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綠炎中四處飄蕩,還夾雜着朱伯殘存內力,閃着金色光芒的骨灰,呆呆地跌坐在地上,顫抖着伸出雙手,想去留住這四處飛舞的骨灰,感受着朱伯在人世間殘存的溫度,淚水無聲無息地涌了出來,小葵緊緊的抓住夏進的手臂使勁地搖着頭,那件碧綠色的衣襟沾滿了淚水。
夏進不禁回想起當初自己小時候,自己每天划船去學堂之前,朱伯總會遞給自己一串冰糖葫蘆,自己則是偷偷藏在懷中,等下了學堂拿去跟小葵分享,這城裡那麼多的孩子,朱伯最疼的仍是自己,夏進小時常想自己是多麼幸運的一個孩子,雖說自小沒有爹孃,但仍有那麼多寵愛自己的人,陪伴自己長大。
如今朱伯去了,什麼也沒留下的去了……生命,是多麼的脆弱,經不起一絲半點的波折,這麼一個好好的大活人就這麼去了……爲了保護自己……爲保護自己的幸福……自己若不是那狗屁府主的兒子,是不是朱伯就不會走,小葵也不會被人綁去經歷生死,舅舅也不會如今身受重傷!好恨啊!自己就是一個罪孽!深深的恨意牢牢地紮根在夏進的心底,像劇毒一般蔓延開來,他憤恨這一切,他恨自己的身世恨這個不公的世界,若是如此,自己不如出生時便死了去,少了這時間那麼多的麻煩!
夏進擡手一個個耳光狠狠抽打在自己的臉上,刺痛感火辣感,完全無法消除自己心中的恨意和罪孽,小葵抽泣着撲倒在夏進身上,拉住了夏進的雙手,狠狠咬在了夏進的肩膀上咬出了血跡,淚水和血跡混在一塊,流淌在夏進的身上。蔡知常看到夏進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咬牙切齒的一聲大吼:“你這個哭包,就知道哭!若是光坐着哭着,朱微明還能死而復生啊!還不如想着法兒給朱微明報仇!”這一句報仇如一句魔咒拼命的往夏進的腦子裡鑽,夏進滿腦子只有兩個字,報仇!報仇!報仇!!!夏進死命推開了拉住自己的小葵,雙眼通紅,吼叫着,爬起身來,踉踉蹌蹌地奔跑兩步,又重重摔在了地上,膝蓋摔在鵝卵石上鮮血淋漓,緩緩地用雙手爬起身來,面目猙獰,滿眼恨意地衝付建文襲去。
此時一個人影閃出,重重地一個手刀剁在了夏進的後頸上,夏進吃痛不已,兩眼泛黑,依稀聽到了一句話:“若是你這時候去送死,那朱微明前輩死的就太不值當了。”夏進無力支撐便暈了過去。小葵見狀,快步上前,將昏迷的夏進緊緊抱在自己的懷中。
此人正是沈步江。沈步江一個跨步站在了昏倒的夏進身前,自己武功低微,先前被付建文一掃已經受了內傷,如今強打起精神站了起來,一手抽出軟劍,聚氣於劍身,整把軟劍瞬間變得堅硬無比,劍氣四射,劍尖直指付建文,一手捂着自己胸口,大喝道:“我沈步江雖說是無名小卒!但也知忠義二字!若今天你個賊道人敢動公子一根毫毛,我沈步江做鬼也不放過你!”蔡知常兩眼一翻:“賊道人你罵誰呢!”沈步江勃然大怒:“你個小道士這時候還他媽的跟我置氣!”不自覺地內力上提,觸動了胸口的內傷,一口鮮血吐在了地上。
柯小可此時正是運功完畢,一個健步閃到衆人生前,衆人定睛一看,怎麼柯小可瘦了那麼多?若不是衣物,衆人還真認不出此人就是先前那圓圓滾滾的柯小可麼,怎麼像變了個人呢,高高瘦瘦,本來嫌擠的長衫如今卻是飄飄蕩蕩,柯小可衝身後的衆人笑了笑:“你們先休息會兒,老爺今兒個舍了一身膘卻是要好好痛揍你這個賊道人,付建文,藥王弟子柯小可請賜教!”語畢一撩長袍,跨了個弓步,右手虎式,左手鳥啄,擺出了五禽戲的功架。沈步江大吃一驚,這是哪兒跟哪兒,這柯小可也太不靠譜了,老頭老太用來修身延命的五禽戲也拿出來對敵,這是太過自信還是要笑死付建文啊,不禁說出了聲:“五……五禽戲……?!”
