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漱月樓,此時應是生意興隆、人聲鼎沸燈火通明之時,此時的漱月樓卻是四下寂靜,院內不復往日的熱鬧景象,像一尊黑暗中的巨獸吞噬着周圍的亮光。平日裡此時應是城內文人雅士尋花問柳的大好時光,那些公子哥今日走到漱月樓門前卻是卻了步,按理說平日裡從未見過漱月樓有停業的,沒聽說過窯子也有休假的,看了看門前兩個大紅燈籠今日也暗了,大門緊閉。細柳書院的那幫紈絝白天讀書晚上逛窯子,沒有一天不是的,平日裡這和藹和親通往極樂的大門今兒個怎麼看怎麼陰森,都不敢上前去拿個小扇子敲敲這扇紅漆大門,又不知誰在後面說了句,今早這兒死了個人,紈絝們聞言一激靈,再擡眼看了看這門,怎麼看怎麼邪乎,只好悻悻地回家欺負奴婢丫鬟了。
樓外是這副光景,樓內則是另一副光景。原本的雕花樓閣,小湖假山雅緻優美被四處飄蕩的幽幽鬼火,映得格外慘淡和瘮人。夏進一行人被四處飄散的鬼火給困在了救出小葵的院子裡。沈步江心中大罵不好,如今這態勢,看來是萬萬碰不得這四散的鬼火,若是沾上那一絲半點,恐怕有鬼火焚身之難。夏進從未見過如此陣勢,這鬼火如那天與小葵走失的夜裡,心中一陣陣心慌,怕再與小葵分隔,於是強裝鎮定,緊緊地攥住了小葵的手,低聲安慰小葵。
蔡知常面色難看,又與朱伯對了對眼,如今自己先前不慎被小葵扎中龜尾穴,破了自己的內功小週天,封住了自己唯一能依仗的內力,眼下還有半個時辰能解開,真是倒黴,屋漏偏逢連夜雨,若是自己內力還在,雖說自己不會什麼招式,也能與來者周旋一番,現今如何是好?
柯小可倒是一臉輕鬆,渾然不知其心中在想什麼。
黑暗處慢慢走出一個白衣白髮的中年道士,手上拿了一杆黑色拂塵,面色慘白,半張臉上紋了一個大大的茅字。其神色自如,慢慢踱至衆人身前,掃了掃拂塵,緩緩地作了一個揖,笑着說道:“在下茅山靈炎道人付建文,各位有禮了。如今來了這個漱月樓,就不要走了,讓貧道送大家最後一程,若是照顧不周,請多多擔待。”語畢也不急着動手,則是靜靜站着仔細打量着衆人。
柯小可走上兩步,也不多言,衝着付建文就是一拳,此拳勢大力沉,夾帶着嘯聲,衆人眼前一花,此拳已經到了付建文的面門,沈步江和朱伯對望一眼,覺得機不可失,朱伯也是提拳就上,沈步江則是從腰帶中抽出一柄軟劍,尋着付建文腋下刺去,正當衆人全方面包圍付建文,將要取其性命之時。付建文不慌不忙地掃了掃拂塵,周身瞬間燃起綠炎,灼熱無比,彷彿要將空氣都將燃燒殆盡,三人呼吸一滯,暗歎不好。柯小可一個敏捷的翻身向後,強收起拳勢,站在餘下蔡知常和小葵夏進身前,沈步江和朱伯收勢不及,便被兩拂塵掃中胸口,嚮往飛去!沈步江胸口中了一絲綠炎,瞬間將自己的胸口的布衣燃燒殆盡,露出了護心鏡,雖說護心鏡擋住了炎勢,但其中的內力卻猶如跗骨之蛆,狠狠鑽入自己胸口,沈步江立馬運功護主心脈,但是這內力霸道兇險無比,猶如一把把鑽心小劍,狠狠颳着自己的經脈,沈步江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只能運功強抵住付建文的霸道內力實在動彈不得。
朱伯上身衣物焚燒殆盡,露出一聲精壯肌肉發出淡淡金光,青筋暴起,肌肉鼓動,綠炎只在胸口出燒了了一會兒,就緩緩熄滅了,朱伯硬是靠身體抗下了這絲綠炎。小葵看到朱伯*上身,不禁驚叫一聲,夏進則是伸出手緊緊捂住了小葵的眼睛。付建文挑了挑眉毛,拍手稱讚道:“好功夫,世上有如此霸道的橫練功夫,一是少林金身羅漢,二是鐵律衙明尊寶體,敢問閣下練得是那種功夫?”
朱伯也不搭理他,想不到秦天韋強悍如斯,他不出世的師弟也絲毫不落其下。於是強提內功,自己已經不復當年之勇,尤其是十幾年前那一戰落下隱疾,但是今日爲了少主,也要強行試一試,朱伯神色痛苦,筋肉異常鼓盪,原本稍顯消瘦佝僂的老漢軀體,如今卻是像重返少年一般,筋肉爆脹,一鼓一縮,周身金光一明一暗,猶如呼吸一般,朱伯暗歎不好,如此強提內力,雖說霸道,但是自己肉身快要枯竭,經脈萎靡,仍是無法衝開體障不能明尊顯聖,於是大喝一聲:“步江,滑石粉!”
