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冷霖猛地咬牙,一把掀開了那帶血的布簾。
他緊緊地咬着牙,擡頭望着眼前的一切,霎時呆住了,
他看見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
是的,什麼也沒有……
只有地上的一灘血跡,觸目驚心!
冷霖呆呆地望着,望着,他釀蹌着走上幾步,伸出手去,蘸了蘸那尚且帶溫的血跡,忽然放在鼻前,深深地聞了聞,就好像,他現在才知道,什麼才叫做血一般。
他默然地站起身來,忽然又如方纔一般瘋了地衝了出去,臥室,廚房,藥室,他發狂般的一一衝了進去,可是……
還是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
他的身子搖晃着,走出木屋外,整個木屋已經被他搜了一遍,可是卻不見了白湘的人影,只有那一灘血跡,像是在述說着什麼,直讓人心中發顫。
天際上,一道青光劃過,在庭院中落下,白靈兒從青霜神劍上跳下,她分明發現了不對,一見到冷霖就焦急地問道,“冷霖哥哥,我孃親呢,我孃親在哪裡?她在哪裡?”聲音中帶着一股哭腔。
“你娘……阿姨,阿姨她……”冷霖愣愣地,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着,
“你說啊,孃親呢?我孃親她怎麼了?”白靈兒哭道。
冷霖擡起頭來,看着那早已哭得梨花帶淚的臉,心中一陣惘然,一陣刺痛,不由得轉過頭去,不願再看。
只是他的身形,卻猛地一震,透過那一間間房舍的間隙,他看到村中的空地上,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總共幾百具屍體僵硬地堆在地上,血流成河,蠅蟲亂舞,足有房屋般高,
“冷霖哥哥,你怎麼了,”身旁,白靈兒的聲音傳來,他身子一顫,望着白靈兒,卻見白靈兒正欲轉身循着自己方纔的目光望去。他猛地回過神來,一下子伸出手遮住她的目光。
“靈兒,別看,”他的聲音有些發顫,連他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這竟是自己的聲音。
“冷霖哥哥,怎麼了,到底怎麼了,靈兒要看,靈兒要看,”白靈兒哭着伸手想要拉開他的手,只是那一隻帶着寒意的,發着顫的手卻緊緊地擋住她的目光,無論如何也是拉不開了。
“靈兒,你聽我說……”冷霖顫抖着身子,低聲道,“你娘,阿姨她……她死了……”
“什麼,”白靈兒身子一顫,哭道,“你騙我,我不信,我不信。”
“是真的,靈兒,”冷霖一把拉住她,“不止你娘,還有,還有村子裡所有的人,都死了。”
白靈兒身子顫動,卻忽然平靜了下來,只有臉上,兩行淚水滑落而下。
“汪,”正當這時,一聲狗吠聲傳來,冷霖不由得轉身望去,卻見大黃搖着尾巴跑了出來,它的身上鮮血淋淋,一道傷口深達三寸,猙獰異常。
“大黃,”白靈兒聽得聲響,不由得一下子拉開冷霖的手,跑上前去,哭道“大黃,我娘呢?我娘在哪裡?”
“汪……”大黃低汪了一聲,轉過頭去看着遠處空地上堆積的屍體,
冷霖面色一變,身形一動,擋在白靈兒面前,
白靈兒緊
咬着嘴脣,哭道,“你讓開,”
冷霖望着她,搖了搖頭,安慰道,“靈兒,你還有我,”
白靈兒看着他,咬着嘴脣,忽然一下子哭了出來,她撲入他的懷中,哭喊着道,“冷霖哥哥,冷霖哥哥,爹爹走了,孃親也走了……”
冷霖身子一顫,震驚地望向她,“靈兒,你……”
“靈兒知道了,靈兒早就知道了,”白靈兒傷心地哭道,“爹爹真的走了,現在孃親也走了,孃親也不要靈兒了……”
“靈兒,”冷霖看着她,心裡一陣難過,他深吸了一口氣,安慰道,“別難過,別難過,你還有我,還有大黃,”
這兩個七歲的孩子,就這麼相擁着,在這一片血色夕陽下,相互安慰。
“嘎嘎嘎,”
夜空下,忽然傳來刺耳的笑聲,彷彿夜梟的啼哭,讓人心中發毛。
“想不到,竟還有一個漏網之魚嗎……”
一個黑影,驀地在夕陽下劃過,彷彿一隻巨大的黑蝠,落在屋頂上。那個人一身黑衣帶血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身後血紅的披風在風中翻舞着,彷彿與赤色夕陽融成了一體,臉上戴着銀色面具將他的面容遮擋,其上投射出令人心寒的光澤,唯有兩個黑洞洞的小孔,露出他森寒的目光。
冷霖豁然轉身,咬牙望着他,眼中滿是憤慨,怒火,他一字一頓地寒聲道,“村子裡的人,是你殺的?!”
