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城中又飄起了小雪,像柔弱的南風吹拂起了當年維州如癡如醉的柳絮……
美好的回憶就像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般,如此短暫又如此易碎,輕輕一句呢喃便可地動山搖。
“這王郡丞怕是要吃些苦頭咯!“雲峰又開始了他那‘憂國憂民’的姿態。
“雲副將,你再不快些,要吃苦的怕就不是王業了。”這樣的雪夜裡,我諷刺的話語似乎略顯無情了些,雲峰落寞的徑直向前走去。好在城外的山莊並不多,很快我們便尋到了韓至的藏身之處。雖未免過順利了些,但那時的我剛愎自用,只道是自己英勇萬分,卻不知在這風起雲涌的九州,我的謀算,還不足以保命。
這裡的戒備對我們來說實在不算森嚴,潛入院內,西南角的柴房中竟關押着一對母子,看衣着應是官宦人家,這個世道,官不比商,像郡的官員還只用的起稍好一點緞或綢,若說錦、綾,便只有富商和京中官員用得起了。堂堂官宦子弟,如今卻只能只能在簡陋的火盆旁相互依偎,狼狽的進入那並不酣美的夢鄉……
我爲什麼要想這些?我搖搖頭努力的壓抑着自己的同情心。
“將軍您看!”雲峰指着孩子脖子上的金鎖直勾勾的看着
“看到啦,北疆的俸祿再低也不至於覬覦孩子的平安鎖吧 !聽我的,等事情辦妥後,你便留在京都吧。“
“不是將軍,我是讓您看鎖上的字……”我還沒有意識到雲峰已經被我說的羞紅了臉,雖然我們是上下級,但他無論資歷還是年齡都可以和林叔相比了,只因爲人有些愚笨,相比之下戰功又不顯卓著,才一直任副將這樣不上不下的軍職。
北疆不比別處,每年死傷慘重,許多人年紀輕輕便已提槍縱馬,許多人戰死沙場時也不過而立之年,許多人都不願待在這個血染之地,若想建功立業這其中難處便也是異於常人,故而我們的職位相比京都的同齡人來說,要高出許多來。好比不滿三十的林江,十七歲入軍營,二十歲鎮守北疆,十年戍邊,當年一起來的人,走的走,死的死,他獨身一人又是什麼使他堅守至今呢?
“什麼字?”
“李—之—暉?”
“李?難道是李函的兒子?”
“怪不得這個郡守欲言又止,原來是有人質在人家的手裡啊!“
“你的意思,他在暗示我們他的不得已,要讓我們幫他救兒子?”我看向雲峰,總覺得他這一趟聰明的許多,很多的事瞬間頃刻間便可以分析出來。陛下的差事竟是如此簡單。
“將軍,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回驛館。”
“可……”
“你的王大人還在門外受苦。”
"小哥,勞煩您再幫我通傳一聲吧,這天寒地凍的,可別讓大人等急了。“王業臉凍得通紅,一雙肥手直髮抖,還不忘給他們塞銀子,看得我更想讓他多凍一會兒了,要不是心疼將士,斷不會便宜了這個小人。
“王大人來了?快請,你們也辛苦了,回去歇息吧。'我衝着門外喊道。
只見那王業感激涕零,連忙一路小跑而來,誰知這王大人竟直衝衝的朝着雲峰跪拜而去。
“拜見右將,馮大人少年英雄,今日得見,真是王某之幸啊!”
“嘿,王大人好眼力啊!”我不禁讚歎到
“謬讚謬讚,這位就是雲峰雲大人了吧,您看看這,您看起來與犬子年紀相仿已快與在下平級了,真是年少有爲啊,他還功未成名未就,想來真是慚愧,慚愧啊。“說着他拍着我的手便要起身,這語重心長的模樣,像是家中某位伯父一般。
“看來王大人不僅眼力超羣,口才也是極好呢,區區郡丞,真是屈才了。"我又一次讚歎到,看他這做派,真是滑稽又氣憤,郡丞一家尚且如此,這紹寧得亂成什麼樣子。
“賢侄莫要打趣老夫了,馮大人在此,衆人都黯然失色啊!”雲峰被說的不知所措,只能以微笑附和。
“油嘴滑舌的老東西,來人,把舌頭給我割了。”我平靜的話語中略帶殺氣,只見王業的眼中滿是驚愕。
"雲峰你大膽!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我可是中央親設的郡丞,我看誰敢動我!"看着這副令人生厭的嘴臉,我更想殺了他了。
"平日裡你便是這樣欺壓百姓的吧。對了,我叫馮驁,未及弱冠,許是北疆血腥太重,顯老了些。下次拍馬屁前可要打聽清楚了!“
“你……”
他還沒來得及求饒,便被拖了下去,聽着他的慘叫聲,我弱弱 道了一句:“哦對,你沒有下次了。”
“大人,暈過去了,可需……”
“嘴裡塞些雪,扔到王守誠那裡。”我自然知道他想說什麼,給他找大夫?他也配?至於他那寶貝兒子在煙花之地看到自己半死不活的父親,不知又是何等的感受呢?想來竟有些快意。
“是!”
他走後我隱約聽到了些閒言碎語,這些京中的官兵啊,做事不知道如何,做人倒如那長舌婦一般。
“小馮大人年紀輕輕,竟如此心狠手辣。”
“不過是年輕氣盛罷了,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收場。”
“咳咳!”雲峰示意他們住口,可他們卻越聊越起勁兒,不顧雲峰的勸阻又無視了我的’偷聽‘。不打一出來的我奪門而出
“諸位,我馮驁十四歲入軍營,當了六年北疆軍,殺敵無數,從未退卻過半步。你們若自認爲近日之事比我做的更好,大可以一試,不服的也儘管來戰。我看是我們北境的風還不夠強勁,把你們的骨頭都吹軟了,像那南竟的蠻人一般,舌長而氣短。“
宣泄完,問我便回屋內酣然入睡了,細細想來,說我心狠手辣未免有些誇大,年輕氣盛倒是很貼切,就像這語出傷人和沉默寡言的個性,總是不討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