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偉民副科的級別不算高,但是縣委辦副主任兼縣委招待所經理,在南浦縣官場多少算個人物了,他一聽方旭的電話以及和方揚的對話,哪裡還會不知道剛纔打電話來的就是新任縣委副書記韓文海?
何春芝也是如此,別看她平時咋咋呼呼囂張跋扈的,但是對官場上的動靜也是敏感得很,這個女人清楚現在的一切都是因爲丈夫的一官半職,如果沒有了蘇偉民頭上的那頂小烏紗帽,她就什麼都不是了。韓文海作爲南浦官場上的新貴,從中央部委直接空降到這裡擔任縣委副書記,這麼大的事情何春芝自然也是清楚的。
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隨隨便便兩個年輕人,居然就可以和韓文海這樣的“大人物”稱兄道弟,更要命的是,自己似乎已經把這兩個年輕人得罪慘了。一想到昨晚以及剛纔自己刻薄的話語,何春芝的腸子都快悔青了,她恨不得甩自己幾個嘴巴子。
一會兒這兩個年輕人如果在韓副書記面前提上一嘴,那蘇偉民的前途可以說就全毀了。這可是自己最大的倚仗啊,不然那些鄰居們憑什麼對自己的跋扈敢怒不敢言,還有親戚們看到自己都要陪着笑臉,還不都是因爲蘇偉民的官帽子?想到這,何春芝的額頭上不禁冒出了一層冷汗。
方揚和方旭都沒有說話,蘇荷只是握着奶奶的手靜靜地坐在那裡,蘇偉民和何春芝更是大氣都不敢出。在壓抑的氣氛中,門鈴響了起來。
何春芝一下子彈了起來,訕笑道:
“我……我去開門!”
方揚臉上掛着一絲淡淡的譏諷,望着前倨後恭的何春芝,並沒有出言阻止。
他的心裡也隱隱有一絲的期待。韓文海是老韓家的長子長孫,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今年才二十八歲,已經在副處的崗位上兩年了,之前一直都在國家發改委,這次突然下放偏僻小縣的縣委副書記,雖然方揚對韓家這個舉動頗爲不解,但是從客觀上說,實權縣委副書記的崗位,肯定要比國家部委鍛鍊人。
韓文海一直都是韓家最優秀的三代子弟,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下放的時候了,只不過韓家沒有選擇他們的傳統地盤蘇南省,反而將韓文海放到了方家掌控的東南省,的確令人非常費解。
何春芝打開房門,一位身材高大、滿面紅光的男人出現在了門口。何春芝心中一凜,果然是韓副書記!一週前剛剛到任的時候,縣委縣政府在縣委招待所爲他接風的時候,何春芝遠遠的瞅見過,當時還被這位新科副書記的年輕給震住了。
“韓……韓副書記,您好!”何春芝搓了搓手,臉上帶着一絲諂媚的笑容哈腰問候道。
韓文海顯然沒有料到屋子中會有這麼多人,他乍一看到何春芝,不禁楞了一下。不過他的目光越過何春芝投向屋裡的時候,一眼就見到了坐在沙發上一臉不羈笑意的方旭,神情頓時放鬆了許多。
他朝何春芝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便徑直走進了屋子裡,老遠就張開了雙臂,爽朗地笑着說道:
“小旭!咱們得有……半年沒見了吧!上次見面還是你春節回京拜年呢!”
方旭站起身來迎了上去,重重地一個熊抱。見到好友他也很興奮,說道:
“可不是嗎?大海哥,我說你可有點不夠意思啊!到東南省任職,居然不聲不響就直接下來了,也不說到榕城去找我一下!”
“我現在是山區小縣的小幹部,豈敢隨便到省委常委院晃悠啊?”韓文海半開玩笑地說道,“對了,方旭同志,你膽子挺大嘛!你家老頭子前腳到南浦,你後腳居然就敢開着這麼拉風的房車在南浦招搖過市,你不是一向最怵他的嗎?”
韓文海這話在蘇偉民心裡掀起了軒然大波,他知道方旭的來頭應該不小,否則也不可能和韓副書記這麼隨意地稱兄道弟,但是眼界決定見識,蘇偉民畢竟只是小縣城的幹部,如果不是韓文海這番話,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方旭居然是省委方書記的小孩!
住在省委常委院,現在又在南浦視察,而且還姓方,對蘇偉民來說,答案已經相當明顯了,只有省委方鴻達書記一人而已。
何春芝這個死婆娘!平日裡的刻薄潑辣,行事囂張跋扈,以前就擔心她會惹事,沒想到一下子就闖下了這樣的彌天大禍!
蘇偉民狠狠地剜了何春芝一眼,恨不得上去扇她兩巴掌。
何春芝此刻也完全蔫了,心虛地避開了蘇偉民的眼神,沮喪地低下了頭。
“啊?”方旭聽了韓文海的話,感覺脖子後面一涼,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苦着臉說道,“不會這麼寸吧?老頭子也在南浦?”
