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跟老闆開車去紐約的那天,因爲老闆有些事要安排,搞到中午纔出發。路上老闆又帶她到唐人街去喝早茶,還在一家燒臘店買了一些烤乳豬和一隻烤鴨,說是帶給他一個朋友的,叫MIKE,是個軍人,在D州的一個城市駐防。
老闆開車回紐約不只一次兩次了,路線很熟,不論什麼時候出發,都是一氣開到,從來不在路上住旅館,說越是夜晚越好開車,因爲路上車少。但這次因爲要拐到MIKE那裡去,老闆就有點糊塗了,一路上都叫海倫看地圖找路。他們只有MIKE在D州的地址,但她沒有機會上網查線路,所以只能看着地圖,慢慢找過去。找來找去的,就走了不少冤枉路。
老闆不愧是“口水佬”,一路上都在講東講西,剛開始是勸她趁着年輕,趕快找個丈夫,把自己嫁掉,最好是找個“米國公門”,那就把什麼問題都解決了。然後又說自己就想找個懂英語的,可以在生意上幫他。
她不知道老闆講這些是什麼用意,就自作多情地擔心老闆在打她的主意,於是找個機會說自己已經有男朋友了。
然後老闆就開始講自己跟包包的故事,前後八年,的確有不少故事可講,當然其中也有很多都是以前講過了的。大概人們對自己的愛情故事都是百講不厭的,尤其是當愛情成了過去式的時候。
老闆帶了很多CD在路上聽,不過他聽得最多的還是張學友那首,每當調子變得高亢的時候,老闆就跟着張學友高唱幾句:
“人浮浮沉沉在世,活著是爲自己,而我愛你卻多於一切
是你共我在昨天,一剎繾綣相愛,深深的緊鎖我心底
仍日日夜夜期盼,寂寂寞寞地等,空虛中將青春荒廢
或對或錯沒結果,心痛的我,問哪一天方可結束這折磨”
她聽他唱這首歌,唱得那麼動情,就覺得他對包包的愛還是很真很深的,但他又可以在愛包包的同時跟那個福建老婆在中國的旅館裡鬼混,而且回到美國後還講給包包聽,她就不明白到底是他腦子有毛病,還是美國是這個風氣了。
她想包包一定還是在乎的,雖然包包自己也不時地跟別的男人跑掉,但人在這些問題上都是寬於待己,嚴於待人的,即使不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至少也不會因爲自己有過外遇就熱烈歡迎對方的外遇,恐怕容忍都很難。
她好心提醒說:“老闆,也許包包不是因爲你太忙才離開你的,說不定是因爲你在跟她好的同時,又跟別的女孩有——那種關係呢?”
老闆教導她說:“老婆,你這是大陸的觀點,太老土了。美國長大的女孩,纔不這麼想呢,她們都想自由,也給對方自由。如果她們的男朋友不能吸引別的女孩,那她們就覺得男朋友沒能耐了。”
她見老闆這麼固執,也就不好多說了,反正老闆跟包包已經吹了,說也是白說。
他們找到MIKE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MIKE留他們在他家住,但老闆不肯,她也覺得不好,因爲MIKE好像在跟他老婆鬧矛盾,於是他們在MIKE家坐了一會,就着自己帶去的菜吃了一頓飯,就又上路了。
老闆說MIKE是他弟弟的朋友,也是很小就從大陸移民來美國的,讀書不行,又找不到工作,就跑去參軍了。美國當兵的報酬還不錯,就是怕打仗,怕派駐海外。MIKE在日本的美軍基地駐防過一段時間,現在又在這樣一個傻呼呼的小城駐防,沒什麼娛樂和文化生活,所以他老婆在跟他鬧矛盾。
她本來想幫忙開開車,替換一下老闆,但她不會開老闆的大車,實際上,她誰的車都不會開,只會開自己的車。老闆說不用她開車,只要她陪他說話,他就不會睡覺,可以通宵達旦地開,一直開到華盛頓去。
她也希望一夜不停地開到華盛頓,因爲她不想去住旅館,怕花錢,又怕麻煩。於是她就力爭不睡覺,陪老闆說話。老闆講MIKE的故事,又講其他朋友的故事,精神好像很不錯。但她支持到後半夜,就有點支持不住了,不時地就睡過去了。
老闆不斷地叫醒她:“老婆,你可不能睡着啊,你不陪我說話,我的眼睛就睜不開了的啊。”
她疲倦地應對着,竭力睜着眼睛,但不知不覺地又睡着了。後來她聽到老闆在叫她,她睜眼一看,車已經停在一個停車場裡了。她迷迷糊糊地問:“到了華盛頓了?”
