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埃拉皇家獵場的前夕,塔拉夏?貝爾蒙德皇后在軟榻上呻吟着醒來。她那頭被吟遊詩人稱頌爲“熊熊燃燒着的烈焰一般”的火紅色頭髮因爲汗水的緣故變得溼噠噠的,眸子也蒙着一層迷離的光芒,就像是還未完全從噩夢之中清醒過來的人那樣。
從中午直到傍晚,獅鷲大帝李維六十五世始終沒有離開冬狼皮帳篷,他時而與傑迪?盧克斯和佩妮學士低聲交談,時而在皇后的病榻旁邊徘徊行走,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焦慮和不安。塔拉夏皇后剛剛發出第一聲低弱的呻吟,皇帝陛下就立刻察覺,動作迅速的來到軟榻旁邊。
“塔拉夏,我在這裡……你,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頭很暈,陛下,嗓子裡面像是着了火……又幹又熱。”塔拉夏皇后回答的聲音非常虛弱,卻讓聽到的人全都鬆了一口氣。因爲她的回答很有條理,顯然持續了整個下午的高熱並沒有威脅到她的神智。在佩妮學士說出的一系列糟糕後果之中,那是僅僅比毒發身亡稍好一點的結局。
“來人,快來人,拿些水果過來!”皇帝陛下大聲吩咐,雙手緊緊握着塔拉夏沒有受傷的那隻胳膊,似乎能夠從中汲取到力量。然後他轉過頭去,“佩妮學士,快過來診斷一下,塔拉夏現在已經沒事了嗎?”
佩妮學士爲塔拉夏皇后做了簡單的診斷,情況比預想要更好一些。塔拉夏皇后是一位優秀的騎士,體質遠比普通人好得多,而且羅蘭德爵士的焰輪鬥氣雖然沒有清除帝皇之淚的能力,卻也在第一時間阻止了毒素肆意擴散。現在帝皇之淚遺留在塔拉夏皇后體內已經只有極小的份量,對於生命的威脅可以說是已經消失了。
“陛下,這個晚上會很難捱,不過皇后的生命已經不必擔心了。”佩妮學士用直截了當的語氣說,臉上同時露出欣慰的笑容,“我會給皇后再配一份緩和劑,清除體內所有毒素。可能還會出現一些發熱、頭痛,並且嚴重嗜睡的症狀,需要有兩位侍女爲皇后擦拭身體,每一個小時更換一次乾爽的衣物。”
皇帝陛下重重閉了一下眼睛,“佩妮學士,你從庸醫和死神之手挽回了塔拉夏的生命,也獲得了我的感激和尊重。如果你願意留下擔任宮廷御醫,我保證你前途無量。”他的聲音顯得有些嘶啞,不過話裡的真誠卻毋庸置疑。
佩妮學士輕輕搖頭,語氣柔和的回答說,“感謝陛下的厚愛,但是我的能力還遠遠不足以擔當宮廷御醫的職務,只是因爲老師的緣故,恰巧懂得如何應對青嘶泣這種罕見毒藥而已。”
“那就已經足夠了。”李維六十五世不由得冷笑一聲,“我身邊那些廢物連毒藥的種類都辨認不出,更不要說有針對性的治療。堂堂學者大師也只懂得放血和包紮傷口。如果沒有你和傑迪魔導師的幫助,現在我已經失去了塔拉夏,而我還沒有……這樣想過。”
皇帝陛下的情緒再次發生了變化,顯得低落失望。他垂下頭,不再繼續說話,而是注視着塔拉夏皇后吃下水果,然後沉沉睡去。
就在同一天的夜裡,皇后被刺、生命垂危的消息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飛遍菲爾梅耶的大街小巷。在充斥着下等人的小酒館裡,苦力、水手和市民們隔着盛滿淡啤酒和黑麥酒的杯子竊竊私語;而在戒備森嚴的豪門府邸,貴族們手中的銀盃注滿紅酒和溫熱果子露,交談的核心內容卻別無二致。
許多貴族都認爲,刺殺皇后的兇手必然是托馬德?安子爵,因爲他在皇帝陛下派出近衛之前,就鬼鬼祟祟的溜走了;但是也有更加講求實際和證據的人提出不同的意見,托馬德子爵這樣做是認爲自己已經陷入了真正凶手的圈套,生命安全受到了切實的威脅。有位旁支家族的爵士還故作姿態的提出,春季狩獵發生意外並不值得奇怪,皇后中箭雖說令人感到痛惜,不過她也不是第一個因此受傷的人。
帝國首相雷森?威爾普斯公爵的府邸並沒有像其他貴族那樣燈火通明,因爲這位年高德劭的灰髮老人有早早休息的習慣。當他得知皇后陛下的傷情大有起色,基本脫離生命危險之後,就安下心來寬衣入睡,並且吩咐管家在第二天一早就叫醒自己。不幸的是,首相閣下剛剛淺眠了十幾分鍾,房門外面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打聲。
“首相閣下,閣下!”管家的聲音讓雷森?威爾普斯公爵勉力擺脫睏意,坐起身體。“我已經睡下了,羅伯特管家,告訴客人,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談。”他勉強壓抑着打個哈欠的衝動,大聲吩咐說。
“是從埃拉皇家獵場來的人,首相閣下。他說他帶來了關於塔拉夏皇后被刺一事最新消息。”管家的聲音由於隔着門而顯得有些模糊不清,卻讓雷森?威爾普斯公爵一下子就睡意全無。
“皇家獵場那邊又出了什麼事情嗎?難道是塔拉夏皇后傷情惡化?或者是……”雷森?威爾普斯公爵一面起身,一面在腦海裡迅速轉了幾個念頭。因爲需要接見的很可能是皇帝陛下派來的使者,注重禮節的首相閣下還特意梳理了一下凌亂的鬚髮,然後將威爾普斯家族的焰輪徽章和首相的銀質權柄徽章並排掛在胸前。
房門打開,露出了提着一盞牛眼提燈的羅伯特管家的身影。“那個人是陛下派來的使者嗎?”雷森?威爾普斯公爵隨意的問了一句,卻沒有馬上得到管家的回答。“羅伯特?”感到有些奇怪的首相閣下愕然轉頭,看到的是在提燈光芒照耀之下,羅伯特管家那張慘白如酸敗牛奶的僵硬面容,渾濁無神的雙眼直勾勾的凝視着前方,分明已經失去了生者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