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託容王妃的福。”於水兒輕聲道謝,容王妃就是自己命中的貴人,如果不是她,自己大概已經死了,哪裡還能跟天黎成親,還懷上了他的孩子。
蘇慕凡輕輕拍了拍於水兒的手,然後看向徐天黎,“恭喜徐公子高中榜眼。”前幾日想着,可能會有許多人前來這裡恭賀,自己不方便出現,也就沒有來恭賀,如果不是因爲歐陽北榆的事情,原本想着過幾天再來的,今天也算是湊巧了。
“多謝容王妃。”徐天黎也是一臉的高興,如今金榜題名,可以在朝中一展拳腳,他心中對未來也是充滿了希望。
“打算什麼什麼動身回鄉報喜?”按照臨夏國的規矩,這些學子上榜之後,理應先回鄉報喜,等過上一段時間之後,再回到京城封官入朝。
“現在水兒的身子不方便,我們不打算長途勞累回鄉了,我已經寫了信給岳父大人報了喜,就不回去了。”徐天黎輕聲道。
蘇慕凡點頭,“嗯,這樣也好,徐夫人現在身子弱,不適宜長途奔波,你們且安心在這住着吧。”
蘇慕凡在別院裡坐了一會兒也就離開了,徐天黎把她送出別院之後,才轉身進去。
於水兒輕聲道:“容王妃送來的賀禮可是不薄。”
“容王和容王妃對我們的恩情,這一輩子我們只怕也是報答不了的了。”徐天黎心中也是感激,如果不是容王妃夫妻兩個,自己跟水兒哪能走到這般境地,如今自己中了榜眼,想來岳父心中對自己的偏見也應該是減少了一些。
“我看到容王妃的馬車往清露苑去了,應該是爲歐陽北榆治腿疾去了。”其實他也是偶然間的機會知道歐陽北榆就住在這附近的,不過歐陽北榆這個人甚少出門,見過幾面也只是點頭之交而已,他看起來不怎麼好接近的樣子。
“聽說容王妃醫術了得,就算是快死的人也能救活,說不定真的能治好歐陽北榆的腿疾呢。”天黎自殿試回來之後,便是對這個歐陽北榆誇讚不已,說是這歐陽北榆的才情果然不負他在臨夏國的盛名,只是可惜了,一雙腿不良於行,如今容王妃親自診治,應該是有治癒的希望的吧。
這清露苑就在殷容疏別院的附近,這裡很是清淨,在陽光的照射下,別有一番明淨的味道,幻薇上前敲門,來應門的是一個老僕,看到門外的蘇慕凡和幻薇有些詫異,在這裡,會有什麼人找來?
“你們找誰?”這個老僕直覺以爲她們找錯了地方。
“我們夫人是來給歐陽北榆治腿疾的。”幻薇一如既往地清冷。
那個老僕雖然還是很疑惑這兩人的身份,但是一聽說是來給他們家少爺治腿疾的,面上便是帶了幾分笑意,“二位請進吧,我這就去稟報我們家公子。”
老僕把蘇慕凡和幻薇迎入大門,帶至前廳坐下,便是去後院稟報了,這清露苑自然比不得容王府裡暖氣融融,蘇慕凡走到廳外站着,陽光照在身上,蘇慕凡舒服地微微閉起了眼睛,這清露苑佈置得倒也真是雅緻,屋檐下綴着小小的銀鈴,微風吹過,便有細微的鈴聲響起,別有一番風味,蘇慕凡閉着眼睛感受着陽光的溫暖,還有銀鈴的輕響,心中暗自想着,卻不知這位從小被譽爲神童的男人,究竟是何等模樣。
耳邊傳來腳步聲,蘇慕凡轉過身去看向前廳之中,只見有一身穿月白色錦袍的男子被一左一右兩個僕人扶着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一位女子,看她的裝束應該是一名侍女。
蘇慕凡緩步走向前廳之內,那面容俊秀的男子已經被扶在椅子上坐下,光是看他的一雙眼睛,蘇慕凡就知道,這人必然不是等閒之輩。
“在下見過容王妃,草民腿腳不便,不能行禮,還請容王妃不要見怪。”男子聲音清亮,眼睛暗自打量着蘇慕凡,今天的容王妃跟那天自己在客棧看到的那個女子容貌完全不一樣,可是自己應該不會猜錯的,自己在客棧遇到的那個女子一定是容王妃,想來,那天在客棧的時候,她應該是易容了的。這易容之術,雖然自己也在書上看過,但是沒想到竟能一點都讓人認不出來,也算是神奇了。
