背地裡也會議論,何苦跟他們計較,等到皇上能親政了,我們就不必理會這些了。”
“所以說,做皇上有什麼好的?每天要擔心這個擔心那個,連個覺都睡不好。”
殷容疏牽着蘇慕凡的手站了起來,“好了,我先送你回王府吧。”
“你不是還有奏摺沒有處理完嗎?我自己回去吧,不是還有幻薇陪着我嗎?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其實蘇慕凡今天進宮裡主要是想要看看那個傳聞中紅的歐陽北榆的,可是自己跟蘇綺筠聊天誤了時間,也沒有見到歐陽北榆的真面目。
“沒關係,我先送你回府,再回來處理也不遲。”
“何必這麼麻煩。”這些日子,容疏也是忙得不行,蘇慕凡不想讓他這麼勞累。
“我想送你回去,就算是讓我休息一會兒吧。”殷容疏真是恨不得小皇帝現在就能親政了,這段日子自己能跟凡兒見面說話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每天總是有看不完的奏摺,處理不完的事情。
蘇慕凡點頭,其實她何嘗不想跟殷容疏多呆一會兒,自己總不好每日都進宮來,偶爾進宮裡,也只是見一會兒面,只有等容疏晚上回府的時候,才能說會兒話。
“殷澤沛呢?這個時候也不見他的人影。”這麼多的事情全部都丟給容疏一個人。
“他現在哪還有心情管朝堂之事,恨不能時時跟在南宮夏菡的旁邊纔好。”最近是連早朝都不來上了,科考的事情也是一點都沒過問,整個就是當起閒散王爺了。
蘇慕凡輕笑,“只怕夏菡快要被他給逼瘋了。”
“我倒是想體會一下澤的心情。”當初凡兒懷有身孕的時候,自己卻是被軟禁了起來,一無所知,這種心情也是無從體會。
“你這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凡兒,事實上,我這是明示。”
殷容疏在送蘇慕凡回到容王府之後,又是策馬回了皇宮,接下來就是要決定究竟要不要讓歐陽北榆入朝爲官,其實站在殷容疏的角度,他是不想讓朝廷失去這麼一個人才的,這個人的確是有雄才大略,看事情的眼光也是很獨到,雖然現在的歐陽北榆還很年輕,但是假以時日坐上丞相之位也是很有可能的,三日之後,就要給這些進士及第的人賜宴了,到那時,這件事必須要有一個決策。
而這邊,蘇慕凡剛回到容王府沒有多久,賀天佑就來了。
花廳裡已經燃上了銀炭,暖氣融融,蘇慕凡進到花廳來,賀天佑忙是起身,眼睛卻是看向站在蘇慕凡身後的幻薇。
“新科探花今日應該很忙纔對啊,怎麼這纔出了殿試沒多久,就來這裡了?”明知道賀天佑是爲幻薇而來,蘇慕凡刻意調侃。
花廳裡,賀天佑一身藏青色的衣袍,黑色的披風搭在椅背上,剛中了探花的他臉上並沒有太過高興的神色,一雙眼睛始終都是盯着幻薇,“我是來見幻薇的。”賀天佑語氣絲毫不隱瞞自己的來意,這般直接倒是叫蘇慕凡一愣。
蘇慕凡轉過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側的幻薇,想來賀天佑一定有什麼話要單獨跟幻薇說,於是輕聲道:“你們兩個單獨談談吧,我先回避一下。”說着,蘇慕凡輕拍了一下幻薇的肩膀,便是走出了花廳。
蘇慕凡走出花廳之後,立刻有冷風侵襲,前幾日下的雪還未完全消融,蘇慕凡囑咐府裡的下人不用打掃,也讓這些白雪在人間呆得時間久一些。
蘇慕凡離開花廳以後,整個花廳裡就只剩下賀天佑和幻薇兩個人,幻薇似有若無的輕嘆了一口氣,“坐吧。”
賀天佑卻是不坐,就這樣直直地看着幻薇,“你答應過我的,若是我進士及第,定會給我一個答案的。”
幻薇聽了他的話,微微低垂的眉眼有片刻的凝滯,放榜那日,夫人讓自己帶了東西前去賀府祝賀,他跟自己說他之所以會閉關這麼長時間,刻苦讀書都是爲了向自己表明,他並不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他還說,當初夫人問他,究竟喜歡自己什麼的時候,他說不出來,後來他自己一個人思考了很久,他說他就是喜歡自己,不是因爲自己的容貌,不是因爲自己拒絕了他,而產生的勝負欲,而是喜歡自己這個人,當時自己聽了他的這番話之後,心情很是複雜,不知道怎麼的,就哭了出來,以至於回到容王府以後,自己整個人都是有些神思抽離的,沒想到他今日竟是真的來找自己要答案了。
