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雲臉騰地更紅了,忸怩地將頭側向一邊,她的手卻不自主地輕輕搭住了他放在她臉側的手。
晏無道微微一滯,立即手掌一翻抓緊了她因爲長期家務而皮膚紋理稍欠細膩的手,另一隻手也擡起,一雙手攏住那隻小手。
“怎麼了?有話要對我說?”晏無道嗓音極溫柔。
“救……人……”喬雲嗓子像被冰刺梗着,聲線僵硬,說話困難,不過不影響晏無道理解這倆字的意思。
的確,現在江洳渙謝邈兩人狼狽不堪,尤其是謝邈,還帶了一個渾身僵硬手腳不靈的司鳳,更施展不開。
被銀絲網困住的蕭意粲鐘鳴春溫夫人只能仰着脖子看,還好常笑被江洳渙纏住,一時沒顧上操控銀絲網,不然這會兒他們恐怕就被切成肉餡了。
可惜好景不長,常笑剛緩過神來,立即又掐訣催動銀絲網。蕭意粲鐘鳴春幾個纔剛緩了口氣,神經立即又繃緊了,只能默唸心訣催動寶劍抵擋。
晏無道出來時,蕭意粲等人已近力竭,正焦躁不已,他沒貿然出手,而是近距離仔細觀察了一番,這才知道這銀絲網並不是單純一張網,實則是一個幽淵蛛絲法陣。既然是法陣,那肯定有陣眼,只要找到陣眼所在,自然就能破了這銀絲網的束縛。
他看了好一會,也沒看出陣眼在哪。
蕭意粲急得趕緊密語傳音給他:“你墨跡什麼?快救我們出去啊!”
晏無道也依葫蘆畫瓢傳話道:“你堅持一下,我在找陣眼呢。”才傳完這句,立即有魔修發現少主在銀絲網附近,趕緊湊過來想勸走他。晏無道想想這樣確實太明目張膽,直接衆目睽睽之下救仙門的人,那他以後也別在魔道里混了,先離開,然後再隱身回來就是。
於是蕭意粲就看着他剛來又走了,還留了那句老話:先堅持一下,稍後馬上回來救你們。
要不是蕭意粲這會口齒不伶俐,真想破口大罵,連勻出點神識罵他都做不到,因爲要集中精力操縱自己的劍架出個安全範圍,以免受傷。
常笑似覺察到了網裡的三人只是苟延殘喘,他一邊操縱斷魂刀對陣江洳渙,一邊騰出手加劇了銀絲網的收縮。
銀絲網收攏速度極快,一息之間蕭意粲鐘鳴春兩人就感覺到了吃力,照這情形,要不了多久三人就要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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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洳渙光應付常笑就夠嗆,根本騰不出空去噴火燒融銀絲網。
蕭意粲心急如焚,暗暗召喚了晏無道數聲,晏無道那頭卻似乎在跟什麼人動上了手,吵吵鬧鬧的,金屬相擊之聲不絕於耳,似乎還聽到什麼人在訓斥晏無道。看來他被人絆住了,是指望不上他了。
因爲身體幾乎不能動彈,蕭意粲操縱嘯風比平時更吃力,消耗頗大,現在頗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真是倒黴透頂了,師父怎麼還不來啊?小師妹總不可能只聯繫了他們,而不聯繫師父吧?師父人呢?
這麼久了也沒見師父的影子,不會出意外了吧?想到這兒,蕭意粲一陣頭皮發麻。這屍毒真是好生厲害,叫他們着了道兒,功力大損。如果是平常,在這魔窟裡也許還能來去自由全身而退,眼下這情況卻是萬萬不能的。若沒有援手,大家只能不明不白交代在這裡了,想想就覺得不甘心。
不知道溫夫人有沒有向外頭傳消息?溫氏的人知不知道她處境危急?如果傳遞了消息,爲何現在也不見人來?還是出了什麼岔子,他們沒找着地方?