“放心,我並不在意這些虛禮。”這時,幻薇突然湊近蘇慕凡的耳邊輕聲道:“夫人,這個人那天在客棧的時候就坐在隔壁桌。”
蘇慕凡聽聞幻薇的話,詫異了片刻,心中暗道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自己,不過就算認出來了也沒事,自己那天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吧。
“容王妃請坐。”歐陽北榆實在是個氣質出衆的人,只是往那裡一坐,彷彿整個前廳都亮了幾分,就像是月亮贈了幾分光輝在他的身上。
蘇慕凡輕聲道,“不用了,既然我這次前來是爲了給歐陽公子治療腿疾的,就不用這麼客套了,如果歐陽公子不介意的話,我現在可以看看你的腿嗎?”
歐陽北榆愣了一瞬,“當然可以,那就有勞容王妃了。”自己的這雙腿自小看了無數的名醫,可卻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們的說法都是一樣的,自己的這雙腿這一輩子就只能這樣了,因爲裡面的骨頭已經斷掉了,根本就沒有辦法了。
蘇慕凡吩咐旁邊的人去拿了一個矮凳過來,讓歐陽北榆吧雙腿擱在矮凳上,她自己則是蹲下去仔細查看歐陽北榆的腿。
“我把你的褲腳挽起來應該沒有關係吧?”她需要直接看到他的腿,這般隔着衣褲捏骨出來的結果還不夠準確。
“只要容王妃不介意的話。”這個女人難道就沒有一點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嗎?
蘇慕凡輕笑,“我是一名醫治,一切都以病人的利益爲考量,這是治病所必須的,有什麼好介意的?”
“等一下,還是奴婢來吧,怎麼能讓容王妃做這些。”站在歐陽北榆的身邊的侍女突然出聲,然後蹲在歐陽北榆的另一側,伸手卷起歐陽北榆的褲腳。
蘇慕凡下意識地出聲:“你這腿竟是比女子的還要白皙。”肌膚如玉啊,只怕就連女子見了都要嫉妒的,如果是夏菡見了,必是要讚歎一番的。
那侍女詫異地擡頭看了蘇慕凡一眼,蘇慕凡這才覺得,一個男人聽到這樣的話,應該不會開心的吧,於是轉頭看向歐陽北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歐陽北榆倒也沒有介意,“沒關係,我常年閉門不出,皮膚自然要比常人白一些。”
蘇慕凡也不再多說話,只是伸手觸向歐陽北榆的腳踝,仔細摸了一番之後,蘇慕凡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你這腿是怎麼受傷的?”
歐陽北榆看到蘇慕凡這般皺眉,心中已是明白,只怕就連容王妃也是沒有辦法治好自己的腿,“是我小的時候有一次騎馬,意外落下馬來,滾落山坡,山坡上有石頭滑落,正好砸在了我的雙腿上,所以我雙腿才變成現在這樣。”這次意外完全改變了自己,在那之前,自己意氣風發,小小的年紀便被奉爲神童,走到哪裡都是讚美的語句、羨慕的目光,也許是那時候的自己太驕傲自滿了吧,所以老天才給了自己這麼大的一個警告,讓自己一瞬間從天之驕子變成了閉門不出的殘廢之人。
蘇慕凡輕嘆了一口氣,“你腳踝上的骨頭還有小腿處的骨頭都已經斷裂了,如果當初能夠用正確的方法治療的話,那你的腿還是有希望完全復原的,但是隔了這麼多年……”新長的骨頭已經成型,但是錯位嚴重。
“沒辦法治好了是嗎?”歐陽北榆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脣畔有一絲苦笑,其實這個結果,自己早就已經預料到了。
蘇慕凡低頭沉默了半晌,然後擡起頭看向歐陽北榆,“或則還有最後一個辦法,不知道你可願意試一試?”
