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乘坐的飛機抵達北京機場的時候,正是一箇中午,她還沒出機場,就已經感覺到暑氣逼人了。可能是因爲人太多,擠來擠去,弄得她頭昏腦脹,心想自己真的是變得崇洋媚外了,不然的話,怎麼回到了祖國的懷抱,反而覺得這麼不舒適呢?
咪咪最先看見了她,大聲叫道:“媽媽,媽媽,咪咪在這裡!”
她也看見了女兒,和抱着女兒的李兵。咪咪好像長高了,長瘦了,頭髮理得短短的,象個小男孩,她知道這是因爲李兵不會給女兒扎辮子,她一走,李兵就帶女兒到理髮店去,給她理了個男孩頭。
咪咪穿着一條黃花的裙子,是她沒見過的,她知道李兵的朋友送了咪咪不少衣服,特別是他那些女牌友,都說咪咪的媽媽不在家,老李一個男人,哪裡知道給孩子買什麼衣服?她的朋友也給咪咪買了很多東西,所以李兵經常對她吹噓,說他完全不用給孩子買衣服。
她從李兵手裡接過女兒,也打量了李兵幾眼。一年沒見,好像變得更陌生了。李兵理了個很短的頭髮,鬍子也颳了,人看上去年輕了一些,但滑稽了一些。李兵穿的T恤和長褲也是她沒見過的,估計也是哪位女牌友送的,因爲李兵自己是從來不買衣服的,沒買過,也不會買。以前都是她買什麼,他就穿什麼,他從來不問她要新衣服,但她買了,他也當仁不讓地穿。
李兵也在打量她,她穿的還是從國內帶過去的衣服,因爲坐飛機,她穿了條黑底白花的連衣裙,覺得比牛仔褲透氣,也方便一些。那條裙子還是於真嫌短了給她的,她改造了一下,一直當條出客的裙子在穿。裙子布料有伸縮性,所以有點貼身。
李兵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小聲說:“到底是出了國,喝了洋水的,越來越風騷了。”
她小聲說:“在外面別動手動腳的,讓人看見象什麼樣子?”
“我自己的老婆,摸不得?你不讓我摸,想讓誰摸?”
她不想跟他發生爭執,就乾脆不搭腔,只跟咪咪說話。但她心裡想,看來男人都這個德性,一上來,眼睛看到的就是一胸一屁股。不過女人的反應就不同了,對自己喜歡的人,她就希望自己的一胸一屁股能吸引他;而對自己不喜歡的人,就覺得摸摸捏捏的噁心。
李兵說他們住在民航售票處對面的一個旅館裡,從機場到那裡有大BUS坐,票價不貴。於是一家三口就去坐大BUS。她好久沒坐國內的車了,現在跟很多人擠在一起,覺得又悶又熱,路又顛簸,只覺得路途好遙遠。咪咪有點暈車,一直躺在她懷裡,臉色發白。她心疼極了,恨不得現在就帶咪咪去美國,即使是坐在她那輛二手車裡,也比這舒服多了。
好不容易顛到了民航售票處,他們下了車,只覺一股熱浪迎面撲來,比在車裡更糟糕。咪咪一下車就吐了,她趕緊給咪咪收拾了一番,然後抱着咪咪,跟在李兵後頭往旅館走。
旅館在一個七彎八拐的小巷子裡,很不起眼的一個旅館。李兵把她帶到二樓的一個房間,說這是該旅館比較好的房間了,有兩張單人牀,有自己的衛生間,抽水馬桶,淋浴,還有空調。以前是給李虹帶着兩個小孩住的,他自己住在樓下,跟另外三個人擠在一間房裡。因爲海倫是從外國回來的,所以特意花點錢,住個好點的房間。
海倫把咪咪抱到衛生間,想給她洗個澡,發現所謂衛生間就是一個沒怎麼裝修的小屋子,水泥地,水泥牆,沒有瓷磚什麼的,衛生間裡面的確有淋浴用的蓮蓬頭,有一個很簡陋的洗手池,還有一個看上去很不乾淨的抽水馬桶。李兵說這房間每天得一百多塊,以前從來沒這麼豪華過。
她開了水,發現有熱水,感覺好了一點,她給咪咪和自己都洗了澡,換了衣服。李兵已經餓得等不及了,連聲催促到外面餐館去找飯吃,於是一家三口出門去吃飯。
他們找了一家很近的餐館,因爲抱着孩子在大太陽下走路,才走幾步就渾身汗溼了,剛纔洗的澡等於白洗。進了餐館,感覺好了很多,因爲餐館裡有空調。李兵一馬當先地點了菜,海倫知道他這個德性,不管是誰請客,不管是在哪家餐館,李兵總是積極點菜,積極付賬,好像那樣就挺有面子一樣。
她一看,李兵點的都是幾個辣菜,就建議說:“點兩個不辣的吧,不然咪咪吃什麼?”