蕭意粲還真是烏鴉嘴猜對了,早在九幽派諸人來援時,常笑便將須彌山入口隱匿封印了,外頭人根本找不到進來的通道。這會兒溫氏上百名弟子在溫夫人丈夫的帶領下四處在找入口,山前山後都找遍了,連個老鼠洞都沒放過,然而還是一無所獲,被困在須彌山外頭,死活進不來。
聽雨樓樓主不得已,又向六合仙盟發出求救令。
嘯風與銀絲網相擊而迸發出的火星就在蕭意粲眼珠子前,那一點火星驀地無限放大,彷彿馬上就要落進眼眶子裡,灼燒他的瞳仁。那點微弱的光,讓不遠處的鐘鳴春清晰看到了自己這位二師兄臉上籠罩着的死亡的陰影。這一刻,鐘鳴春也感受到了瀕死的恐懼。
吾命休矣!蕭意粲腦子裡閃過這個絕望的念頭,嘯風的劍刃幾乎要擦着他的鼻尖,他能感覺到劍刃與銀絲網摩擦而散發的細微熱度。
銀絲網真可惡至極,絞斷了立即又接續上,根本斬不斷,讓人無能爲力。想找陣眼破綻,也力不從心。
鐘鳴春也比他好不到哪裡,渾身僵硬,臉色都開始發灰,絲毫不敢分心。
溫夫人現在連動都動不了,渾身上下只有眼珠子還能轉轉,連操縱飛劍都操縱不動。
三人現在毫無還手之力,就如砧板上的魚肉,一任常笑揉圓搓扁。常笑與江洳渙交手之餘還能分心留意銀絲網內情況,見三人很快就要變成滾刀肉,心裡暢快不已。
今天不光將沈焱埋進了秘境,與人世隔絕,又將九幽派餘孽一網打盡,簡直人生一大快事。
他分出一點餘光注視着銀絲網收攏情況,唔,下一個瞬息,他們就該成爲肉碎了吧,哈哈哈——他眼裡不禁攢出濃濃的笑意。
然而肉碎卻沒切成,反而他的銀絲蛛網陣被直接從陣眼處被連根拔起,數道銀光閃過,銀絲網撕裂成了拼不成型的碎片。
裂天劍!
常笑大吃一驚,沈焱竟沒被埋在秘境中嗎?怎麼可能?
還是說,沈焱還有分身?不對不對,那劍是貨真價實的裂天劍,不是分身手裡的普通靈劍,絕對是沈焱本尊!錯不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還沒來得及想清楚,沈焱已然現身,不容分說便一鞭子甩過,絞走了一柄偷襲謝邈和司鳳的三股叉,手臂一震將那三股叉甩向常笑,直奔他面門。常笑不得不偏頭避過,就這麼一剎的功夫,沈焱已經殺了數個包圍謝邈的魔修,並盪開了斬向江洳渙的斷魂刀。
沈焱身法快得詭異,轉瞬間就將九幽派諸人帶到了一處,不再是被分割各自爲戰的局面。他一看司鳳等幾人的光景,很快明白過來,他們是中了屍毒。雖然他沒有屍毒的解藥,但是他隨身備了不少解毒丹,就算不能立即生效,也能緩解一二,先止住屍毒蔓延是要緊事。
只見他手一揚,司鳳等人還沒反應過來,嘴已不自覺張開,吞嚥下解毒丹。
小輩們見到沈焱,頓時如同吃了定心丸,剛剛那絕望悲觀的情緒早煙雨飄散。
羣魔見是沈焱,都心有餘悸,不敢上前,前不久剛被沈焱的分身教訓怕了,要不是那些分身突然一下子都不見了,他們未見得還能全須全尾站在這裡觀戰呢。這裡能跟沈焱過招的,除了常笑,還真找不出幾個。
兩人轉眼間就過了數招,常笑毫不避諱使出了九幽派的功法招式,令沈焱震怒不已,只覺此人臉皮比城牆還厚,一面要跟九幽派作對,一面又要使用九幽派的功夫,無恥至極!由於常笑被逐出門派時被廢了修爲,所以九幽派的內功底子已經廢了,現在使出來的徒有其表,卻沒有九幽派獨門心法輔助下的厲害,饒是如此沈焱依舊怒不可遏。
常笑便是想激怒他,希望藉此找到他的破綻。他也暗暗納悶,沈焱的分身被他滅了那麼多,現在他應該元氣大損傷及元神纔對,怎麼交手這麼久也不見他露出疲態?沈焱的修爲已經這麼高了嗎?常笑心中愈加駭然。
不能這麼耗下去,常笑向身後羣魔怒喝道:“還愣着幹什麼?熱鬧沒看夠?”