歐陽北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她剛剛說,或許還有最後一個辦法,也就是說自己的腿有好起來的希望了?歐陽北榆的眼睛裡閃過喜色,而在場的其他人臉上也是明顯一喜,這是少爺看過這麼多大夫中,唯一一個說還有希望的。
蘇慕凡站起身來,那侍女忙是把歐陽北榆的褲腳給放下來。
蘇慕凡看着歐陽北榆道:“以前,我的手腕曾經受過重傷,傷到了骨頭,連握住一個杯子的力氣都沒有,很有可能稍一用力,我的整個手都廢掉了。”
“那……容王妃的手現在……”歐陽北榆看她剛剛在自己的腿上按壓的樣子,倒不像是手有問題的。
“我的手現在已經跟常人一樣,當時是倉爺爺幫我碎骨重生的,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試一試這個方法,但是我得先提醒你,手腕上的骨頭跟在腳踝和小腿上有很大的不同,你的一雙腿都受了傷,這痛苦要是我當初所承受的要多上好幾倍,甚至是幾十倍。”當初那般疼痛,自己都是咬着牙強忍過來的,兩隻腿,這樣的痛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得了。
現在的歐陽北榆哪裡還能考慮到這些?聽到自己的腿有希望治好,他心中只剩下激動,這麼多年,他不知道夜裡夢見了多少次,自己能如常人一樣站起來,可是夢醒過來之後,留下的只有深深的失望,哪怕只有一絲希望能讓自己站起來,自己也是在所不惜的。
“不管有多痛,我願意試!”只要自己能站起來,自己在所不惜。
“就算是生不如死,你也願意嗎?”蘇慕凡的聲音很輕,卻是重重砸在歐陽北榆的心上,生不如死?真有這麼嚴重。
“我承受過這種錐心之痛,所以很清楚那種感覺,如果不是咬牙堅持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了這種痛,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手腕就已經痛成這樣,而你的可是一雙腿,這種感覺應該比凌遲處死也好不了多少,我想要提醒你的是,如果你實在是承受不了的話,很有可能恨不得立刻死掉,這樣的結果是我不願意看到的,希望歐陽公子能夠慎重考慮。”蘇慕凡這是據實以告,人在承受不了巨大的疼痛下,死是解脫的唯一的辦法,真到了那個地步,就真的是得不償失了,與其那樣,倒還不如這般活着,最起碼還能活着不是嗎?
看到歐陽北榆陷入沉思,蘇慕凡轉頭看向幻薇,“幻薇,你去把馬車上的輪椅拿過來吧。”
“老奴跟這位姑娘一起去吧。”那老僕忙道。
隨即幻薇跟那老僕一起出了大門,很快就推着一輛輪椅進了前廳來,歐陽北榆是第一次見到這輪椅,心中不免驚奇,“這是什麼東西?”