“不過一羣螻蟻罷了,”銀麪人冷笑一聲,望着他,聲音尖銳,顯是可以隱藏,但卻能聽出是個男子,他望着冷霖目光中滿是不屑,“想不到這麼個鳥不生蛋的地方竟然還會有修道之人,倒真是出乎我意料的了,”
“哼,”冷霖怒哼一聲,忽然轉身將白靈兒抱起,將她放在大黃背上,摸了摸大黃的頭,“大黃,帶她走,越遠越好,”
“冷霖哥哥,你……”白靈兒不由得急道,
“你放心,你先走吧,”冷霖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道,“我會追上來的,等殺了他以後!”說着,他轉頭狠狠地望向那銀麪人。
那銀麪人冷冷一笑,也不言語,望着他們,眼中竟似帶着幾分好奇,說起來,也難怪如此,冷霖不過七歲,但他自幼便在野獸中廝殺成長,行事完全就不似一個孩子。
“大黃,走,”冷霖一拍大黃,大黃似是明白了他的話,馱着白靈兒撒腿向着森林跑去,
那銀麪人也不阻止,只是饒有興趣地望着他們,他忽然怪笑一聲,整個人騰空而起,有如一隻灑血的黑蝠向着冷霖直撲而下。
冷霖眼中寒光一閃,雙手間湛藍光芒閃耀,對着那人直擊而去,
四掌相對,冷霖只覺一股怪異的力道傳來,讓他心中一震,不由連退幾步,
那銀面男子落在地上,眼中露出詫異,在他看來,冷霖縱是修道之人,但年紀如此之小,即便打孃胎裡開始修煉,也遠不是自己對手,可是方纔交手,自己卻絲毫爲佔到好處,實在是匪夷所思。
他卻不知,冷霖所修的“四象訣”乃是上古相傳的第一神功,據傳神功小成,四象互濟,則爲天下絕頂高手,非天下最巔峰的高手不能敵,神功
大成,四象歸一,則可羽化昇仙,傲世天下無人能敵。冷霖此刻雖未能小成,但他自幼得能天下第一——“寒龍”相比的“風魔”教導,一身修爲已是不弱,若然再過五年,只怕他未必能接下冷霖十招。
只是那也終究是五年之後了,此刻交手,冷霖終究是處於下風,那銀麪人身處半空,雙手成爪,有如蒼鷹撲食般不斷凌空借勢而下,鬼霧騰騰,大力洶涌,四象訣縱然玄妙,卻也被逼得連連後退。
驀地,冷林身形一動,翻手間一青一紫兩道寒光向着銀麪人疾刺而去,銀麪人躲閃不及,胸前鮮血流淌而出,他一個回身落在屋頂上,駭然道,“神劍!”
冷霖哼了一聲,身形掠動,道道白色星影閃耀,不知覺間已來到那人身後,雙劍劈斬而下,林密的劍勢如風,將他所有退路皆盡擋住
那人忽然腳下一蹬,整個人破穿屋頂而下,冷霖面色一變,一躍着騰起,兩隻森然的幽冥鬼爪隨即從他所站之處衝破屋頂,向着他沖天而起。
冷霖忽地放開手中拿着的雙劍,身上一道燦金光芒暴起,金龍咆哮,向着那兩隻鬼爪直擊而去。
“轟”,勁風吹襲,冷霖落在地上,紫電青霜懸浮着護在周圍,那銀面男子站在屋頂上,眼中滿是驚駭,“你究竟是什麼人?竟然有兩把神劍!”
他顯然是不識得血魔的《天書》四絕,不然的話便不會這麼問的了。
冷霖卻是理也不理,他驀地伸手握住紫電青霜,兩把神劍交剪,冰晶青龍披帶着紫電怒嘯而出,向着屋頂直飛而去。
銀麪人面色一變,一躍而上,雙手間鬼霧騰騰,向着青龍直襲而上,只是紫電青霜兩大神劍何其了得,縱然冷霖修爲有限,但用紫電青霜的威力反比施展《天書》更甚,就好比兩人打架,一人握刀,一人拿長槍,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但槍上只有槍頭能將人重傷,拿槍的人本事不夠不會使,反是握刀的勝了,《天書》四絕縱然玄妙,但此刻卻是不如紫電青霜更有用了,
“轟”然一聲巨響中,那個銀面男子飛退,手上虎口溢血,他狠狠地瞪着冷霖眼中滿是驚怒,“你……你居然傷了我,我居然傷在一個毛頭小子手裡,”
他怒笑起來,猙獰地道,“好啊,我居然傷在一個毛頭小子手裡,真是諷刺,天大的諷刺,”他忽然靜下來,盯着冷霖,森然道,“今日,你別想有命活着走出這裡!”
說着,他仰天長嘯了一聲,鬼屋森森,洶涌而起,頓時將他的身形掩蓋,而後一個黑影驀地從鬼霧中騰起,卻是一隻怪鳥,那怪鳥身長八尺,身乾漆黑,但雙翼邊緣與尾部呈現出森然的暗紅色,口上長喙長達尺餘,鋒銳如刀,腹生兩爪淺紅,有如兩團火焰。
冷霖望着這隻怪鳥,深深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怪鳥他是認得的,名爲“扈矍”,其血翼散發出的風刃鋒銳無比,吹毛斷金,乃是鳥類妖獸中的霸主之一,不在人面鳩之下,
只是冷霖卻不知這“扈矍”爲何會出現在此地,而那個銀麪人又爲何消失不見了,許久以後,直到他長大了,他才明白了那個令他與白靈兒深惡痛絕的名字,
“邪靈化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