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時候我終於能夠甄別性與愛之間的連接與分離的紐帶爲何物。當你喜歡一個人時,決然不會讓性衝動獨佔鰲頭,高高在上,那是一種靈魂在萌動,渴望讓自己的心與之貼得更近的一種感覺,那種感覺是地久天長而持之以恆的,絕非激情的噴薄和短暫的牀笫之歡所造就的一瀉千里的快感。喜歡一個人會將激情留在最後,即使經常意淫或春夢不斷那也僅僅侷限於理想階段而非現實世界中的真槍實戰。愛是性的基礎,性是愛的昇華,有愛無性難以持久,有性無愛與嫖客無異。造物的神奇便體現在愛與性的完美的有機的統一之中。
我不知道爲什麼意淫總體現在男性的腦海中,女人難道就不會意淫?我相信女人也會意淫,不過只在少數,而且多半是那種荷爾蒙分泌過多或腎上腺素過猛所致。在這裡點到即止,不再深究了。
戴小芳長得不是特別漂亮,但卻絕不會與美麗一詞分道揚鑣。她屬於那種溫婉嫺靜卻絕不是逆來順受的悶罐子的女生。她的頭髮濃密而綿長,蓬鬆柔軟讓人很自然想起天鵝的羽翼,那種溫軟不可比擬,讓人浮想聯翩,情不自禁。她的眉毛淡而清麗,如在氤氳的夜霧中穿梭的上弦月的滌盪在水中的投影,朦朦朧朧不甚真切,如在夢中,縹緲而旖旎。
她的眼眸如碧波盪漾的漣漪,純淨而不染塵埃,美麗不可方物,而且總是帶着盈盈的笑意,似乎悲哀與她無緣,傷痛與她決裂,她眼中溢出的似乎只有歡樂與陽光的溫熱。她的身材高挑而不失婉約,雙腿修長而不失皎潔,遠遠望去,亭亭玉立之中盪漾着清新飄逸的氣息。
我總是會不經意的回過頭去,然後在裝作不經意地去問她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或者常常找她借一些我本來就有了的東西。這其實是一種沒事找事的腦袋進水的表現,但在旁人看來,卻心下甚明。
我以爲這樣的動作或有事沒事的找她搭訕會讓她不以爲然甚至心生厭煩。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似乎很願意和我說話,也似乎很願意給我借一些我明明就有的東西。她樂得說話,我的興頭就更足;她樂得借我東西,我就毫不猶豫地收下,連謝謝都不說,甚至會口是心非的損她兩句,她也會義憤填膺的反駁,而我總是以四兩撥千斤的手法輕而易舉的化險爲夷。然後仰天打個“呵呵”,譏否她反應遲鈍,嘲笑她缺乏維生素ABCDE……我總是贏家,總是凱旋而歸,勝利微笑。可是這是我想要的嗎?我爲什麼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失落呢?每當夜闌人靜,我坐在屋子的角落裡,一遍一遍地追問着自己。
也同時在隔着空間無聲地質問着她。
她爲什麼總是輸呢?爲什麼在與我爭鋒相對的時候總是不盡心盡力呢?爲什麼在最後關頭總是無奈的落敗呢?她是不想與我爭奪這無關緊要的結果還是內心有着不願說出的顧忌呢?想到顧忌,我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恐慌,更不願深層次的去思索這樣一個問題,我會選擇並篤定這是我的多慮和神經過敏。如果可以,我不願意讓她每每落敗在我的面前,我寧願她奮起反擊,說得我無地自容,罵得我潰不成軍。那樣的話,我至少能夠好受些,至少能夠感受到真
正的快樂。哪怕我從此只能像個小孩子一樣仰望她的美麗而小心翼翼、恭敬有加,我也心甘情願,毫無悔意。
如果愛情註定要卑躬屈膝,我又爲什麼要倚仗着虛僞的外殼自鳴得意、昂然挺立?
