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下壓着的東西沒有動。
我也不敢動。
我怕我一打開手電,那小鬼就在我眼前,扯着它的嘴巴,伸出沒有五指的雙手向我摸來。我怕白僵正趴在我的旁邊,我的手或許剛好按在它的背上,它那被溶成一團的臉,仰頭對着我。
額頭的汗順着臉頰流到衣襟上。我還沒有消化完事情的發展,就讓我狠狠地摔了一跤,摔的我不知該做什麼,不知該動什麼。
就像那活了四十多年的老闆,死的時候也不過用了幾分鐘而已。
手壓着那東西,一動不敢動。耳邊寂靜的像被埋進了青岡石下的棺材裡。
只剩我一個人了。就算我活着出去,又能怎麼樣呢。
目的已經沒了,散了。沒了他們,我進來就沒有意義。拿到東西賣給誰?沒拿到東西出去了能做什麼?
又回到了過去。
死了又能如何。
哈!對啊,我現在的處境就是這樣。突然間覺得,死亡又有什麼可怕的。不過一閉眼的事情。那長着歪臉的小鬼,我想見它。
用二十多年的憤怒,狠狠地握緊拳頭讓我砸他一臉!哈哈,能這麼幹它一下,我也算是和神秘勢力鬥爭過了。
就算不會划船,沉了下去。但總不能連點漣漪都沒有吧。
心中想到這些,有種從未有過的釋然感,右手從那東西身上拿了起來,左手打開了手電,右手握緊用盡全身的力氣朝下砸了下去!
將我心中的憤恨與不甘,狠狠地砸進這畜生的身體裡!
那一拳砸下去,手電也打開了。周邊豁亮,不寬的墓道里看的清清楚楚。
沒有我臆想中的我面前的小鬼,沒有那趴着看我的白僵。
眼前的景象,卻讓我原本被怒氣充斥的心臟,一下子收緊了許多。
只剩下腦中凝成一團的震驚!
這不寬的墓道里,趴着三隻白僵,一動不動,身邊有黑色的血痕。三隻白僵身上都插入一把鏽跡斑斑的古色鐵劍,那劍的劍柄約有二十公分,按照之前老闆教過我的造劍比例,我估計整把劍約有一米四左右,但現在露在白僵上面的不過四十來公分,也就是說這劍插入了這土下近一米!這三隻白僵死的時間應該是很長了,那黑色的血也因爲時間過長僅在土上留下了一層血痂。
白僵我是見識過多麼詭異的,這三隻東西竟然被人在這裡殺死了,而且是用劍殺死,並非用槍。十子曾說過,這裡面有詭異的東西但他沒當面碰到。再者他那麼容易就被白僵扯成了兩半,這三隻白僵我不相信會是他之前幹掉的。難道在我們之前有別人進來了?我突然想起老闆死前塞到我手裡的棉布。這裡雖然插着三隻白僵,而且我也不確定那黑色小鬼追我追到了哪兒。但現在局勢不明,我如果單槍匹馬碰到這些個鬼怪,肯定幹不過。如果碰到了林老,我也肯定是死定了。拿出老闆給我的棉布,發現上面用黑筆寫着幾句話。
“小心林老,不要將時間浪費在悲傷和恐懼裡,做任何事先理清思緒。我發現林老刻意的留下一些記號,卻不告知我們。所以寫下這個紙條,希望能幫你活着出去。不要讓林老覺得你懷疑他,先讓他帶你出去了再說。你只要找到了西邊,就能找到出口。但十子告訴過我和林老,北面纔是最重要的地方,也是最危險的地方。你自己選擇。出去後,接下店鋪。”
亂七八糟的字寫在這塊兒遺物上。收起棉布,眼淚又在眼眶裡溢着。原來老闆早在發現異常之後,就留下了東西給我。他肯定也沒想到,他會死於林老之手。這棉布應該就是我們在走過墓道的時候,他在後面寫的。我突然又想起下來前十子告訴我的那句話,有時候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我一直以爲林老對我頗爲照顧,老闆對我太過苛刻,怕我分錢所以不讓我來。我一直以爲是林老給了我機會。
我以爲的讓我成功的機會。
原來是給了我‘死得其所’的機會。
從包裡拿出把軍刀,我知道這二十多公分的刀子拯救不了我,但握在手裡心中踏實了許多。這是下來前老闆塞進我包裡的,我曾以爲怎樣都輪不到我拿起這刀子。重新背起揹包,現在我必須冷靜,必須要思考要膽大。
爲了自己能活下去!
林老刻記號,肯定是有用的。要麼是給別人看,要麼是給自己看。他一直隱藏着身手,再加上他所說的話,那股子優越感。我估摸着他不是一般倒斗的小家。他將我們都當爲炮灰,踏腳石。我現在肯定十有八九那石頭不在西邊,就算西邊真有那石頭,林老肯定也會去北邊,他做這麼多準備肯定不會只爲了一塊兒石頭。既然十子告訴過他北面纔是最重要的,那他如果真到了西邊拿到了石頭,就更加確信十子的話,就百分百會去北邊!