李兵自豪地說:“我正在培養咪咪吃辣的。”
她不明白爲什麼一定要逼着孩子吃辣的,就堅持說:“還是給她點個不辣的菜吧,培養她吃辣的也要慢慢來,不能一開始就吃很辣的。”
李兵明顯地不高興了,雖然沒反駁,但也沒再點菜。她隱忍着,想等菜上來之後再看咪咪有沒有菜吃,如果有能吃的,就算了,免得一回來就跟李兵發生爭吵,搞得他不給她咪咪的護照了。但如果沒有咪咪能吃的菜,她還是要重新點一個的。咪咪剛纔吐了,現在一定很餓。
等了好一會,菜才端上來,她一看,幾個菜都不是“微辣”或者“少辣”,完全是“劇辣”。她也能吃點辣,但沒有李兵那麼能吃辣。平時在家裡炒菜,如果是她和媽媽下廚,都是一式兩份,一份是她媽媽和咪咪吃的,不辣的,另一份是李兵吃的,很辣的。她自己兩種都可以吃。
以前爲炒菜的事,也是經常鬧矛盾的。只要做飯時李兵在家,就肯定要繃着個臉,看她或者媽媽炒出一式兩樣的菜來,有時忍不住就狠狠地說:“一個家,兩樣菜,哪象一個家?”
如果李兵偶爾下一回廚,就肯定是隻炒劇辣的菜,搞得媽媽和咪咪沒菜吃。有時她只好再去炒個菜,李兵就要發牢騷說怪話,兩個人少不得要吵起來。
爲這種事吵架,往往是吵來吵去也吵不出個名堂來,兩個人你不能說服我,我不能說服你,如果讓外人來斷案,只能各打五十板,叫夫妻兩都互相讓着點。但這樣的事,怎麼個讓法?說起來都是雞毛蒜皮的事,但天長日久地雞毛蒜皮,也堆成一大堆了。
她這一年沒吵這種架,差點忘了還有這種事了,想不到今天一回來,就又有了開吵的苗頭。
她問服務員要菜單,說想爲孩子點個不辣的菜,但李兵不耐煩地說:“不用了,咪咪能吃辣的,你走了之後,我一直在培養她吃辣的,哪個興一家人吃菜還要吃兩樣的。”
她說:“你不想一家人吃兩樣,那你就跟着孩子吃不辣的嘛,爲什麼偏要別人服從你呢?”
服務員看這兩口子已經有了開吵的架勢,也不知該聽誰的,剛好別的桌子在叫人,就連忙說:“你們想好了再叫我。”然後就開溜了。
海倫沒辦法,只好倒了一杯茶,把乾煸牛肉夾了幾塊,放到茶裡洗洗再給咪咪吃。李兵在旁邊抱怨說:“咪咪吃辣吃得好好的,你一回來就搞成這樣。咪咪,你吃一快辣的給媽媽看。”
咪咪不敢違抗,夾了一塊沒洗過的乾煸牛肉,喂到嘴裡,不敢多嚼,就想吞下去,結果又嗆又辣,馬上咳嗽起來,小臉憋得發紅。海倫再也忍不住了,一邊讓咪咪喝冰水,一邊大聲叫服務員過來加菜。
李兵對咪咪吼道:“你不要看到你媽回來,你就撒嬌,我告訴你,她在這裡呆不了幾天的,你到時還得跟我學吃辣的。”然後又對海倫說,“一個人哪裡能什麼都按自己的意願辦事呢?她走到社會上去了,還是得學會吃苦耐勞,你不讓她學會吃辣的,以後誰會專爲了她做不辣的菜?”