我願意用一切取換取愛情的殘餘,貪婪地吮吸着在花開爛漫時節漫天的春雨,也不願在煙波浩渺的人海中孤獨的死去。
戴小芳沒有午休的習慣,準確的說她是將午休的時間節約起來做作業。她的成績很好,總沒滑下前十名。我的成績很差,加之喪失了學習的天賦,我很難趕上她。我習慣了在她面前的自鳴得意,如果成績變成了一道天塹,我僞裝的清高便會在剎那間分崩離析,從此以後羞愧到無以復加。
其實我這樣的思想完全是多慮的,甚至是庸人自擾。因爲除了父母對你的成績在意之外,沒有人會對你的學習感興趣。即使是相互喜歡的人也不會將成績作爲一種維繫彼此感情的紐帶。感情可以作爲成績提升的動力,絕不會成爲成績提升的牽絆。而對於中學生禁止談戀愛這樣的規章在我看來只是最高教育部門制定的一種“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的典型例證。礙於權威,執行者們只能遵從,他們傳達上位者的金科玉律,默默地執行,加之說不出什麼依據也不能在理論上讓人信服,所以支持者並不多,而反對者因爲心中的彷徨和不確定性等多種因素導致其三緘其口,沉默是金。另外,在那個特定的年齡、特定的時期,教育工作者們往往會語重心長的以一席箴言輕鬆無比的刻畫着一個美妙的大學生活作爲誘餌來達到讓我們在幡然醒悟的同時又滿懷憧憬並奮不顧身的將一切精力與時間投入到學習中來的目的。他們的目的達到了,而且是那樣圓滿又無懈可擊。當我們撥開雲霧的那一天卻發現我們都在演戲,他們的話就像臺詞,可以不用負任何責任,而我們卻驚訝於自己竟然一直在戲中扮演着的角色卻渾然不知直到此刻才如夢方醒。所以他們不用對我們、對觀衆做出任何解釋和任何迴應。因爲我們只是戲子,尊嚴早已被踩在腳底,形同虛設,我們找不到自己應得的東西,我們能做的只是在一場早已設計好的遊戲裡重複着千篇一律的動作的言語。無論悲歡離合、愛恨別離,我們從來都不能真正的掌握自己的命運。直到將星隕落,北斗歸位,我們終將流下空洞的眼淚,而這眼淚中竟然什麼都沒有隱匿,甚至,也不是我們發自肺腑的戰慄。
戴小芳沒有午休的習慣最終讓我受益匪淺,那段時間我的中午也傾盡奉獻給了與她的“糾葛”之中。我會找一切的機會和她說話,與她打趣,一如既往的激怒她,諷刺她,口是心非的侮辱她、甚至挑逗她,待得換得她一個嗔怪的眼神或不痛不癢落在我身上的擊打,在我感覺都是一種莫大的幸福與快慰。我往往會自得其樂地竊喜很長一段時間,而那段時間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閃爍着燦爛光澤與幸福雨露滋養着的大地上那茁壯生長的麥芽,無論是電閃雷鳴還是碧空萬里,無論是萬里無雲還是夜黑風高,無論是彤雲密佈還是霞光萬丈,無論是晦魄環照還是曦暉朗曜,甚至被污染的天空,被鑿碎的馬路,被泥沙淤塞的河流,被無情砍伐的
榕樹,被虐待的小孩,被城管掀翻的地攤,被暴打的農民,被狠狠抽打的野狗……在我眼中,都是如此美好而豐富多彩,認爲這一切都是上天的恩賜,都是不可多得的饋贈,即使我變得昏聵到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善良,失去了是與非的分辨力,我都覺得是值得而無怨無悔。至少在那個時候,愛情真的會瘋狂到讓人什麼都顧不上,那是一種邪惡的靈魂潛藏在心裡的深處在意志最薄弱的關頭蠢蠢欲動、躍躍欲試,企圖透體而出,佔據你大腦的神經中樞。操縱着你的靈魂,控制着你的軀幹,鞭笞着你去做一些從來也沒有想過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的是事情。即使我沒有去做,難道這個世間做過的人還少嗎?我忽然想起了一個新聞,曾經有一個女孩爲了一個男孩順利學業不爲金錢所阻竟然去酒吧賣淫,將賣淫的錢悉數拿給男孩並幫助他順利畢業併成功找到了一份衆人羨慕的工作。女孩無怨無悔地作踐自己僅僅是爲了當初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和真愛無悔。然而男孩在找到工作以後並沒有實踐當初的諾言娶女孩爲妻並給她一輩子幸福的生活。他很快另結新歡拋棄了女孩過上了一種煥然一新的生活。女孩萬念俱灰之下跳樓自殺,消香玉隕之後留下衆人七嘴八舌和莫衷一是的浮誇。是什麼樣的力量讓她犯傻,以至貞節操碎了一地,生命雲淡風輕,衆人悲哀連連,無人見我癡情。這是一個太過讓人沉重的東西,世人永遠也堪不破,看不透,望不穿。算了吧,算了吧,我還能說些什麼呢?只能徒增無謂的感愧罷了。
我必須要敘述一些值得回味的東西了,哪怕這些東西像微塵一樣在對方看來是那麼的微不足道甚至從未放在心上,但在我的記憶裡卻一直閃爍着明亮的光芒。並不如何強烈,像長明燈似的,靜靜地矗立在角落裡即使歷盡千年也未曾熄滅。
高一的時候學校的時間安排是一個星期上五天半多一點的課,也就是從星期一開始一直上到星期六下午四點才放學,這個時候,住校生也會回家,他們的家一般都在周邊的幾個小鎮,這些城鎮非常小,小得袖珍,小得玲瓏,小得可愛。而且距離學校的路程也並不遠,四十多裡的路,半個小時的車程,非常輕鬆,腳還沒站熱,屁股還沒坐穩,家門已咫尺在望了。
我每週是準時回家的,當時一個歷史問題我留了下來與歷史老師進行探討。再解釋清楚一些,這個歷史問題,是關於歷史課本上的一道我尚未搞清楚的問題,並不是我自己犯了什麼歷史性的問題。彼時的歷史老師就是我們的班主任,名諱我暫且隱去,總覺得不太好,我心底當然有所保留,便覺得沒必要讓一些無關緊要不痛不癢的八卦滿天飛,影響他的平靜的生活,況諸君權當做小說看,或徒增感慨,或徒增喟嘆,或徒增傷感,或徒增惻然,一切都憑諸君做主,吾亦不做妄論。
彼時,全班已做了一次座位大洗牌,所有的座位自行輪換,她已不坐在我的後面,在換位子的當天被一個女生拉走了。我當時是有話要說的,她看了我一眼,眼神複雜,似乎也有話要說。我看懂了她眼神所蘊含的表達,她是希望和我坐在一起的。我當然更希望和她坐在一起。於是我想叫住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