蔡知常一翻白眼:“少見多怪,道爺我請動柯小可是花了不少銀兩,這五禽戲是內家祖拳之一,尋常人練得皮毛空架子而已,這門武功怪異無比,要龐大的內力才能支撐,想來這柯閻王丹田置氣不足,將內力四散於全身筋肉之中,吃得越多,長得越胖,自然攢的內力越多。怪不得只能當個行走,連衙裡的密文都不曾看全!”沈步江一下語窮,只能怒目圓睜瞪着蔡知常,蔡知常洋洋得意哼地一聲轉過頭不再看他。
付建文慢慢緩過勁兒來,掃了一掃拂塵,點了點身上的血,將左臂的血暫且封住,一身白袍被鮮血染紅了一半,臉上的茅字越發的瘮人,“茅山一脈被旁人稱作歪門邪道,如今貧道倒也讓你們瞧瞧天下武功茅山一脈也不弱於人!靈炎道人請賜教!”周身鬼火大作,狂暴無比,猶如一道綠色旋風,柯小可眯起雙眼,縱身上前,右手虎掌帶着虎嘯聲,往付建文的天靈蓋招呼去,付建文不敢小視,拂塵一掃正好掃到柯小可掌心,兩大內力互撞,綠炎不如秦天韋的黑炎那般由內力催發,隨心所欲,但也有其長處,綠炎乃是實火,威力奇大,比秦天韋的黑炎要高出兩成,綠炎隨着拂塵迅速向柯小可手掌蔓延,柯小可不敢大意,右掌一震,內勁暗發,將攀附自己手掌的綠炎盡數震開了。
付建文如今身受重傷,綠炎亦不能像先前一般如臂驅使,勉強聚成幾點,堪堪擋下付建文的內勁。剛擋下一掌,柯小可左手一啄又不止何時閃現出來,啄向付建文的腰部,此招快如閃電,化勁於一點,以點擊面,威力奇大,但是也有劣勢,柯小可左手再無內勁護體。這一啄狠狠地擊在付建文的腰上,付建文悶哼一聲,又是一大吐一口鮮血,柯小可左手也不好過,左手衣物盡毀,綠炎夾雜着內力燒傷了左手,刺激着左手筋脈,整隻手疼痛難忍,強用內勁震開了綠炎和劃去綠炎中的內力,左手卻已經使不出了力氣。
付建文先後退了兩步,柯小可的內勁於自己胸中亂竄,若是全然不顧,不知何時毀去自己的經脈和肺腑。時至今日,付建文亦想到自己可能交代於此,不禁想起自己師傅託付自己的茅山一脈,自己時時刻刻不敢忘,把這茅字紋於臉上,亦是提醒自己茅山對於自己的恩情,自己本可以是一代名門正派的宗師,混到只敢出沒於夜間的殺手,嘴角不禁覺得苦澀,不過這一切爲了茅山全是值得的,師傅泉下有知應該也不會怪自己。多謝那位大人,自己茅山一脈得以夾縫求生,於亂世中保存了下來。今日便報了那位大人的恩情吧。
付建文嘴中唸唸有詞,披頭散髮,綠炎將其臉映得猶如人間惡鬼,四散的鬼火像是受到召喚一般,緩緩地聚向了付建文的左臂,綠光四作,鬼火漸漸凝聚成了人臂的形。蔡知常、沈步江和柯小可不禁大吃一驚,此人武功已步入宗師之境,內勁外放凝物,化虛爲實的大境界,若不是朱伯先前廢了其一臂,付建文直接用十成功力對付衆人,那誰人可擋。蔡知常想了一會兒,面色一變又對柯小可喝道:“不對!他是僞宗師境強衝宗師之境!強拖他三炷香的時間!自然力竭身亡!”柯小可苦笑一聲,現在誰人能是他的一合之將。話語間,付建文左臂已成,炎芒大作,一個閃身,與柯小可面面相對,猙獰一笑,臉上的茅字也閃着森森綠光,柯小可面色如土,驚得說不出話,手腳都不聽使喚,這……這就是宗師之境,光是氣息就壓着自己手腳不聽使喚。付建文左臂掃出,狠狠在了柯小可的胸口上,柯小可就猶如一個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身體往向後飛去,砸在假山上,整個假山砸得粉碎,身體是再也動不了。
說時遲那時快,柯小可落地之前,付建文又閃到沈步江身前,又是一記重拳,將沈步江打飛。此時夏進幽幽醒轉過來,剛剛那記手刀把自己打昏了,也打醒了,自己這般是浪費了朱伯的苦心,看到森森綠火,夏進突然想到昨夜被王長清襲擊一事,馬上放聲大喊:“水!水!水!”蔡知常此時正在苦惱,自己內力雖說回覆了一半,縱然全部回覆也敵不過付建文的一招。此時聽聞夏進一言,如醍醐灌頂,綠炎乃是實火,若是下雨,這綠炎沒了,看付建文如何出招!不過,下不下雨全看天啊,自己能做何事,轉念一想,不對啊,自己是道士,畫符做法,本是道士本職,那個求雨法事怎麼做,符怎麼畫全然不記得了……這如何是好?反正是撞大運,死馬當活馬醫了。蔡知常一個激靈站起身來,從懷中不知抽出什麼符,一個劍指向天,大喝一聲:“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