“幻薇,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心裡,哪怕是一個小小的角落,可曾有我?你可願意跟我共度一生?”這是賀天佑想了許久的事情,當時他想清楚自己對幻薇的心意之後,發現在幻薇的眼裡自己就是一個不學無術、整天就知道遊手好閒的的紈絝子弟,從那時起,自己便是下定決定,一定要改變自己在她心裡的印象。
這幾個月來,自己閉關在家唸書,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給幻薇可以依靠的感覺,如今自己終於可以站在她的面前,堂堂正正地問出這句話。
幻薇低着頭沉默不語,賀天佑看不到她的眼睛,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更多的是忐忑吧,但是上次自己對她訴說自己的心意的時候,她不是哭了嗎?這就代表其實在她的心裡對自己也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吧,那天看到幻薇在自己的面前流淚的時候,賀天佑很是心疼,因爲幻薇從來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似乎不會笑,也不會哭,如今再他的面前落下淚來,他怎麼能不心疼,心疼之中,卻也有一些欣喜,這是不是代表,其實在她的心裡,自己還是有些位置的,她在蘇慕凡的面前應該也沒有哭過吧?
“幻薇,你看着我,我想聽到你的回答。”
“沒有。”幻薇的聲音很輕,可是賀天佑卻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心中猛地顫了一下。
“什麼?”賀天佑下意識地問道。
此時幻薇已經擡起了頭來,一雙冷眸直直地看向賀天佑,那裡如萬年的寒潭一般,看不到一絲波瀾,“我的心裡沒有你的位置,從來也沒有。”
她的眼神很冷,她說的話更冷,外面呼嘯而過的冷風似乎在呼應着幻薇的話一般,光是聽到那聲音都有些令人發顫,就算這花廳裡燃了這麼多的銀炭,可是賀天佑的心卻是被凍住了,整個人都冷得不行。
可是就算冷得快要被凍住,賀天佑依舊看着幻薇的眼睛,“你這話可是真心話?”
幻薇點頭。
“好,我賀天佑也不是死纏爛打之輩,如今你給我一個痛快的答案,我心中的一件大事也算是定了,雖然結果不盡如人意,但是我也了無遺憾了,那……我走了。”賀天佑深深地看了幻薇一眼後,果決地轉身離開,走出花廳,迅速消失在一片冷風淒厲之中,幻薇在花廳裡看着他離開,就這樣站了很久,終於還是回到了蘇慕凡的身邊,他們兩個總共也就只說了幾句話,甚至連坐下的時間都沒有。
溫暖的房間裡,蘇慕凡躺在牀上在給澈兒念故事,卻是有些心不在焉,看賀天佑那般神情,應該是跟幻薇來挑明的,可是卻不知道幻薇是怎麼想的,這兩人……
還未等蘇慕凡想完,幻薇便是進到房間裡來,蘇慕凡詫異,怎麼這麼快就說完了?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賀天佑呢?”蘇慕凡放下手中的書看向站在那裡的幻薇。
“賀公子已經回去了。”幻薇的聲音和是平靜,表情看起來似乎也跟往常一樣,但是蘇慕凡總覺得她的眼睛裡似乎藏了一種跟以往不一樣的情緒,看到幻薇這般,蘇慕凡也沒有多問,想必問幻薇的話,她也不會跟自己說實話,等以後有空了,還是跟賀天佑聊聊吧。
當天晚上,殷容疏從皇宮回來的時候,蘇慕凡跟初羽公主都已經用過晚膳了,蘇慕凡想了一下親手給殷容疏做了幾道菜,色香味俱全,看得殷容疏食指大動,“今日怎麼想起來親手給我做飯了?”