她覺得他的理論漏洞百出,牽強附會,但她不想跟他爭論,只說:“不能吃辣並不是什麼缺點,只是個愛好不同而已,我不相信她今後會因爲不能吃辣就在社會上混不開——”
李兵正要反駁,咪咪可憐巴巴地說:“媽媽,爸爸,不吵了吧,我吃一半辣的,吃一半不辣的——”
海倫聽了,眼淚都出來了,心想孩子這麼小,就得學會在父母之間尋找平衡,不知道孩子心裡該有多麼苦,也不知道這會不會影響她的性格,會不會在她心裡留下陰影。她更加堅定了單獨把孩子帶到美國去的決心,那邊的物質條件比這裡要好得多,而且孩子再不用擔心爸爸媽媽吵架了。
那頓飯,與其說是在吃飯,還不如說是在吃氣。她本來想堅決不讓咪咪吃那些劇辣的東西,但又怕跟李兵吵起來,咪咪會害怕,就一直忍着,只把咪咪自己夾到碗裡的辣菜用茶洗一洗。咪咪一見媽媽洗菜,就驚慌地看着爸爸,生怕爸爸要發脾氣。
吃完飯,三個人又步行回到旅館。剛進門,李兵就來抱海倫,她急得大聲說:“孩子還在這裡,你慌什麼?”
李兵命令咪咪:“咪咪,到外面去玩一會,爸爸跟媽媽有事。”
咪咪答應一聲,就要出門去,被海倫叫住了:“咪咪,別一個人出去,怕被壞人拐走了。”
李兵不滿地說:“旅館裡面,有什麼壞人?她又不是沒一個人在外面玩過,什麼事都沒有——”
海倫堅決不讓咪咪一個人出去,李兵無奈,只好命令道:“咪咪,睡覺,一個小孩子,不睡午覺怎麼行?”
咪咪乖乖地爬到牀上去,面朝牆躺下了。海倫不知道這是不是李兵跟李虹偷情的時候給咪咪規定下的睡姿,她心疼得要命,也跑到咪咪那個牀上,挨着咪咪躺下。咪咪轉過身,拱到她懷裡,開心地說:“媽媽‘劈’我睡!媽媽‘劈’我睡!”
這是咪咪很小的時候愛說的一句話,那時總是把“陪”說成“劈”,後來咪咪長大一點了,她把這個典故講給咪咪聽了,咪咪就一直用這個“劈”字。她摟着女兒,哄她睡覺,想起女兒很小的時候,好像只長了個頭和屁屁,身子小小的,腿也是短短的,但頭卻很大,有身子那麼寬,屁屁也肥肥的。女兒躺在她懷裡吃奶的時候,她一伸手,總是摸到女兒肥肥的屁屁。現在她伸出手去,摸到女兒的屁屁,已經是瘦瘦的,尖尖的了。
咪咪摸摸媽媽的乳房,小聲說:“媽媽的大‘奶標’。”然後就像玩鼠標一樣玩起她的奶來。她不禁笑了起來,這是她跟女兒之間的專用詞彙之一。家裡電腦上用的鼠標是個圓形的,而不是通常那種長形的,是她跟女兒一起去買的。咪咪在商店裡看到那個圓圓的鼠標,上面有紅藍兩色,很漂亮,下面是個圓球,可以滾動,就覺得很好玩,一定要買那一個。買回來後,咪咪玩了很長時間,後來又推而廣之,說那個圓東西是“鼠標”,那媽媽的奶就是個“奶標”。
李兵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也不管女兒睡着了沒有,就擠到牀上來,從後面掀開海倫的裙子,伸手去脫她的內褲。她打掉他的手,小聲說:“等她睡着了再說。”
李兵氣呼呼地回到自己牀上去了。她摟着女兒,躺在那裡,心想如果這裡就她跟女兒倆,那該多好啊,她們到餐館去吃自己想吃的東西,去商店買自己想買的東西,住在旅館裡,可以想睡就睡,不想睡就起,該多自由,該多幸福。現在卻要聽從這麼一個人的發號施令,要多煩有多煩。