“這個東西叫輪椅,你可以坐上來試試。”蘇慕凡拍拍那輪椅,示意旁邊的那個侍從扶着歐陽北榆坐上來。
歐陽北榆輕點了一下頭,那旁邊的兩個侍從便是把歐陽北榆扶到了輪椅上坐下,蘇慕凡示意歐陽北榆把手放在手推圈上,“你可以自己試着轉一下,它會讓你的行動更加方便一些。”
歐陽北榆試着用手推了一下,這輪椅果然動了,歐陽北榆自認博覽羣書,卻是從未見過這等事物,心中也是驚奇,“沒想到這東西竟是如此精巧。”這麼一來,自己就不用時時刻刻都讓人扶着才能行動了,歐陽北榆心中一喜。
蘇慕凡輕聲道:“以前容疏不能走路的時候也是坐輪椅的,這是經過改良之後,我讓人重新做了一個送給你。”主要是原來的那個,容疏不同意送給別人,所以就只能再重新做一個了。
蘇慕凡走到歐陽北榆的身後,“如果你累了的話,可以讓你的侍從從後面推着。”
歐陽北榆側頭看向蘇慕凡,“多謝容王妃贈予在下此物,在下感激不盡。”
蘇慕凡走到歐陽北榆的面前看着他,“有了這輪椅,你的行動就能方便很多了,而且皇上也准許你上朝的時候坐着議政,所以你完全沒有必要選擇碎骨。作爲一名大夫,我建議你還是不要接受碎骨治療爲好,因爲結果是我們都預料不到的,很有可能更糟。”理性來判斷的話,現在的狀態是最好的。
“那當初容王妃又爲什麼選擇碎骨重生呢?”
蘇慕凡輕笑了一下,“因爲我想有一雙自如活動的手。”
“所以,我跟容王妃的決定一樣,我想有一雙自如活動的腿,我希望自己能跟正常人一樣行走,這種在地上踏實行走的感覺,我已經很久都沒有感受到了,我很懷念那種感覺。”
“這是你最終的決定?”蘇慕凡謹慎問道。
“是,我已經決定了。”歐陽北榆的眼神堅定,夢寐以求的事情有了一線希望,說什麼自己都不會放棄的。
“就算痛不欲生,你也在所不惜?”
“是,一切的結果都由我自己來承擔。”只要能像正常人一樣走路,就算再大的痛苦,自己也受了。
“少爺!”那老僕跟那侍女齊齊出聲,聲音裡滿是勸解之意,剛剛容王妃的話,他們也是聽懂了,意思就是說,如果少爺做這個碎骨重生的話,那就有可能因爲受不了這種痛苦,而自我瞭解,這樣的痛苦他們怎麼忍心讓自己的少爺去承受?
“你們都不用再勸我了,我心意已定。”這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事情,就算只有一絲希望,自己也要試一試。
蘇慕凡何嘗不理解歐陽北榆的心情,當時自己手腕受傷的時候,自己不也是這麼想的嗎?就算明知道不同意,自己還是執意要去碎骨,就是不想讓自己的手就這樣殘廢一輩子,哪怕是冒着很大的風險,自己也要去試一試。所以,歐陽北榆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也在蘇慕凡的預料之中。
“這樣吧,如果真的要碎骨,我還有準備一些藥材,畢竟碎骨之後,它是不可能自己長好的,還需要藉助一些藥物,這些藥我得提前配置一下,趁着這段時間,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吧。”
“我知道了。”歐陽北榆輕輕點頭。
蘇慕凡也沒有在這裡呆多久就離開了,這一天或許對很多人來說都是平常的一天,但是對歐陽北榆來說卻是終身難忘的一天,本以爲早已沒有希望的一雙腿,卻被一個女子告知還是有治癒的希望的,這種感覺興奮、喜悅更多一些,雖然其他人都勸自己,不要做碎骨的決定,可是不管自己再問自己多少遍,心裡的回答都是肯定的。
歐陽北榆知道,這件事羅叔一定會告訴父親的,父親這一生最在乎的就是自己,小時候的自己就是他的驕傲,可是隨着自己從馬上摔下來摔斷了雙腿之後,自己就成了父親心中最操心的牽掛,如果他知道這件事的話,應該會阻止自己的吧,可是自己還是想試一試。
今天難得天氣這麼好,蘇慕凡並未直接回容王府,她去了一趟天衣閣,然後就去了安和藥鋪,安和藥鋪一切都是井然有序,見到蘇慕凡進來,都是笑着跟她寒暄,蘇慕凡一一應了,然後問了一下安和藥鋪最近的情況。
科舉考試結束了,京城彷彿一下子比以前安靜了很多,那些前來京城赴考的學子,落榜的都陸續回了家鄉,等着三年之後的再一次機會,榜上有名的也是帶着喜悅回了家鄉報喜,等着在朝堂上大展宏圖,前途一片光明。
今天安和藥鋪的病人並不是很多,蘇慕凡坐在藥鋪裡看着外面人來人往的街道,神思有些恍惚,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殷熙瀚死了、弘兒登基爲帝、容疏成爲了攝政王、夏菡懷了身孕、科舉考試結束,這樣想着,一切都彷彿是一場夢一樣。
蘇慕凡剛回過神來,卻是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下意識地叫出聲:“賀天佑!”待她看清楚之後,卻又後悔自己的魯莽之行了,因爲賀天佑的身邊站着一個貌美的女子,身上披着粉白色的披風,頭上插着銀色的步搖,額間垂着一碧色的寶石,更襯得次女子輕靈非常。
蘇慕凡下意識地看向站在的身側的幻薇,卻發現她的神色很是平靜,眼睛裡一絲波瀾都沒有,蘇慕凡暗自納悶:難道幻薇對賀天佑真的一點心思都沒有?