“咦,看你這話說得,好像我很少能想起來給你做飯似的。”
殷容疏作勢仔細回憶了一下,隨即點頭道:“嗯,是不多。”
好吧,蘇慕凡也承認,的確是不多,“今天我在家閒着沒事,手有些癢癢了,就去廚房做了菜,想讓你嚐嚐我的手藝有沒有退步。”
殷容疏輕笑,果然是沒事閒得慌纔給親手給自己做菜的嗎?夾了菜送入口中,殷容疏點頭,“你的手藝還跟以前一樣。”
“以前,夏菡還建議我開一間酒樓,說是如果我親自下廚的話,一定能打敗其他所有的競爭者,笑傲羣雄。”
“這可不行,你的手藝怎麼能讓其他人嚐了去。”
蘇慕凡夾了菜到殷容疏面前的碟子裡,“其實我這個人還是很懶的啊,想想也就作罷了。”正好這段時間天氣冷,自己也不用每天都去藥鋪,反正那裡有自己請來的幾個大夫盯着,正好可以在王府裡躲懶,偶爾爲殷容疏做一桌子的菜等着他回來,日子過得簡直是舒服極了,但是蘇慕凡知道,這種平靜只是暫時的,那個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還會突然地出現,而且羌盧國現在的狀況也很讓人擔心,雖然容疏跟自己說,六王子暫時沒有被殺掉的危險,可是難保以後的情勢會怎麼樣,這些事情都是要容疏來操心的。
“凡兒,如果是你的話,你希望歐陽北榆入朝爲官嗎?”殷容疏一邊吃着菜,一邊問道。
“哎,攝政王殿下,女人不能幹政,這個問題你可不能問我,一個不小心,我就成了這千古罪人了。”蘇慕凡輕笑。
“現在又不是在朝堂上,我問的又不是朝中的大臣,我問的是我妻子的意見,何來千古罪人之說?”
蘇慕凡輕嘆一口氣,“容疏,你遲早會害我成爲一個紅顏禍水,只怕現在那些官員、百姓們在暗地裡不知道都怎麼非議我呢。”
“這隻能說明我們伉儷情深。”殷容疏微微挑眉。
蘇慕凡腹誹:感情被他們說成禍水的人不是你攝政王殿下。
“好吧,既然你問了,我也跟你說一下我的想法。其實那天在客棧的時候,皇上已經說了,求賢不在乎貴賤或者是其他,只要能爲朝廷、爲百姓做貢獻的人,準他坐着上朝又有什麼關係?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如果這個歐陽北榆能爲民好、爲社稷好,那在君的面前坐一下又怎麼樣?只要百姓們過得好,江山社稷安穩,那爲君者自然是高枕無憂了,人家都爲你做了這麼多的事情了,準人家坐一下都不行嗎?”蘇慕凡夾了菜送入自己的口中,眼睛卻是看向殷容疏。
殷容疏直直地看着蘇慕凡,似乎想要看透她一般,蘇慕凡有片刻的愣怔,“你怎麼了?這麼看着我幹什麼?”
“凡兒,有的時候我都覺得你不是普通的女子,你說出的話,做出的事情,讓我完全意料不到。”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這樣的話從來都沒有說過,也很少有人會有這樣的想法吧,從她嘴裡說出來的時候竟是這麼自然,有很多事情,凡兒的想法總是異於常人的。
蘇慕凡的手滯了一下,隨即輕笑出聲,“我不是普通的女子,難道還是下凡的仙女不成?”
“有的時候,我真的會這麼想。”殷容疏的語氣很是認真。
蘇慕凡突然大笑出聲,笑得東倒西歪,最後殷容疏實在看不下去,才把她扶進自己的懷裡,以免她從凳子上掉下去,“有這麼好笑嗎?”
“你真的想過我有可能是仙女?”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容疏竟然有過這種想法!
