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不遠處傳來嘩嘩水聲,想是一處瀑布。羣山之間,百草豐茂,山花遍野,好一處世外桃源。
此時,山谷之中行來一人,只見此人一身黑衣,面容冷峻卻帶着絲絲陰鷙。尤其是那一雙眸子,便像是冷電一般,讓人不敢直視。此人慢慢的行在山谷之中,似是發現了什麼,回頭看去。只見身後依舊是這一片綠谷,再也沒有其他。
此人眼中寒光微微一閃,嘴角帶起一絲冷笑,復又轉頭向前行去。不片刻,方一出谷,就只見前方景象陡然變換。這男子站在山谷口,向前看去,若說身後谷中是一片碧綠世界,那眼前則便是紅裝天地。
眼前赫然是一片繁花似錦,其中所有的花皆是紅色,顏色或淺或深,搭配和諧,煞是好看。幾隻彩蝶翩翩飛舞,一派安寧。
男子看着眼前景象,嘴角冷笑更甚,暗道這裡聽師父說當年還是一片荒瘠,卻因爲換了個主人,方纔能有如此勝景。可笑極樂道尊費盡心思想要尋找的師妹,竟然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想到這裡,就只見男子朝着前方一抱拳,朗聲道:“天狼道尊座下弟子厲天,特來見過水柔師叔。”
話音方落,就只見前方陡然間捲起一股狂風,無數花瓣隨着狂風撲來,就好像是下了一場花雨一般。就在這時,只見花雨之中,陡然間閃過隱隱的紅光,一名紅衣美婦緩緩自天際落下。
只見這美婦一身紅裝,面容嬌豔,比之妖嬈絲毫不差,反而更多了一種成熟嫵媚的風韻。厲天見到美婦,急忙恭敬行禮道:“弟子厲天,見過水柔師叔,家師天狼道尊讓弟子向師叔問好。”
那叫做水柔的美婦見狀,眼中微微閃過一絲寒芒,冷冷道:“我與你那師父向來沒有交清,他又怎會記得讓你問我?”
厲天聞言,不由心中暗道,這水柔確如師父所言那般,雖然美豔至極,卻也是冷傲至極。正想着怎樣回答,就聽見水柔冷哼道:“想要過這第十一層,就直說,又何必假惺惺的扯出天狼道尊來,你便以爲我怕他麼?”
厲天眼中寒光一閃,但是他垂着首,並沒有讓人察覺。此時厲天陪笑道:“哪裡,只是家師已然知道了師叔所在,便讓弟子歷練殞仙潭時順便問候師叔一聲。家師還說••••••”
水柔見到厲天欲言又止,眼中閃過一絲輕蔑,淡淡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既然他知道我在這裡,便是想以此來威脅與我,好讓你安然過去這十一層,是也不是?”
厲天聽到水柔口氣淡淡,也不知其是個什麼意思,唯有抱拳道:“師叔英明,家師確有此意。只不過他老人家不會用將師叔的行蹤告訴極樂師叔作爲威脅,只是想讓師叔手下留情就••••••”
水柔冷聲打斷道:“要過去便過去,找這麼多借口作甚。我今日也不爲難你,滾吧!”
說着便轉過身去,負手而立。厲天見狀,眼睛中閃過一絲狠色,隨即收斂,抱拳道:“如此多謝師叔了,改日再來拜謝。”
說着就只見厲天口角泛起一絲冷笑,暗道妖嬈你們不是想讓我開路麼?嘿嘿,但你卻是沒有想到這殞仙潭第十一層早就是你師叔的天下了,以這水柔的性格,會放過你出去告訴極樂道尊麼?想到這裡,不由頗爲的得意忘形,腦海中似乎已然見到了妖嬈是怎樣被水柔殺死的。一時間厲天臉上滿是解恨的笑意,險些就笑出聲來。
豈料就在這時,就聽見水柔冷聲道:“還不快滾?小心一會兒我改了主意,即便是你師父親自來了,也救不了你!”
聽聞這一聲,厲天不由面色發白,才恍然記起自己尚在這水柔的跟前。急忙收斂了笑容,抱了抱拳,身形化爲一道黑影,繞過水柔向着遠處飛去。看到厲天已然走遠,這時,水柔才緩緩轉過身來,看着厲天來時的山谷,嘆了口氣,淡淡道:“小妖嬈,既然你來了,爲什麼不出來見見師叔?”
水柔話音一落,就只見山谷中陡然間閃出一個身影,正是妖嬈。只見此時妖嬈身上衣衫污濁破爛,面色蒼白之極。懷中抱着一名滿臉烏黑的男子,赫然正是危在旦夕的陸渙。
這些時日妖嬈便抱着陸渙,小心的墜在厲天身後,想要其爲自己二人開路。她並不知道厲天其實已經發現了他們,只是將計就計而已,還以爲厲天一點兒都沒有察覺。
陸渙身中奇毒,更是當時與王蟲一戰身受重傷。毒液隨時都有攻入心脈的可能,妖嬈一路上爲了給陸渙續命,防止毒液攻入心脈,每天早中晚三次,用自己的血液換給陸渙,以阻止毒液攻心。
妖嬈雖然修爲高深,但是每一次換血,都是大耗真元。一直到了這裡,妖嬈早已經記不起來自己爲此暈過去多少回。只是醒來,便含淚抱着陸渙前行,到了時間又開始換血,又開始暈厥。
就這樣,妖嬈終於是帶着陸渙來到了第十一層,眼看距離十八層不遠了,豈料竟然在此處遇見了自己的師叔。這水柔本是極樂道尊的師妹,當年卻是因爲二人之間產生了仇恨,逃了出來。這些年極樂道尊一直尋人未果,卻不料竟然是在此處。
妖嬈方纔在厲天與水柔說話之時,就已然心道不好。畢竟以妖嬈的心智,早已經猜出了這一切都是厲天借刀殺人的伎倆,也是知道水柔定然不會放心讓自己離去。
妖嬈本欲隱身山谷,等着水柔離開後,再想辦法偷偷過去,豈料此時會被水柔叫了出來。只見妖嬈緩緩將陸渙放到地上,自己上前一步,朝着水柔行禮道:“弟子妖嬈見過師叔。”
水柔看見妖嬈如此模樣,想到當年那嬌俏可愛的小女孩,不由一陣心痛。再看到妖嬈行禮時,也是暗自戒備,用自己的身體將身後男子護住,哪還不明白。只見水柔眼中柔光一閃而過,復又那樣冷冷淡淡,看着妖嬈道:“你身後這男子是誰?”