賀天佑聽到蘇慕凡的聲音,自然地朝她們這裡看了過來,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走進了安和藥鋪,他身旁的女子自然也是跟了進來,一看這女子的行動做派就是一個大家閨秀,想必其父應該也是朝中官員吧。
賀天佑跟蘇慕凡如此熟識就沒有跟她行禮,但是他旁邊的女子卻是知道這安和藥鋪的主子就是容王妃殿下,而且她也是見過蘇慕凡的,“臣女林夢知參見容王妃殿下。”
既是自稱臣女,那就代表她是官宦人家的女兒了。蘇慕凡輕聲道:“在宮外不用這麼拘禮,起身吧。”
“謝容王妃殿下。”那林夢知悄悄打量着蘇慕凡,這還是自己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容王妃呢。
“你們這是……?”這賀天佑該不會是放棄幻薇了吧?如果賀天佑放棄了的話,那依幻薇的性子,兩人以後基本上就是沒可能了。
賀天佑看了一眼幻薇,沒有吭聲,那林夢知不敢怠慢,生恐得罪了蘇慕凡,忙是開口道:“回容王妃的話,是這樣的,過幾天就是臣女的父親的壽辰了,賀伯父跟家父關係一向交好,賀伯父說想要挑一件賀禮送給家父,可是又不知道該送什麼好,所以讓臣女陪着賀公子按照父親的喜好挑選一個稱心的禮物。”
“原來是這樣。”蘇慕凡的眼睛看向賀天佑,而賀天佑微微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壽禮選好了嗎?”蘇慕凡接着問道。
“回容王妃的話,還沒有。”林夢知在蘇慕凡面前表現得倒不算怯弱。
“我們走吧。”這句話是賀天佑對自己身邊的林夢知說的,然後又轉過頭看向蘇慕凡,“我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最終都沒有再看幻薇一眼。
看着賀天佑和那林夢知離開的身影,蘇慕凡輕聲道:“就這麼錯過了他,你以後不會後悔嗎?”
幻薇沒有回答,因爲她給不出答案,蘇慕凡輕嘆了一聲,“能跟我聊聊嗎?”
“夫人,這件事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我跟他終究是不合適,他就應該娶像剛剛站在他身邊的女子那樣的女人做妻子,而不是我這樣的。”幻薇輕聲道。
“你究竟是對他沒有信心呢?還是對你自己沒有信心?”
“兩者都有吧。”幻薇的心裡有太多的不確定,而她不希望在這種不確定的情緒下決定什麼。
蘇慕凡知道這種時候,自己跟幻薇說什麼都沒有用,這個女人很多時候心裡的主見要強得很,她不是能輕易受別人意見影響的人,看來自己還是得找時間跟賀天佑好好聊聊。
“你剛剛怎麼了?怎麼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的?”出了安和藥鋪之後,林夢知問身邊的賀天佑道。剛剛一進了安和藥鋪,他整個人都不一樣了,感覺怪怪的,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出來之後又是這般心事重重的樣子,難道是跟容王妃有關?