羣魔這纔回過神來,一窩蜂衝向江洳渙等人,默青帶着數個小頭目協助常笑圍攻沈焱。
有人密語告知常笑,宗主也來了,就在雲頂天宮。常笑冷哼了一聲,最後還是道:那還不趕緊去請宗主前來主持大局?滾,別在這礙事!
不多時,那人又來報:宗主已經帶着少主回去了。
常笑也是無語,他的眼線曾經上報他,說宗主懼怕沈焱,他原先還不信,這回想不心都難。剛剛沈焱沒出來時,宗主便趕過來教訓兒子了,沈焱一出來,宗主他就立馬走人,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沒見過這麼膽小如鼠毫無魄力的宗主,怪不得現在宗門人心都不齊呢。感覺這個宗主近來是越發離譜荒唐了,再這麼下去,真是難說會如何。想當初他蕩平大大小小上百個魔門,才建立了統御萬魔的萬魔宗,沒想到如今卻變成了這般。
即便這麼多人圍攻沈焱,沈焱也無懼於色,一把飛劍,一柄摺扇,再加一條鞭子,足以讓他們疲於應對。常笑不得已,又故技重施召喚出屍魁屍魃,這回謝邈立即高喊道:“師父,當心,有屍毒!”
沈焱點了個頭,一躍而起退出數丈,拂袖一展,破風一分疊出數重影子,立即如鷂子一般展翅撲向那數十具屍魁屍魃,割斷了他們的頭顱。
謝邈提醒道:“師父,斷頭不夠,要從雙耳貫穿!”
沈焱收回破風,掌心一捻,破風便消失無形。他悠然坐在雲頂天宮屋檐翹角上,召出一樣平時不常用的法寶——三絃琴。
看到那琴,默青瞳孔劇烈收縮,一簇怒火迸出。這琴他當然認得,可以說是這把琴葬送了他的命,讓他徹底淪爲了常笑的傀儡。他怎麼可能不恨!可是又有什麼辦法?現在他依然打不過沈焱!不能拿他怎麼樣。反倒現在這情形,又勾起了他當日的屈辱和憋屈感。
這個人怎麼就這麼討厭,總是不經意間又揭開人的傷疤,還將它剖開,放在強光下,讓自己無處迴避,只能直視自己的無能。
事實上他也只能在心裡憎惡討厭一下,因爲沈焱的破障曲已經奏響。不止是那毫無思想的屍魁屍魃聽得神經錯亂,自相殘殺,那定力差點的魔修,也亂了套。漸漸地,隨着曲調走高,不停有屍魁屍魃當場爆體毀滅,在它們邊上的魔修可就倒了黴,因爲無暇提防這個,他們自己也跟着大範圍中了屍毒。
這破障曲簡直是魔音,殺傷力比以前更強了,默青死死捂着耳朵,還用了隔音障,也不頂用。
常笑也簡直要瘋了,他好不容易煉製了這麼多屍魁,居然就這麼自爆了?這麼不堪一擊?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