妖嬈聽聞師叔這般問話,頓時響起自己小時候只要遇見師叔這般模樣,聲音越是淡然,殺機便越是濃郁。只見此時妖嬈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急忙上前幾步,伸開雙臂,攔住水柔,哽聲道:“弟子知道當年師叔與師父有過節,弟子也知道師叔此次定然不放心弟子離開。但是這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他爲了救我才弄成這樣,還望師叔能夠救他一命,弟子就算是死也甘心。”
說着,妖嬈驀地感覺到一陣頭暈,站立不穩,跌倒在地。水柔初時見到妖嬈這般護着陸渙,眼中神色複雜至極。再看到此刻妖嬈竟然是隻說了一番話語,便氣力不支,心中不由一動,伸手打出一道紅光,點在妖嬈眉心之上。隨後,再也保持不了方纔那般清冷,面色漸漸變白,眼中神色更爲複雜。
許久之後,水柔方纔嘆道:“這到底是何等樣的一名男子,竟然值得你對他至此,一身精血竟然有半數都給了他?”
妖嬈經過水柔那紅光入體,只覺氣力恢復了不少,只是身子依舊虛弱,站不起來。擡頭看着水柔,輕聲道:“弟子也是不知道,只是這些時日以來,和他在一起,心中便覺得快活。他笑了,弟子心中也是歡喜,他皺眉,弟子心中卻是沒由來得疼痛••••••”
“哈哈哈!師姐,你看到了吧,你一生視情如糞土,你的徒兒卻是這般癡情,實在是天下最可笑的笑話了,哈哈哈!”妖嬈話音未落,水柔卻是驀地放聲大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中,卻充滿了苦澀,眼中也是含着淚水。
隨後,水柔笑聲一收,緊緊盯着妖嬈,冷聲道:“我能救他!”
妖嬈聞言不由大喜,不顧身子虛弱,竟然是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拉住水柔的手道:“師叔,真的?那太好了••••••”
水柔卻是輕輕甩開妖嬈的手,冷聲道:“我雖能夠救他,但我爲什麼要救他?”
妖嬈聞言不由一愣,旋即哽聲道:“師叔,當年你不是最疼妖嬈了麼?你怕妖嬈回去告訴師父你在這裡,妖嬈可以一死。但是還請師叔看在當年的情分上,救救他吧。”
看到妖嬈眼神中充滿了懇切與乞求,水柔心中也是一嘆。只是面上依舊冷淡道:“要我救他也不是不行,但你必須要付出代價。”
妖嬈聞言,毫不猶豫的道:“師叔放心,只要他好好地,妖嬈便將自己的命交給師叔。”
水柔搖頭道:“我要你的命做什麼,你是我自小看着長大的,我無法對你下手。”
妖嬈問道:“那師叔要什麼?”
水柔冷聲道:“你聽好了,我不對你下手,但也是不會放你離去,你便在這裡陪我好了。但是我觀此子資質絕佳,日後前途不可限量,爲防止意外,須要將他對你的記憶抹去。”
妖嬈聞言,面色陡然一變,雙手攥緊又是漸漸鬆開,緩緩地跌坐在地面上。
看着眼前男子的面龐,妖嬈不由淚如雨下,輕輕撫摸着,再也說不出話來。不知過了多久,就只見妖嬈終於緩緩站起,看着水柔道:“師叔,只要他能好好地活着,記不記得我也無關緊要了。”
水柔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神采,看着妖嬈道:“你可要想好了,救好了他,他可以逍遙快活,而你就要陷入無休止的相思之中了。而不救他,我便放你離去,你不僅得了自由。而且要是在後面幾層遇難,也能夠做一對亡命鴛鴦,總是好過你這樣不生不死的活數千上萬年。”
妖嬈聞言搖頭道:“我那樣就太自私了,我只希望他能夠活的好好地,即便是他不記得我了,即便是他有了別的女子。但能夠知道他是真的開心,妖嬈便心滿意足了。”
聽到妖嬈這般說,水柔終於是仰天長嘆一聲道:“都道生死相許纔是情之至也,卻不知身在咫尺,心若天涯,卻依舊能夠默然祝福,纔是情道至艱。你將他帶進來吧。”說着,就只見水柔的身影向着花谷中行去,片刻便已然遠了。
妖嬈聞言,看着陸渙,輕聲道:“陸渙,你聽到了麼?你終於有救了,妖嬈不會讓你死的。”說着便在陸渙脣上輕輕一吻,淚水滴到陸渙臉上,慢慢暈開。隨後,妖嬈便艱難地抱起陸渙,隨着水柔向花谷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