而此時的賀天佑腦海裡卻一直浮現剛剛幻薇那張冷漠的臉,看到自己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她真的是毫無反應的,看來一直以來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賀公子。”林夢知見他不應聲,又是喚了一聲。
賀天佑這時纔回過神來,“抱歉,我剛剛在想別的事情,你說什麼?”
“我是想問你,你到底怎麼了?怎麼從剛剛在安和藥鋪開始,你整個人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按理來說,賀公子中了探花,應該是意氣風發,滿面笑容纔對,可是自從殿試那天之後,他臉上就沒有出現過笑容,整個人都是有些懨懨的樣子,好像什麼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精神來似的,正因爲這樣,賀伯父才拜託自己陪他出來走走的。其實賀伯父的意思自己怎麼會不知道,父親也是正有此意,她自己嘛,倒也無所謂,雖然自己跟賀天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是他能做到幾個月閉門不出,只專心讀書一心想要考取功名,這就說明他是一個又毅力、有抱負、有上進心的人,比那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好多了,能嫁給他也是不錯。而且他剛剛中了探花,以後在朝中的前途不可限量,父親也正是考慮到了這一層,才讓自己跟他走得近一些。
賀天佑心中煩得很,也不願意回到林夢知的問題,擡頭看着她道:“我突然想起來我今天還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先回去吧,壽禮的事情,我會跟父親說的。”說着就轉身離開,看起來跟着急的樣子。
“哎……賀公子。”林夢知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呢,賀天佑就已經在人羣中跑得沒影兒了。
賀天佑按原路返回又重新回到了安和藥鋪,此時藥鋪裡的人很少,擔心蘇慕凡會凍着,幻薇就扶着蘇慕凡去後院歇息了。
這邊熱茶剛端上,那邊就有人闖了進來,幻薇聽到腳步聲忙是擋在蘇慕凡的面前,沒想到進來的人竟然是賀天佑,幻薇一直有些愣怔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可是賀天佑心中像是燃起了一團火,徑直走到幻薇的面前,“你說的不算。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能阻攔我喜歡你,就算你是一塊冰山,我也要把你給捂化了。”賀天佑的語氣裡滿是堅決,剛剛的一瞬間他已經想明白了,只怕自己放棄了幻薇之後,自己這一生就再也遇不上一個讓自己如此牽腸掛肚的女人,不到最後她嫁人的那一刻,自己就決不放棄。
“好,有出息。”被幻薇擋在身後的蘇慕凡笑着出聲道。
“你……你胡說什麼?”幻薇難得一見地有些結巴。
“我沒有胡說,當着蘇慕凡的面,我要把話說清楚,剛剛那個林夢知,我跟她什麼都沒有。那天你在容王府的花廳裡跟我說的那些,的確是有些傷到我了,可是我剛剛已經想明白了,在你成親之前,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幻薇,我是不會放棄的。”賀天佑直直地看着幻薇,眼睛裡有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說完這番話之後,賀天佑就離開了,這短短的功夫,幻薇還沒有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呢,賀天佑就不見了。
蘇慕凡看着面前呆愣住了的幻薇,輕飲了一口溫熱的茶水,“幻薇,你想跟我說說,這段時間你跟賀天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
幻薇轉過身看向蘇慕凡,眼睛裡滿是糾結,“他說他是因爲證明給我看他不是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所以才奮發圖強,閉關讀書準備參加科考的,我很感動,但是除了感動之外,卻也沒有別的什麼了。”
蘇慕凡這才明白,原來那天幻薇之所以會哭,是因爲賀天佑的話感動了她,“所以,你拒絕了他。”
幻薇點頭,“他說在他上榜以後,會跟我正式要一個答案,沒想到殿試結束之後,他真的來了,他來向我要一個答案,可是我心裡很清楚,除了感動,我對他真的沒有別的什麼,我不想騙他,也不想騙我自己。”
蘇慕凡輕握住幻薇的手,“這件事你並沒有做錯,賀天佑也沒有做錯,你不必強迫自己,也不需要因爲賀天佑而感受到有壓力,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了。”
她看得出,幻薇並沒有撒謊,她對賀天佑也許真的沒有男女之情,可也許是有,但是她自己並沒有發覺,但是不管究竟是有還是沒有,幻薇的這種做法都是對的,因爲在自己並不確定的情況下,是不能欺騙別人也不能欺騙自己的,萬一到時候發現自己心裡的感覺都是錯覺,那對兩個人的傷害會更大。
既然賀天佑已經提出不會放棄了,說明他們兩個還是有機會的,就算現在沒有,以後也可能會有,就算最後幻薇還是沒能喜歡上賀天佑,那賀天佑這麼努力過了,至少也不會有遺憾。
蘇慕凡輕笑,“我知道其實這幾天,你一直都在躲着他,你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的,你又沒有做錯事情,不用這麼躲躲閃閃的。你也不必因爲他的不放棄而感到困擾,一個女人是有權利享受被追求的感覺的,如果到最後,你還是沒能愛上他,那說明是他失敗了,他沒能打動你的心,這並不是你的錯,幻薇,你明白嗎?”