“沒有,不過我也撐不住了,找了家旅館,住一晚吧。”
她一下清醒了許多,跟着老闆走進旅館,她想到服務檯去定房間,老闆做了個手勢,說:“早定好了,你老公在這裡,還用得着你來操心這些?走吧。”
他們來到一個房間門前,老闆用電子卡開了門,她走進去,看見有兩張QUEENSIZE的牀,一個牀上已經放了老闆的皮茄克。她問:“你——你也在這裡住?”
“我不在這裡住到那裡去住?”老闆說完,就走到浴室洗澡去了。
她坐在牀上,不知道要怎麼辦。她知道B大的中國學生出去旅遊都是很多人擠在一間房裡的,她也跟幾個男男女女地擠過一間房。但是象這樣一男一女住一間房,好像還是太尷尬了。她偷偷溜到服務檯去,想自己另開一間房,但居然找不到值班的人了。她看看錶,已經半夜三點多了,不知道值班的是不是跑到什麼地方睡覺去了。
門廳那裡一個人也沒有,好像有點陰森森的一樣。她想,如果現在闖進幾個壞蛋來,把我殺了都沒人知道,她慌忙逃回自己的房間去。
老闆已經洗好了澡,裹在毯子裡睡覺了。可能是太辛苦了,已經有了輕微的鼾聲。她猶豫了一下,也跑到浴室去洗了個澡,出來時見老闆仍然在酣睡,她想大概沒什麼吧,於是迅速鑽到自己被子裡去。
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一直睡到早上八點多,才被老闆叫醒了:“老婆,快起牀,今天要到華盛頓去玩的,去晚了就玩不了幾個地方了。”
她趕快起牀,漱洗了一下,就跟老闆到旅館的前廳那裡去吃免費早點,都是麪包咖啡之類的東西,她不愛吃,嚐了一點就放下了。老闆問:“不喜歡吃米國的東西啊?那我們去吃別的吧。”
老闆開車到處找,沒找到唐人餐館,找到了一家PIZZA店,問她:“PIZZA可不可以?”
