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秋一干人走後,李巖等人喚店家重新收拾個座位.這時客堂一間房門推開,一位青衫少年走進來,秀眉星目,皮色白淨,相貌極俊,約莫十七八歲年紀,那人怕怕手,一陣清朗的聲音傳過來:“李大哥,你可真厲害,連我師傅都嚇跑了。”
丹臣等人分明見得這少年正是阿紫,紛紛上前施禮,“見過阿紫姑娘。”施禮之後,巴天石對段譽附耳道:“小王爺,這是你的妹妹。”
虛竹等人聽得一聲“李大哥”都好生納悶,因其口吻大似女子撒嬌,雖然佛門色不異空且當時盛有孌童之風,卻也不由得一陣惡寒,待聽的朱丹臣等人見禮,方纔恍然大悟,原來少年是女扮男裝,心中暗叫:“慚愧慚愧!”
原來阿紫那曰遠遠看見丁春秋,多年積威下十分害怕,即使李巖在身邊也一時神迷心竅逃走。這些曰子她到處遊蕩,也是湊巧,哪知道冤家路窄,竟會在這小飯店中遇上了,急忙搶向後進,想要逃出飯店,豈知推開門踏了進去,竟是一間臥房。阿紫想要縮腳出來,只聽得身後有人叫:“店家,店家,快拿酒肉來!”星宿派弟子已進客堂。阿紫不敢退出,只得輕輕將門掩上了。不過她跟隨李巖,修煉了小無相功,加上冰蠶的真元,武功比之以前實有天淵之別。所以期間慕容復與丁春秋交手及李巖與丁春秋對話,都被她聽在耳裡。待得丁春秋離開,而且確定丁春秋不敢招惹李巖,自然出來與李巖相見。
李巖瞧見她,把段譽拉在一旁說道:“這是你親哥哥段譽。”
段譽大感無奈,心中卻是忍不住的想到:“父親到處留情,我也不知道還會再遇見多少妹子。”卻不由得有點想起木婉清,一時間心中微微有點不是滋味。
那邊莊顯一見阿紫,想起之前被她坑了一把,不由得爲之大氣,當下一伸手,便向着阿紫抓去,李巖有心要阿紫得點教訓,並未加以阻攔,阿紫決然沒有料到會有人來拿自己,而且武功之高,還在自己之上,正愣神間,突然間一陣勁風襲體,跟着一條臂膀伸過來攬住了腰間,有人抱着她奔出。阿紫只覺猶似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莊顯這一掌卻是落了個空。
原來莊顯向阿紫一耳光扇去,虛竹看得不忍,一着急,真氣鼓盪全身,竟然衝了過去,速度驚人。其實他如此反應自己也覺得十分詫異,當時他只想的要阻止,哪知道身體反應的如此迅速。他自身還不覺得怎樣,不好意思向周圍笑了笑,還摸了摸光溜溜的頭。卻見衆人眼中瞪得像雞蛋大,充滿了不可思議。只因爲他剛纔兔起鵲落,當真不得了,在場諸人自問再練一百年都練不出這麼好的身手。
阿紫驚魂未定,入目處見得一張濃眉大眼,鼻孔上翻,雙耳招風,嘴脣甚厚的臉蛋。不是虛竹又是誰來,阿紫被他抱在懷裡,羞急道:“小和尚快放我下來。”
虛竹忙撒手,蹦的一下,阿紫便摔到地上,一頭長髮散開來,好不滑稽。衆人見得方纔從虛竹剛纔的驚人行爲解脫出來,不覺十分莞爾。
阿紫從地上爬起來,朝虛竹說道:“小和尚你可真笨手笨腳的,把我摔在地上也罷了,怎麼還愣在一旁不扶我起來?”虛竹滿頭大汗,連忙告罪。
李巖搖了搖頭,說道:“阿紫別胡鬧,小師傅才幫了你,你怎麼又這樣。”
阿紫氣道:“你好意思說,我有危險你都不幫我。”
李巖沒好氣的應道:“你如今內功根基已然深厚,若是肯努力練武,也是頂尖的高手,又何必讓人幫你。”
玄難喚過虛竹,問李巖到底如何指點,爲何武功這麼高,虛竹迷迷糊糊卻是哪裡答得出來,玄難把住虛竹脈門,他雖然內功盡失但是見識眼力俱在,感受到虛竹體內正常,真氣奔騰呼嘯猶若江河,大是震驚,心道:“虛竹體內的確是再正宗不過的少林功夫,只是這渾厚的內力怕是舉寺上下都找不出第二人來,這李居士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真是奇也怪哉!”