殷容疏見蘇慕凡笑得如此暢快,臉上也是露出一絲笑痕,“好了,別笑了,再笑岔了氣。”
蘇慕凡在殷容疏的懷裡止住笑意,從他的懷裡直起身子來,“不管他能不能在朝爲官,我們把那個輪椅送給他吧,這樣他行動起來也能方便很多。”
“這怎麼行,那是你送給我的東西,這天下只有一件。”他至今還記得,當初在書房的時候,凡兒畫出那輪椅的草圖的樣子,凡兒當時的畫工實在是不敢恭維,當然,現在也不怎麼樣。
蘇慕凡捏捏殷容疏的耳朵,“大不了讓人再新做一個了,其實是因爲他跟你一樣從小就不能走路,我才生出這樣的想法的。容疏,其實我常常在想,如果在你小的時候,我就能遇見你的話,那就太好了。”
殷容疏輕輕握住蘇慕凡的手,這天地如此之大,上天能讓我遇到你已經是我莫大的幸運,我又怎能再奢求許多?
日次,早朝之上,關於能否讓歐陽北榆入朝爲官的事情便是被提了出來,這也是現下許多臨夏國百姓都很關心的事情。
當然,朝中大多數的大臣都是不贊成讓歐陽北榆入朝爲官的,一個官員在皇上的面前坐着像什麼樣子,有的官員就提出,不如讓歐陽北榆去地方郡縣做官好了。可是按照規矩,一甲的前三名是一定要留京任職,如果單單讓歐陽北榆去地方任職,未免爲百姓們詬病,最重要的,歐陽北榆本人心中也難免怨恨,如此一來還不如直接就不讓他做官好了。
朝堂上的官員說來說去,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解決辦法,這是殷容疏示意大家都安靜下來,然後看向御座上的小皇帝,“皇上認爲這件事該當如何?”
“朕同意讓歐陽北榆上朝,既然他是今年科考的狀元,自然應該按照規矩來辦,至於他的腿腳不便,可以特准他在上朝的時候可以坐着,雖然說所有的大臣都必須要站着上朝,但是祖制也沒有說不可以有例外。”小皇帝仍是帶着稚嫩的聲音說道。
“本王也認爲理應讓歐陽北榆上朝議政,昨天,有人跟本王說,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只有百姓們過得好,江山社稷穩固,那君王的地位自然是牢不可破,只要能爲百姓們好、爲江山社稷有貢獻的人,他就是保住了君王的寶座,既然他做出了這麼大的貢獻,那在君王的面前坐一下又有什麼呢?歐陽北榆的治世之才,我想各位大人在昨天殿試的時候也看到了,他的確是很有才能,爲了留住這樣有才能的人爲朝廷所用,爲百姓們謀福祉,特批讓他可以坐着議政也沒有什麼不妥吧?更何況,剛剛皇上也說了,准許歐陽北榆可以坐着議政。”殷容疏清潤的聲音響在寬敞的大殿裡,顯得各位地清亮。
在場的官員皆是沉默不語,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這可是把皇上的地位處於百姓之下了啊,可是仔細琢磨一下,卻也是這個意思。
“如果各位大人同意讓歐陽北榆上朝議政的話,就站在東邊,如果不同意他上朝議政的話,就站在西邊。”殷容疏見各位大臣都是不說話了,也只有這麼做了。
在場的大臣均是面面相覷,思索了一會兒之後,終是做出了自己的決定,結果贊同歐陽北榆上朝議政的要遠遠多於不贊同的,也許是剛剛殷容疏的話讓他們的心裡有了不一樣的想法,所以局勢從一開始大多數都不同意,變成了大多數都同意,不管怎麼樣,這結果算是定下來了,也就意味着從此以後,每日早朝的時候,朝堂上將會有一名官員是坐着議政的。
而隨着這件事的塵埃落定,那句: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也在臨夏國的百姓間流傳,對於百姓們來說,聽到這樣的話,心中定時很高興的,如果當政者能這麼想,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也會好很多,殷容疏的百姓們心中的地位也瞬間高了不少。
蘇慕凡聽到這樣的消息之後,心中暗道:沒想到自己盜用的一句話,竟是能引起這麼大的轟動。其實想想,這也不算是一件壞事,最起碼能給後世的皇帝一些警告,如果不把百姓們放在第一重要的位置,那麼這皇位便是要坐不穩了。
而這一天,歸海承禹從齊藍國送來的回信也是到了蘇慕凡的手中,關於初羽和蘇辛成的婚事,他是同意了的。蘇慕凡把信也給初羽公主看了一下,這下她纔算是真的放心了,其實最近幾天蘇辛成已經在跟她商量定親的事情了,本來她心裡還有些忐忑,想着皇兄應該不會不答應吧,如今終於放下了心來。
“蘇姐姐,其實我心裡還是有些害怕。”這些事情她都不恩能夠跟蘇辛成說,就只能跟蘇慕凡說說了。
“你怕什麼?一切不都很順利嗎?”