她覺得已經很麻煩老闆了,就說:“PIZZA可以,就吃PIZZA吧。”
於是兩個人到PIZZA店去吃了PIZZA,然後就一路往華盛頓開。老闆說:“我來過華盛頓幾回的,但也不怎麼記得路,反正就憑記憶開吧,開迷了路就叫我老婆問路就行了,反正我老婆英語好。”
幸運得很,老闆一次就找對了路,而且很快就看見了一個停車場,他把車開了進去,找到了一個車位,慢慢把車倒進去,卻沒看見跟車窗平齊的地方有根暖氣管一樣的東西伸了出來,他把車頭倒得跟旁邊的車頭平齊,但車後面撞在了管子上,把後窗的玻璃撞出一道很長的裂縫,不過玻璃還沒掉下來。
老闆低聲罵了幾句美國總統以及所有美國人,大意是說要跟他們的媽媽發生關係,然後就帶她去白宮那邊玩。
坐在車裡不覺得,等走到外面街上,她才覺得好冷。她只穿了一件皮背心和一件毛線外套,下面只穿了一條單褲,首都的十一月,寒風颼颼,冷得夠嗆。她緊裹着衣服,勉強在VOA門前照了個像,就只想回到車裡去,完全沒心思到別的地方去玩了。
老闆這次出門還用心打扮了一下,穿了一件棕色的皮茄克,頭髮也長起來了,吹得飛飛的。老闆的五官並不難看,如果不是個子比較矮,基本上就算得上帥哥了。老闆要把皮茄克給她穿,她連忙推脫,因爲老闆裡面就穿了一件襯衣,比她還糟糕。最後老闆只好叫了一輛出租車,把兩個人拉到了一個廣場前。
老闆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廣場,但見一些紀念碑之類的東西這裡那裡聳立着,她又冷又不懂行情,也懶得讀那些說明,只胡亂地照了些像,表示到此一遊,準備回去後慢慢研究。不過到了這裡,風似乎不那麼強勁了,她慢慢覺得可以承受了。於是兩個人在那個廣場逛了一通,還看到一棵很高的聖誕樹,裝飾得很華麗,又有人在佈置會場,聽說感恩節的時候美國總統會在這裡發表講話,兩個人少不得又照了一通像。
快到中午了,天氣更好一點了,遊人也慢慢多起來了,老闆拉住一個遊客,讓他幫忙替自己和海倫照個合影。她不好駁老闆的面子,心想照個像也不能就把兩人照成兩夫妻了,就讓那人給他們照了一張。然後他們玩到白宮附近,打聽了一下,說今天白宮只對殘疾人開放。兩個人好生遺憾,只恨爹媽替自己多生了一條腿,不然的話,也算一個殘疾人,可以進白宮看看了。
走馬觀花地看了一通,老闆就說:“華盛頓也就這些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博物館了。我們還是去看看我們的車吧,搞不好得修車,那就很花時間了。”
兩個人又坐出租回到停車的地方,老闆把車開了出來,後窗上的玻璃搖搖欲墜,還沒開出幾步,就嘩啦一聲掉下來一塊,後窗上出現了一個大洞,而且邊開邊往下掉玻璃。老闆只好停了下來,乾脆把剩的玻璃敲掉,不然會拉下一路的碎玻璃,讓警察捉住就麻煩了。
沒有了後窗玻璃,車裡再怎麼開暖氣都沒用了,兩個人凍得發抖。老闆說:“不行了,得先修玻璃了,不然的話,開不到紐約,我們倆就凍成冰棍了。”
於是兩人開着車到處打聽修車的地方,華盛頓的路真不好找,搞得不好就轉回原地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修車行,人家又說要預定窗玻璃才行,因爲這是後窗,玻璃裡面有化霜裝置的,不是一般的玻璃。修車行開出來的價也是天價,貴得很。老闆發誓要找到一家有JUNKYARD的修車行,那樣的話,就有可能找到一箇舊的窗玻璃,不光便宜一些,也不用提前幾天預定玻璃。
兩個人開着車這裡問那裡問,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家帶JUNKYARD的修車行,在裡面找到了一輛同型號的報廢了的車,上面的後窗玻璃還是完好的。老闆把車留在那裡修,叫了個出租,帶海倫到唐人街去吃晚飯。
老闆讓她點菜,她點了個炒豆苗。老闆又點了好幾個菜,都是她平時愛吃的,但她最喜歡的還是那個炒豆苗,嫩嫩的,綠油油的,加了蒜蓉,很好吃。不用說,每次吃飯坐車都是老闆會鈔,他堅決不讓她付錢,叫她不要丟了他的人。
回到修車行,又等了一會,纔拿到車。兩個人立即出發,開往紐約。但開了一會,老闆就說:“老婆,我實在撐不住了,昨天沒睡好,今天又累了一天,剛纔開着開着眼睛就閉上了,我們找個地方住下吧。”
她也疲倦得要命,心想我多少還在車上睡了覺的,老闆一直在開車,完全沒睡,怎麼受得了?不要開翻了車,把命送了就不合算了。她同意了,老闆就找了一家旅館,停了車,走進旅館。
老闆當仁不讓地衝上去定了房間,叫上她往電梯那裡走。她也不好再去定一間,從昨晚的情況看,也沒必要再定一間,於是跟着老闆進了六樓的一間房,仍然是兩個QUEENSIZE的牀,不過房間豪華多了。
老闆辛苦之極,說了聲:“讓你先洗澡。”就倒在牀上睡了。
她到浴室洗了個澡,爬到自己牀上,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老闆的說話聲驚醒了,老闆好像在打電話,嘰哩咕嚕的,聽不懂。她問:“老闆,你是不是跟餐館的人打電話?”
