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後後等了小半月,小呂宋的官府架子還是不見半點動靜,皇帝終於耐不住性子了,把六部九卿叫到御前專門開會研究。
結果還是拿不出來人選,皇帝急了,然後就又走了偏鋒,居然把小呂宋設成了特區,直接跨過了朝廷的絕大多數部門,完全由皇帝親自管轄。
“本該如此,朝中同僚對其知之甚少,勉強去了也無所適從,倒不由陛下親理,臣附議!”就在羣臣還懵懵懂懂搞不清狀況時,吏部尚書袁應泰先表態了,旗幟鮮明的支持皇帝把呂宋特事特辦。
“呃……臣亦附議,只是怕陛下日理萬機,累壞了龍體。”葉向高一看就明白了,啥沒人報名出任,啥等待不急,這又是皇帝耍的手段。
自始至終小呂宋就沒打算交給朝廷管,但絕大多數人卻沒想到這一點,結果皇帝來了個順水推舟,直接在南洋開了分基地。
這下好了,呂宋特區成了皇帝的一言堂,乾點啥都不用向朝廷通報,想打聽也無從下手,總不能派人出海遠航上千裡去馬尼拉詢問吧。而且還有了財政權、人事權和兵權,簡直就是個國中國,而國王就是當今皇帝。
“啓稟陛下,此舉有所不妥。唐之亂始於節度使,呂宋特區雖由總督、總兵轄制,卻有過之無不及。若是有人心懷不軌,勢必禍亂大明,望陛下三思!”
這時就得看刑部尚書兼大理寺卿高攀龍了,他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但並沒覺得皇帝藉此抓權是佔了大便宜,而是有理有據的提出了隱含的危機,以史爲證,振聾發聵。
“哦,怕左光斗和李如梅心懷不軌獨立爲王?這事兒還真說不準,畢竟人心隔肚皮。不過禍亂大明就免了,小呂宋是個島,與大明相隔千里,只要海軍不助紂爲虐想亂也過不來……難不成高愛卿懷疑袁可立會擁兵自重?”
對於這種說辭洪濤早就準備好對策了,不說對也不說不對,只問你懷疑誰。左光斗雖然是封疆大吏,但晉升太快,在朝中基本沒有勢力,說了也就說了。
可李如梅是陸軍總督李如樟的親弟弟,你啥證據都沒有就在皇帝面前說人家有可能犯上作亂,這個人得罪的就有點狠了。而再把袁可立拉上就太誅心了,這是生怕高攀龍死的慢。
也就是皇帝在京城坐鎮沒人敢隨便瞎折騰,哪天如果再御駕親征一次,信不信袁可立和李如樟敢一起把高攀龍抄家滅門。大不了和皇帝說高家要謀反,做爲監國當然有機變之權。
“……”本以爲此言一出,能引來幾位重臣的呼應,或者讓皇帝心中生了芥蒂,即便不能收回成命,將來也會從朝廷中派人對呂宋特區掣肘。沒承想皇帝隨口一問,就讓在場的所有人全都盯着桌面三緘其口。
“唉……也罷,臣附議!”見到同僚們全當了縮頭烏龜,高攀龍只能長嘆一聲、苦笑一下,也隨了大流。沒辦法,在孤立無援的環境里人是很難始終保持平常心的,更何況總要牽扯到個人與家族的興衰榮辱。
“高愛卿,政見不同是常事,據理力爭也是做臣子的本份,萬萬不可因此而結怨。朕現有一事正要交與你來操辦,小呂宋既然已納入大明版圖,自然也得遵大明律法。然島上土著既不識字又不懂禮法,大明律怕是用不得。朕打算爲其暫定一套律法,先穩住民心,同時也要給當地官府立下規矩,不可肆意妄爲。
伱兼掌刑部與大理寺,修訂律法乃分內之事。可否匯同總參謀部衆,爲呂宋特區先制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律法出來,以解燃眉之急?”
逼着一衆臣子孤立高攀龍,默許了對南洋總督的任命,多少也得算皇權的又一次勝利。但洪濤並沒沾沾自喜,尤其是對高攀龍的順勢而爲很不滿意。
要你在朝堂裡坐高位掌重權,不是來趨炎附勢隨聲附和的,挺直腰板當好中流砥柱,時時刻刻站在對立面上出聲提醒纔是本職工作。
被皇權壓制,看不到希望灰心了是吧?沒關係,洪大善人不光會挖坑埋人,更善於擡轎子捧人。你喜歡什麼、忠意什麼,我就給你什麼。這樣是不是就該抖擻精神、重拾鬥志了呢?
“……臣責無旁貸,定當不負聖恩!”不管高攀龍是否看出了皇帝的險惡用心,此時也只能領旨謝恩。
沒轍,確實被捅到軟肋上了,穩準狠。丟掉了呂宋特區的行政管轄權不要緊,如果能在律法層面上加以限制,反倒等於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而主持修定一部新的律法,向來都是要留名青史的。於公於私,誘惑都太大了。
“如此甚好!諸卿,呂宋特區孤懸海外,暫且不用太擔心,可遼東女真與蒙古各部的親疏卻關係到本朝安危,不可一拖再拖。
今日就議一議錦州開榷的細則,當地歷來苦寒,朕此次親臨也目睹了實情,確實不假。錦州榷場一經開啓,關內外互通有無之勢必將踊躍。
鎮守交與海軍,抽分交與海關,然貨物運輸發賣卻不可再由一家一戶把持,更不能再出現晉商、甬商勾結外邦走私火炮之事。”此次御前會議需要解決兩個大問題,呂宋特區已經塵埃落定了,還剩下個錦州榷場沒定論。
蒙古各部爲了促成榷場早日開放,表現的都挺積極,不到一個月就給李如樟送去了三千多女真俘虜和八百多顆首級,其中不乏甲喇額真、牛錄額真之類的女真貴族,還把錦州商會的人選也差不多定下了。
自己既然已經當面許諾了要開放禁榷,就不好一直找藉口拖着不辦,此時先與蒙古各部緩和下關係也並無壞處。
只不過開榷場不光牽扯到政治訴求,還有不小的經濟利益。洪濤不想再一言九鼎,而是把建議權交了出去,讓六部九卿和大學士們先說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