“我擔心,蘇大人的爹孃會不喜歡我。”她從小就是一個不被喜歡的人,心裡已經有了陰影,難免會有這樣的擔心。
蘇慕凡擡手理順初羽公主肩頭的青絲,“放心吧,你這麼好,他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再說了,不是還有蘇辛成嗎?他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蘇辛成一直都沒有娶妻的意思,如今他能主動提出要娶親,丞相大人和二姨娘開心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回嫌棄初羽,再說了,以初羽的身份嫁給蘇辛成,他們也說不出什麼來。
“蘇大人說,等忙過這段時間之後就會來提親了,定親的時候免不得要見到他的父母,我一想到這裡,就有些害怕。”自己並不是能迅速跟別人很好相處的人,她生怕自己會不符合蘇丞相對兒媳的要求。
蘇慕凡輕拍初羽公主的後背,“你可是臨夏國的公主,要有自信一些,既然你能讓蘇辛成喜歡上你,就說明你是有讓人喜歡的本事的,不然我也不會對你這麼好是不是?還有夏菡、惜夜她們不都很喜歡你嗎?你這麼討人喜歡,擔心這個做什麼?”
“那是你們包容我的不好。”初羽公主很慶幸當初自己不顧一切地要跟蘇慕凡來到臨夏國,認識了夏菡姐姐還有惜夜姐姐,還有……蘇辛成,他們對自己都是極好,從來不會責備自己,或者看不起自己,從他們那裡讓自己找到了自信,可是一想起蘇辛成的父親,這種自信瞬間又是沒了。
蘇慕凡輕笑,“大概全天下的女子要見公婆之前都是你這種心情吧,放輕鬆一點,他們又不會吃了你,再說了,到時候不還有我陪着你嗎?”初羽在臨夏國沒有親人,自己就是她的親人了。
“還好有你。”有蘇姐姐陪在自己身邊,自己就安心了。
兩日之後,所有進士及第的考生都要進宮赴宴,這代表了一種無上的榮光,皇上、攝政王、還有文武百官都會出席。
自從殷熙瀚去世以後,這是皇宮裡第一次舉行宴會,畢竟先皇剛去世沒有多久,所以這些的宴會也沒有弄得很熱鬧,大家都是說一些寒暄的話,彼此認識一下。
而歐陽北榆無疑是當晚最受矚目的一個,由於常年閉門不出,他的膚色要比一般男子的白上很多,在宮燈的映襯下,似乎有一種透明的感覺,一雙眼睛中透着沉穩和睿智,五官俊秀,皮膚竟是比女子的還要好,靜靜地往那裡一坐,竟是能同天上的明月爭輝,在場的人皆是感嘆,怪不得上天要讓他的腿殘了,否則的話,這所有的好處不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了。
說起來,這歐陽北榆跟攝政王殿下還真是有些像,都是自小就受到上天的寵愛,一個被奉爲神童,一個被認爲是皇位最有可能的繼承者,卻也自小就不良於行,但是顯然攝政王殿下還是幸運一些的,治好了自己身上多年的頑疾,如今更是大權在握。
殷容疏舉起酒杯站了起來,“今天是給各位進士及第的學子慶祝,以後在座的各位就要爲朝廷效勞,爲整個臨夏國的百姓謀福祉了,本王敬各位一杯,希望各位一定要心繫百姓疾苦,成爲臨夏國朝中的棟樑之臣。”
“謝攝政王殿下。”除了歐陽北榆之外,其他的人均是站了起來。
“各位請坐。”殷容疏看向坐在那裡表情平靜的歐陽北榆,沉聲道:“皇上恩准,由於歐陽北榆行動不便,在上朝議事之時,可以恩准賜座。”