幻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好像明白了。”
蘇慕凡端起桌邊的茶杯,“不明白也沒關係,你就享受這個過程好了。”
一杯茶水慢慢喝完,蘇慕凡站起身來,“好了,現在該是去給新科狀元配藥了。”她想就算自己給他一個月的時間,歐陽北榆的最後一定還會決定進行碎骨,因爲這種心情自己也體會過,她很明白歐陽北榆心中那股強烈的、想要站起來的慾望。
太陽快要落下的時候,蘇慕凡就回到了容王府,陪着小澈兒玩了一會兒,殷容疏便是回來了,脫掉冰冷的外衣,殷容疏上前輕攬住蘇慕凡的纖腰,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今天你去清露苑了?”
“嗯,去了,說實話,他的情況很不好,我跟他提議了,倉爺爺爲我治療手腕的方法,碎骨重生。”蘇慕凡微微仰頭看着殷容疏。
“他一定決定用這個方法試一下。”殷容疏輕聲道。
“這麼篤定?這種痛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忍受得了的。”
“不能走路的滋味也很難受,如果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會放棄的,這種心情我能夠體會。”自己當初也是從一次次的希望、失望,這麼累積的情緒中過來的,不管用什麼方法,不管有多痛,只要能有希望站起來,他想歐陽北榆一定不會放棄的。
“嗯,他的確是這麼說的,但是作爲一個大夫的角度,我有些矛盾,既希望他能經過我的醫治之後站起來,又擔心他因爲承受不了碎骨的疼痛,而產生不好的想法。”如果他真的因爲承受不了疼痛而自殺了,那自己真的是要後悔死了,好不如不跟他說有碎骨這種方法了呢。
殷容疏輕輕把小澈兒抱進懷裡,“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決定,你給了他唯一的希望,對他來說這是求之不得的,而且我覺得他應該能承受得住這種痛苦。”
“但願吧。”
“對了,羌盧國的事情怎麼樣了,六王子他能救得出來嗎?”