蔡知常聞言大喝一聲:“朱微明不要!你瘋了麼!”蔡知常只恨如今自己是半個廢人,內力被封,渾身使不上勁,卻是無法助陣!付建文卻是未做阻攔,一臉興奮:“少林羅漢金身水火不侵,刀槍不入,鐵律衙明尊寶體則是外功一等一的霸道無比,看來閣下修習的是明尊寶體,今日貧道可以開開眼界了!”
沈步江此時頭腦昏沉一心沉在丹田,硬是*出付建文的內力,幾句聽見幾句沒聽見的,只且聽到了朱伯喊了一聲滑石粉,強用手臂將滑石粉從懷中掏出,也不管朝着什麼地方便擲了出去,無巧不巧,正好扔到了朱伯手中,朱伯手中顫抖,看着滑石粉,心中無數念頭閃過,想起了當年自己隨着英姿颯爽的府主征戰蠻夷,好不痛快,如今只剩下自己苟活人世,不禁老淚縱橫,放聲大笑:“想不到我朱微明年老體衰也能再用一次明尊寶體,夫人,老奴卻是不能再服侍您了!府主,老奴今日且就下來陪府主做一番鬼雄!”語畢將整包滑石粉全部倒入口中。不一會兒只見朱伯雙眼通紅,狀若瘋魔,一身筋肉暴漲,原本的一個乾癟老頭全身脹起八尺之高,渾身上下金光流動,四散的氣息霸道無比,生生震碎了周身四散的鬼火,朱伯面色冷峻,輕喝一聲:“明尊不動琉璃火,天王顯聖,開!”周身霸道的內力猶如金炎般凝結了起來,緩緩的遊動起來,猶如天神下凡,說不出的威嚴肅穆。向前輕踏一步,四周空氣便是一震。付建文的表情嚴肅了起來,雖說這老漢已經年老體衰,開不出完整的明尊顯聖,但是強行開出殘缺的明尊體也已經異常霸道,自己近身肉搏雖說有靈炎護體,但是其水火不侵,還是要拖上一陣子,待其精盡力竭,自己再收拾他也不遲。
柯小可未曾受傷,但是深知自己此時上前也不能幫上什麼忙,只能暗暗運動,將自己的獨門絕技使出來,或許還有得一戰。
夏進和小葵只能躲在其身後看着自己認識多年的朱伯爲自己奮戰。夏進看得出朱伯也是搏命一拼,自己眼中也含着淚,只恨自己爲何不好練武,如今還能或許也不會落得如此田地,朱伯也不需如此。看了看身旁的小葵,若是自己這般弱小下去,將來怎能保護自己的妻兒,難道又要自己的親戚朋友無端端爲了自己獻上性命?!夏進不覺之間,暗暗咬牙,真是恨得咬碎了牙齒,絲絲血跡從嘴角流出!捏緊的拳頭,指甲也摳破了手心,血一滴滴的滴在了地上。心頭有一千個恨一萬個恨!恨自己如此出生!恨時運不濟!到最後還是恨自己沒有實力!恨!恨!恨!小葵滿面憂色地看着此時的夏進,輕輕的揉了揉夏進早已僵硬的肌肉。
朱伯身子一閃,毫不做修飾的一拳,沒有花哨的招式,直勾勾地奔着付建文的腦袋去的,周身金炎因爲出拳奇快無比,掀起了金色風暴!整個拳頭凝聚成一點,撕扯着天地靈氣,壓縮成一個漩渦,以泰山壓頂之勢衝着付建文襲去!
付建文深知此招不能硬接,便向後跳去,身前的鬼火鑄成一道焱牆,擋在自己身前。朱伯面無表情,一拳仍是死死鎖定着付建文,身上的金炎擋住了綠炎的侵蝕。
付建文咬牙,想不到此人如此難纏,提起十成功力,將綠炎凝聚成一個大拳,奔着朱伯身子就是一拳擊去,朱伯渾然不顧,眼中只有付建文的腦袋,任由那十成內力的綠炎拳打在自己身上,渾身金焱已經被綠炎侵蝕的七七八八,更有甚者,已經燒壞了朱伯的身體,朱伯身體已經四處被燒傷,燒的皮開肉綻,傷口處仍有綠炎在燃燒,燒到深處者更是可以見到森森白骨,朱伯彷彿是毫無痛覺,仍是奔着付建文擊去,付建文眼見朱伯已經置生死於度外,自己也無處可躲,在空中凝起一道綠炎牆,強扭着身子,試圖躲開這一拳,朱伯已經無力再改這一拳的軌跡,這一拳狠狠地擊中了付建文的左肩,瞬間炸起一大塊血肉,整個左臂掉落在了地上,付建文面色痛苦,這下不僅是左臂已失,自己還被拳中的內力造成了嚴重的內傷,如今卻只有五成功力可用了,強忍着苦楚,衝着朱伯又是一拂塵。
拂塵夾帶着綠炎要將朱伯快侵蝕殆盡,朱伯的身軀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周身再無一處沒有綠炎的地方,整個人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綠炎,只聽其中隱隱約約傳來了朱伯的聲音:“蔡小子……照顧好……少主……”不一會兒朱伯渾身被燃燒殆盡,剩下的骨灰隨着這聲少主,飄蕩到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