她從內心厭惡李兵即將對她做的事,但她知道她沒有辦法逃避,除非她想跟他吵鬧,除非她不想從他那裡拿到咪咪的護照了。她準備等他做到興頭上的時候,就問他拿護照,如果他不肯給她,她就不讓他往下做。但她知道他會說做完了再去拿,也許是騙她的,等做完了,他還是不給她拿護照。
她想待會一定要婉轉地問他拿護照,不能讓他起了疑心。另外,她也要觀察一下,看他可能把護照放在什麼地方,萬一他不肯給,她就想辦法偷出來。
過了一會,李兵又來扯她的衣服,她看咪咪似乎睡着了,就從牀上下來,小聲對李兵說:“我去衝個澡,剛纔在外面走了一趟,身上又汗溼了——”
李兵急不可耐了:“又洗什麼澡?在哪裡學的這些洋派?來來來,我不嫌你髒——”
“你也去洗一下吧,也是一身汗——”
李兵懶得跟她多說了,扯到牀上就按在身下,把她的裙子掀起來。她知道再堅持也沒用了,就拉過牀上的毛巾被把兩個人蓋起來,怕咪咪沒睡着看見了。
李兵把她的內褲退到腿彎,又把內褲的一邊從她腿上退下,就急匆匆地用自己的東西尋找她的那個地方,有點不耐煩地說:“你把腿打開一點嘛,這樣夾着,我怎麼找得到地方?”
她懶得理他,他找到了就奮力往裡送。她感到一陣乾澀的疼痛,小聲說:“你慢點可不可以?一上來就往裡弄,什麼準備工作都沒有,搞得人生疼。”
他停了一下,狐疑地望着她:“你跟別人搞過了吧?不然哪來這麼多條條框框?以前不都是這樣搞的嗎?”
她哼了一聲:“誰知道是哪個跟別人搞過了,自己心裡有數——”
他愣了一下,但沒說什麼,又開始他的未竟事業,終於把他那玩意塞進去了。他喘口氣,就開始動作。她閉上眼,想起什麼雜誌上看來的,說如果你不得不跟你不愛的丈夫做愛,你可以閉上眼睛,想像你是在跟一個你愛的男人或者你的偶像做愛,那樣就能減輕不適,甚至達到高潮。
她試圖想象這個壓在她身上的男人是BENNY,但她無法想象BENNY會這樣毫無情趣地“做愛”,她想起他是那樣溫柔細心地激發她,當她說不想白天做的時候,他就停止了,自己也不做了,因爲他做愛的目的是想讓她HAPPY。
她不知道BENNY和李兵在牀上的這個區別,究竟是愛與不愛的區別,還是在美國紐約長大與在中國農村長大的區別。她想可能兩者都是原因,因爲她並不認爲老闆對她的那種慾望是愛情,但老闆也能想到要讓她HAPPY,不論是對她許的願,還是他跟包包在一起的故事,都說明他是以能使女人HAPPY爲榮的。
她想這三個人大概是她所遇到過的三種不同男人了,李兵是根本想不到讓女人HAPPY,只顧自己;老闆是以能讓女人HAPPY爲榮,應該是主觀上爲自己的虛榮心,客觀上造成了女人的HAPPY;而BENNY應該是全心全意地要她HAPPY的,他自己HAPPY不HAPPY好像倒在其次一樣,因爲他自己的慾望,他自己就能打飛機搞定。
她好後悔那天爲了掩蓋腹上的刀疤,就阻止了BENNY的進一步行動,不然的話,他一定會讓她瞭解到做愛有多麼HAPPY了,現在可能永遠沒有機會品嚐BENNY能帶給她的樂趣了。
她只顧想心思,不知道李兵什麼時候已經摺騰完了,她原來的計劃還沒實施,她也不管那麼多了,抓緊時機說:“我想自己帶咪咪去籤一次證——”
李兵精疲力竭地哼哈了一聲。她又說:“你把她的護照給我,我明天——”
李兵說:“唉呀,護照不在我這裡。”
“護照在哪裡?”
“我放在李虹箱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