歐陽北榆的眼神微滯了一下,隨即舉杯謝恩,“謝皇上隆恩。”其實他也明白,這件事如果攝政王不同意,也是沒有辦法的,而攝政王之所以同意,卻又不知是因爲別的什麼,不管如何他都要心懷感激不是嗎?其實在赴京之前,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真的能入朝爲官,他只是想試一試,這個結果是他沒有預料到的,他預料到的是,自己能得到這個狀元的頭銜,但是沒想到竟真的能入朝爲官,而且被特准可以再御殿中坐着議政。
那番‘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的言論自己也是親耳聽說的,這話是否真的出自攝政王殿下的口,他覺得不一定。
歐陽北榆的眼睛看向玉階之上的小皇帝,其實在入宮之前自己就已經見過他了,那天在客棧的時候,自己就坐在他們旁邊的那一桌,那個女子和那個孩子的對話自己全都聽到了,當時聽到那個孩子說求賢不分貴賤是那個女子教他的,他當時就有些好奇,什麼樣的女子會說出這樣的話,而且還是跟一個孩子說。
後來那個孩子站起來跟那個書生對峙的時候,身上散發出的王者的氣勢,讓他的心中一驚。是了,沒有人會跟普通人家的孩子說求賢不分貴賤這種事情,而且他們的談話裡還涉及到了百姓、江山社稷這樣的話題,普通人家的女子、孩子怎麼會談論這些事情?如此看來,他們的身份必定是皇室中人,再看看這孩子周身尊貴的氣質,還隱隱的王者的風範,他的心中不禁猜測,難道這個孩子就是剛登記不久的幼帝,那旁邊的這個女子……能帶着幼帝出宮遊玩,又能說出這番話的人應該只有傳言中那位具有十足神奇色彩的容王妃了吧?因爲心中早已有了猜測,所以在殿試那天看到御座之上的小皇帝時,歐陽北榆並沒有十分驚訝,卻是印證了他心底的想法,那天自己在客棧見到的兩個人果然是幼帝和容王妃。
“啓稟皇上、攝政王,在下有一事相求。”歐陽北榆突然出聲道。
“你說吧。”這是小皇帝稚嫩的聲音。
“承蒙皇上聖恩,特准在下可以坐着上朝議政,可是在下心中實在惶恐。聽聞容王妃醫術了得,在下斗膽請求容王妃爲在下醫治斷腿,若是能得痊癒,在下便不用違背規矩,坐着上朝,還請皇上能夠恩准。”歐陽北榆說是在請求皇上,其實是在跟殷容疏說,畢竟容王妃是他的妻子。
小皇帝看向殷容疏,想讓姐姐爲他醫治,這件事不知道姐姐會怎麼想,依姐姐的性子應該會答應的吧。“攝政王以爲如何?”
“這件事,本王倒是做不得主,在場的人皆是知道,本王是個懼內的人,這究竟能不能行,還得看凡兒的決定,不過,輕歐陽公子放心,這件事本王定當會轉達的。”殷容疏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絲毫的窘迫,甚至帶着幾分笑意,眸中也隱着幾分溫柔,當着所有官員的面承認自己懼內,還如此親暱地稱呼自己妻子的名字,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攝政王怕是把自己的妻子給寵到骨子裡了,看來寧願得罪攝政王,也不要得罪容王妃,這容王妃明顯是攝政王上頭的人啊。
歐陽北榆也是驚訝,雖然整個臨夏國的百姓都知道容王最是寵愛容王妃,可是他竟是這般毫不避諱地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認自己懼內,這還是讓歐陽北榆跟震驚的。
唯一不驚訝的便只有賀天佑了吧,殷容疏對蘇慕凡的感情他是看在眼裡的,能說出這番話,他也不奇怪,情到深處,人還哪能管得了自己?今日的賀天佑沉默寡言得多,一杯一杯地灌着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既然人家說得這般乾脆決絕,自己何不割捨得瀟灑一些?