老闆點點頭。她想跟BENNY說說話,就交待說:“你講完了別掛了,我也要說幾句。”
老闆的電話打得好長,她不知不覺地又睡着了。等她醒來的時候,老闆已經打完電話了,她問:“你把電話掛了?”
“你睡着了,我還不掛?再說卡上也沒錢了。”老闆說着,把電話卡扔給她,因爲那是她的卡,昨天老闆打電話給MIKE問路的時候借去的。
她聽說電話卡打完了,也沒辦法了,反正老闆剛纔給店裡打過電話,那BENNY就知道她一切平安了。她朦朦朧朧地又睡了一會,突然聽見老闆在叫她:“老婆,快起來看電視,午夜成人片,保證你沒看過的。”
她一聽說是成人片,就不好意思看了。電視機在靠近她的牀的那邊,她躺在被子裡,背對着老闆,偷偷看了幾眼。可能她這個人對畫面不那麼敏感,雖然看到一男一女在做那事,她也沒什麼感覺,還不如看文字時有感覺,大概看文字沒有畫面干擾,可以自由自在地想象。
她把頭埋進被子裡,想繼續睡覺。但剛把頭埋好,就覺得有人在拍她的被子,她伸出頭來,扭頭看了一下,見是老闆站在她牀邊。
她在被子裡轉了個身,準備面對着老闆來講話。剛一轉過來,她就看見老闆的短褲那裡象揣着一把槍一樣,鼓鼓囊囊的,正對着她的臉。她倏地轉過身去,以爲老闆自己沒意識到這一點。她揹着身子問:“什麼事?”
老闆說:“看了成人片,起了反應了。老婆,你看了成人片沒反應?”
她勸他:“把電視關了睡覺吧,不早了,明天還要開車。”
“這怎麼睡得着?老婆,來HAPPY一下再睡覺吧。”
她聲明說:“我不是你老婆,你別把玩笑當真了——”
“我知道你不是我老婆,但是HAPPY一下也沒什麼嘛。你不想?”
她覺得這問題問得可笑,我跟你又不是戀人,又不是夫妻,就算我想,也不關你的事。她悶悶地說:“不想。快睡覺吧。”
老闆央告說:“你不想,幫幫我吧,我——受不了了。”
她很嚴肅地告訴老闆:“我——不會幫你這個忙的,我跟你說過了,我有——男朋友的。”
“大陸的那個?我勸你趁早吹了吧,隔這麼遠,有什麼用?現在大陸有的是雞,他在那邊肯定沒閒着——”
“不是大陸的,是美國的——”
“美國的誰?”
她心裡很生BENNY的氣,他肯定沒把她跟他的關係告訴老闆,不然老闆怎麼會不知道?
她想老闆剛纔在電話上肯定是在跟BENNY說話,因爲小張是福建人,不會說台山話,老闆肯定不會跟老伯打那麼長時間的電話,只能是BENNY。老闆跟BENNY在電話上說什麼呢?是不是BENNY把她讓給老闆了?或者說這次旅行就是老闆跟BENNY策劃好的?不然老闆怎麼這麼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