韓文海笑眯眯地點了點頭說道:
“嗯!方書記來參加現代農業示範園的掛牌儀式,順便視察指導我縣工作。”
“死了死了!”方旭哀叫了一聲,轉臉對方揚說道,“小子,被你害慘了!我……不行!我先下去把車挪到地下車庫去!”
“差不多行了啊!”方揚慢悠悠地說道,“你真當方伯伯是洪水猛獸啊?你這次來是做善事的好不好?”
“咦?對哦!我幹嘛要這麼怕?我明明是做好事來了,老頭子看到就看到唄!說不定還得表揚我呢!”方旭一下子回過神來了,說話頓時就有了底氣。
他也是被方鴻達訓怕了,大學畢業之後不正經找份工作,天天跟狐朋狗友一塊出去鬼混,方鴻達恨鐵不成鋼,沒少訓斥他。搞得方旭見到方鴻達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今天方旭一聽說方鴻達也在南浦,下意識地就感到一陣心虛,經過方揚提醒才驀然發現,自己這次可不是來鬼混的,自然沒什麼好怕的。
方揚一說話,韓文海自然就注意到了這個氣度不凡的年輕人,用徵詢的目光望向了方旭。方旭這纔想起來,連忙介紹道:
“大海哥,這位是我的好兄弟,方揚。現在是榕大的學生,他也是白巖大師的關門弟子哦!書畫天才呢!”
韓文海乍一聽方揚的名字,下意識地就以爲方揚是方家的人——剛纔他也聽到方揚稱呼方鴻達爲“方伯伯”了,方揚似乎看穿了韓文海的心思,不卑不亢地含笑說道:
“韓書記你好,你別聽方旭胡吹,我就是你治下的一介草民而已!”
韓文海感到了一絲詫異,方旭笑着說道:
“還真是哦!大海哥,方揚的老家就是南浦的,你現在可算是他的父母官了呢!”
“韓書記,還請多多關照啊!”方揚順着方旭的話,微笑着說道。
“哦!言重了言重了!”韓文海有點走神,聽了方揚的話連忙說道,“方揚,你是小旭的好兄弟,那就是我的好兄弟,叫我大海哥就行了,叫韓書記我聽着彆扭!”
“好的大海哥!”方揚依然是不卑不亢的態度。
韓文海對方揚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錯,這個年輕人有一種很恬淡的氣質,行爲舉止又顯得非常有教養。他們這些大家族裡出來的人,是很注重這些的。這也是那些暴發戶雖然財大氣粗,卻極少能入得了世家子們法眼的原因。
而且韓文海還隱隱有一種與方揚很親近的感覺,當然,韓文海也沒有多想,只是將之歸結於方揚給自己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見到韓文海與方揚兩人寒暄完畢了,蘇偉民終於鼓起了勇氣上前問候道:
“韓書記,您好!”
韓文海剛纔只顧着和方旭兩人聊天,這時才注意到蘇偉民,臉上驚訝的神色一閃即逝,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點了點頭說道:
“蘇主任,你也在這啊!”
“是啊!是啊!”蘇偉民有點尷尬地打了個哈哈。
韓文海輕輕地和蘇偉民握了一下手,卻也沒有注意他臉上的表情。蘇偉民一個小小的副科級幹部,在韓文海眼中確實無足輕重。
韓文海馬上又轉臉對方旭說道:
“小旭,既然來了南浦,就一定剛要給我個機會盡盡地主之誼啊!這樣吧!方書記他們今天要在南浦過夜,明天一早回榕城。我晚上肯定沒時間陪你,明天中午吧!我做東,請你們吃個飯,然後再帶你們在縣城周邊轉一轉,附近還是有幾個景點的!”
“我都行啊!”方旭左右也沒什麼事兒,爽快地就答應了,轉向方揚問道,“方揚,你留下來一天沒問題吧?”
方揚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蘇荷。蘇荷有點猶豫地說道:
“酒吧那邊……”
“酒吧那邊沒事兒!我給強哥打個電話就行了!”方揚說道,“蘇荷,要不就再留一天吧!你也很久沒回南浦了,可以找老同學敘敘舊什麼的!”
“嗯!”蘇荷順從地點了點頭,她早已將方揚當做了主心骨,既然方揚都說了再留一天,她自然不會有反對意見。
韓文海見他們統一了意見,便匆匆地告辭了。省委書記親自視察,市縣兩級領導都高度重視,他身爲縣委副書記,還有一大堆工作等着他呢!自然不可能逗留太久。
韓文海走後,房間裡的氣氛又變得有些微妙了,何春芝早就沒有了之前的囂張氣焰,蘇偉民則滿臉的尷尬,他硬着頭皮走到蘇荷面前,說道:
“小荷,既然你要留下來一天,就一起回家住吧!別住酒店了……”
蘇荷嘴脣動了動,還沒來得及說話,從蘇偉民等人進門開始就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方旭早就看不下去了,語帶譏諷地說道: щщщ_ ttκan_ C O
“蘇主任是吧!我看還是不必了吧!我們對老人家的安全不放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