殷容疏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今天我收到了從羌盧國傳來的消息,羌盧國國王,也就是原來的二王子正在秘密地跟西域的其他幾國聯繫,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是想跟西域其他幾國聯合起來對付我們臨夏國。至於,六王子,桐定山莊的弟子已經查探過了,他被關在羌盧國王宮的地牢裡,地牢裡守衛森嚴而且機關重重,貿然進去營救的話會很危險,而且這個二王子心狠手辣,萬一讓他感覺到危機,他會殺了六王子也不一定,最起碼現在六王子還是安全,我覺得現在我們還是在暗中觀察比較好,萬一二王子對六王子起了殺心的話,我們的人會奮力營救的,這點你放心。”
殷容疏知道,羌盧國的六王子對凡兒有救命之恩,這個恩自己會報答他的,這一次,自己絕不會讓他死。
蘇慕凡點點頭,“我的心中總是有些不安,不知道這個二王子跟翟景耀究竟有沒有聯繫,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我猜想,這個翟景耀一定是說服了二王子聯合其他西域各國對臨夏國造成威脅,然後分散大部分的兵力在西域邊境,而趁着臨夏國內兵力空虛的時候,他再趁虛而入,造反奪權。”緊緊一個羌盧國對臨夏國是造不成什麼威脅,但是幾個西域小國聯合起來,臨夏國雖然不至於吃敗仗,但是也必須得分散一部分兵力應付,而且這一仗如果打起來的話,時間也一定不短,翟景耀正是要自己疲於應付。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就眼睜睜地看着羌盧國和其他幾個西域小國聯合起來對付我們嗎?”蘇慕凡也是微蹙眉頭。
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幻薇的聲音,“主上,夫人,初羽公主來了。”
“快請她進來吧。”蘇慕凡輕聲道。
初羽公主推門而入,“我沒有打擾你們談話吧?”
“沒有,快坐吧。”蘇慕凡招呼初羽公主坐下。
“是這樣的,我來是有一件事想說。”初羽公主也沒有磨蹭,直接就開口說明來意。
“嗯,該不會是你跟蘇辛成定親的事情吧?”蘇慕凡笑道。
“蘇姐姐還真是猜得準,今天蘇大人跟我說了,說是這件事他已經跟他的爹孃商量過了,我在臨夏國無親無故,一直都是住在容王府裡,但是這該有的規矩也不能少,到時候聘禮會直接送到容王府來。”
“好,你們這一對啊,總算是要定下來了,送聘禮的日子定了嗎?”
“還沒定,蘇大人說要我跟蘇姐姐商量一下,看看什麼時候合適。”畢竟蘇姐姐對自己不是一般的恩情,自己的親事,應該由她做主纔對。
“那自然是越快越好了,這樣吧,等他們什麼時候準備好了聘禮,什麼時候送過來吧,我就在容王府裡等着。不過說起來,也是奇聞了,我嫂子的聘禮卻是送到了我這裡,這隻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蘇慕凡笑道。
既然殷容疏也在這裡,初羽公主自然不好跟蘇慕凡多說什麼,略聊了幾句之後,初羽公主便是回房去了。
就在蘇慕凡忙着給歐陽北榆準備各種草藥的時候,蘇家這邊也是準備好了聘禮,雖說蘇辛成不是嫡子,卻是長子,婚事耽擱了這麼久,如今終於到了上門提親的這一天,而且要娶的人又是齊藍國的公主殿下,這聘禮自然是準備得很充足。提親的這一天,蘇家上下都是忙得不行,生怕哪裡出了差錯,因爲對方是公主,爲表重視,所以就由蘇丞相和蘇夫人親自帶着蘇辛成上門提親,按理來說蘇辛成的親生孃親不是蘇府明媒正娶的夫人,是不能一同前去的,但是在蘇辛成的請求之下,蘇丞相也答應讓二姨娘一起去。
隨着蘇府門前的鞭炮聲響,他們幾人也就坐着馬車出發了,後面的聘禮也是不少,雖說不少,但也不至於令人咋舌的地步,其實這聘禮的事情說起來也是爲難,既然符合禮數,不能讓公主受了委屈,又要顧及着別人的口舌,未免說丞相大人中飽私囊,這個尺度得拿捏得剛好,蘇丞相也是經過反覆斟酌的。
其實有關於蘇丞相的兒子和齊藍國初羽公主的事情,京城的百姓們也都是有所耳聞,這臨夏國京城炙手可熱的夫婿人選卻是落入了齊藍國公主的手中,京城中那些大家閨秀們到底是有些不甘心的,但是誰讓人家是公主,而且還頗受到容王妃的喜愛呢?據說他們兩個的婚事就是容王妃給撮合的。
看熱鬧的人一直跟着隊伍在容王府門前停下,蘇丞相他們均是下了車來,而此時,聽到鞭炮聲的蘇慕凡和殷容疏已經在門口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