殷容疏則是心中暗道:這個殷澤沛,竟然連這樣的場合他都不來,真的打算什麼都丟給自己了是不是?早知道這攝政王的位置讓他做好了。
宮宴沒有持續多久就結束了,皇上跟攝政王相繼離席,各位大臣們也是陸續散去。
殷容疏坐了馬車回到容王府,今日他喝了不少的酒,頭有些暈,回到容王府的時候,蘇慕凡已經歇下了,他擔心自己的動作會吵醒蘇慕凡,便想着看她一眼,自己就去隔壁的房間休息。
沒想到剛一進入房間,蘇慕凡便是坐起身來看着他,“怎麼這麼晚?”語氣有些朦朦朧朧的,似乎沒有睡醒的樣子。
“是我吵醒你了嗎?”殷容疏在牀邊坐下,蘇慕凡作勢就要趴在他的身上,殷容疏卻是用手撐住了她的身子,“我剛從外面進來,身上有些涼。”
“沒關係。”蘇慕凡伸手攬住殷容疏的腰,她發現,容疏不在自己身邊,自己根本就睡不踏實,只短短的一會兒工夫,就醒來好幾次了。
“本想着不吵醒你,去隔壁房間睡的,沒想到還是把你給吵醒了。”殷容疏擡手理了理蘇慕凡的青絲,動作很是溫柔,帶着些寵溺的味道。
“你不在,我睡不踏實。”
殷容疏心中霎時暖氣四溢,“好了,我先去沐浴。”
蘇慕凡乖乖放手,輕點了頭,“嗯。”
等到殷容疏離開以後,蘇慕凡重新在牀上躺下,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等到殷容疏沐浴之後,躺在她身邊的時候,她自動自發地窩進了殷容疏的懷中。
“今天宮宴好玩兒嗎?”蘇慕凡窩在殷容疏的懷裡,聲音有些軟軟的。
“宮中的宴會,什麼時候好玩兒過?不過,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一下。”
“嗯,什麼?”蘇慕凡依舊是閉着眼睛的。
“今天在宮宴上,歐陽北榆說要請你爲他醫治腿腳,你願意嗎?”
“有什麼不願意的,既然是求醫的,給診金就行了。”蘇慕凡喃喃道。
殷容疏笑着輕吻了一下蘇慕凡的額角,“睡吧。”
雖然蘇慕凡回答的時候仍是處於半迷糊的狀態,但是第二天醒來之後,蘇慕凡卻是記得清清楚楚,既然人家都說出來,自己當然是要爲他診治的。
“夫人,這是主上出府之前給夫人留的字條。”幻薇把字條遞給蘇慕凡。
蘇慕凡看了一眼之後,便是把字條放在桌上,“幻薇,看來等吃罷早膳之後,我們得出去一趟了,你先吩咐上帶上些賀禮吧,記着要準備兩份。”
幻薇一聽到賀禮兩個字,心中便是一緊,“夫人是要給誰送賀禮?”
“我們去郊外一趟,我要去給那個新科狀元歐陽北榆看看他的腿,正好他住的地方距離徐天黎夫婦住的別院很近,所以我們正好給他們兩個各自送上一份賀禮。”關於自己去哪裡,要做什麼,幻薇從來都不過問的,想來她剛剛以爲自己是要去賀府見賀天佑吧,幻薇這般反應,讓蘇慕凡不禁猜測,那天在花廳裡,她跟賀天佑兩個人究竟說了些什麼?
用過早膳之後,蘇慕凡便是帶着幻薇一起出門去了,今日的天氣很不錯,在接連幾天的陰冷天氣之後,太陽總算是重現天空,暖暖的太陽照在身上,讓人有一種懶洋洋的感覺,蘇慕凡坐在馬車上,暖暖的陽光透過紗簾撒在她的身上,讓她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馬車在殷容疏郊外的別院裡停下,聽聞蘇慕凡來了,徐天黎夫妻二人趕緊走出來迎接,蘇慕凡忙是上前扶住於水兒,“最近怎麼樣,身子還好吧?”
“勞容王妃掛心,我沒事,一切都很好。”容王妃不僅給他們夫妻兩個找了這麼好住處,還派了人來照顧他們兩個,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纔好了。
蘇慕凡示意於水兒坐下,然後爲她把了脈,“一切都很好,肚子裡的孩子也很好,你們兩個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