就算我找到了出**着出去了,我也一定要按老闆說的接手那個店鋪。那是他的遺願,也是我的唯一的路子。但林老不會放任我不管,我可是唯一的證據。就算找琅子幫忙,也怕會遲他一步!他肯定覺得我現在很害怕,要麼被小鬼殺了,要麼被白僵咬死。就算我活着,也肯定會從西邊或東邊出去。
他不知道這個棉布的內容。不清楚我也知道北面的重要性和危險性。
我自己殺不了他。在這鬥裡,我沒他的存活率高,見了面,我也沒他身手好。
林老身手再好,怕也不敢單槍匹馬和白僵幹,南面那黑色小鬼也是很危險的,否則他也不會滅了手電利用我的慌張來引開小鬼。
而北面最危險。所以對於林老,那裡有絕對的威脅性。
所以我要去北面,利用那些危險的東西,要在他意想不到的情況下。
殺了他!
他不死,我就算活着出去也沒用。這不是選擇題,我沒得選擇。
我在這條甬道呆的太久,所以估計也已經轉換了位置。但無論怎麼轉換,我確定樞紐處都還有隻白僵,林老怎麼去北面我不確定,但我可幹不過那隻白僵。如果假設,最開始我們就是在東面,十子死了後我們跑了很長一段路,衝到了對面的我們以爲是西墓道的地方,但實際又回到了東墓室。可第二次我們是一路跑出來的,跑到對面後卻是南面百棺坑。看起來就好像十子告訴我們的消息是假的。但如果說這墓道並非是對稱轉動,而是順時針轉動方向,九十度轉動,只不過每次轉動的時間比我們想象的要短。那就還是說得通。十子死後,我們在跑出墓道之前,墓道就已經轉動到了北面,那我們出來後就走進了南墓道,因爲沒有危險,所以我們行走的速度並不快。在南墓道里,我們又被轉到了東面,所以走到盡頭的時候,看到的自然就是東墓室。而芋頭中毒後,我們快速的跑了出來,跑到了西墓道,所以看到了最開始的那塊兒石頭。在我們朝前走的過程中,墓道又被轉到了南面,於是我們看到了百棺坑。墓道變換,但墓門沒有動,所以這裡面的墓門都是朝外開。雖然還想不明白那個墓門爲什麼能關上,但這樣一來事情的準確性就能高一些。
回頭看了下墓門的方向,我心裡實在吃不準那白僵到底是跑到別的墓道了還是依舊逗留在那墓門處。按照時間來看,我這次停留的時間比較長,墓道最少已經轉動了一次。所以如果我往墓室的方向走,極有可能就又走到了東墓室!那邊就有出口,而且應該是現在最沒有危險的地方。也或許可能直接就是北面,那就直接到了我的目的地。而且我估計我比林老先到,有時間準備!但如果我想錯了,那我可能就得面對百棺坑,那隻小鬼,還有林老。
握緊了手裡的刀,事到如今只能賭一把。看向四周,周邊依舊是那些黑色的巖壁。我快速的朝前走去,如果等下發現巖壁變成白色,那就說明回到了東墓室,如果是赤紅色,就馬上往回跑。
手電筒的光度減少了許多,在這黑暗中走着,時不時覺得身後有東西跟着。心裡還是發虛,還是怕。只能加快腳步,我明白在這黑暗中待的越久,我那好不容易燃起來的熱血又會被恐懼覆蓋。恐懼就像一滴墨,會快速的在水裡蔓延。我越恐懼,死的可能性就越高。
巖壁的顏色在變化,黑色越來越淡。卻不見白色或者赤紅,而是突然出現了一些覆蓋在牆面上的青銅。將那巖壁蓋在底下。我知道這次自己是猜對了。心中一陣歡喜。卻又想起十子說的最危險的地方,拿着手電筒的手不免有些發抖。感覺周邊的溫度越來越低,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前面有什麼東西影響到了溫度。
我走到了盡頭。手電筒的光沒入了黑暗之中,卻不像在百棺坑的時候,手電筒被擋住的感覺。
光芒射入虛空中,慢慢彌散。
我的面前,有一道極深的鴻溝,寬約十來米,我站着的地方和那底部約有二十來米,手電筒照向底部,有些反光,應該是一條地下河。卻異常平靜,聽不到一點水流聲。
而在那十米開外,有着一堵高高的城牆,與我的位置剛好平行而立。
牆內,看不見盡頭,數不盡的形狀各異的房子。卻沒有岩石磚瓦。
在這黑暗中,手電筒的照射下,這情景我曾見到過。在那林老給我的手寫錄中,有一塊兒帛書,曾引得許多大戶爭奪。那帛書上印着一幅圖,就是我眼前所看到的。雖說感覺有點不同,但我能肯定這其中必然有關聯。因爲這樣的地方不是隨處都有的民房官瓦。
它的邊緣如同手電筒的光芒一樣彌散在黑暗之中。一望無際。
一座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