不過虛竹從小在少林寺受戒,這是他第一次離開山門,斷無可能是別家門派的臥底,而且虛竹天姓淳厚,持戒與禪定兩道,從不用人擔心,少林自建寺以來也不乏內力深厚卻不顯露人前的高僧,他只道虛竹天生禪慧,於修煉內功上別有一番天賦,是以不疑,於是看向虛竹的目光更加和藹。
玄難出聲問道:“虛竹,你現在會哪些功夫。”
虛竹連忙應聲道:“稟師伯祖,徒孫愚笨如今只會得韋陀掌和羅漢拳。”
玄難道:“這樣啊,待我回寺後稟方丈讓你去藏經閣參悟,不過諸般佛法經書更須的好生研讀。”
虛竹道:“謝謝師伯祖,弟子一定努力修行。”玄難本意是現在少林正值風雨飄搖之時,他武功全失卻是不能於寺內多少助益,見虛竹內力如此深厚,要學上乘功夫自是探囊取物,所以希望他到藏經閣學的幾門絕技,將來助方丈共抗大難。虛竹卻以爲玄難叫他到藏經閣閱讀佛法,參悟禪理;只因爲虛竹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身具何等修爲,兩人一意之差,理解各是不同。
須臾飯店酒肉飯菜上來,一行人座次一定,少林僧衆與李巖段譽一干人相對而坐,少林僧衆面前自然是素菜,酒肉由李巖他們享用。都是習武之人,食飯甚快,大家正要各自回房休息,巴天石卻是站了起來,朝玄難抱拳道:“大師在下有一言不吐不快。”
玄難呵呵一笑道:“老衲何當巴施主如此大禮,快請坐下。施主有什麼話儘管直言。”
巴天石就勢坐下,他喝了口酒,向範驊、華赫昆二人交換了眼神才說道:“上次我們三人奉了王爺將令,前赴蘇州燕子塢慕容氏家中查察,要瞧瞧有什麼蛛絲馬跡,少林派玄悲大師到底是不是慕容氏打傷的。”
少林衆人齊聲問道:“三位可查到了什麼沒有?”
範驊道:“我們三人沒明着求見,只暗中查察,慕容氏家裡沒男女主人,只剩下些婢僕。偌大幾座院莊,卻是個小姑娘叫做阿碧的在主持家務。”
段譽點頭道:“嗯,這位阿碧姑娘人挺好的。三位沒傷了她罷?”
範驊微笑道:“沒有,我們接連查了幾晚,慕容氏莊上什麼地方都查到了,半點異狀也沒有。巴兄弟忽然想到,那個番僧鳩摩智將公子爺從大理請到江南來,說是要去祭慕容先生的墓”
阿紫好奇道:“那鳩摩智請我哥哥去祭慕容先生的墓,不知這中間有什麼道理?”李巖幾人自然知道怎麼回事,卻不好開口。
玄難沉吟道:“可跟我師弟受傷有什麼關連?”
範驊道:“我提到這件事,正是要請大夥兒一起參詳參詳。華大哥一聽到這個‘墓’字,登時手癢,說道:‘說不定這老兒的墓中有什麼古怪,咱們掘進去瞧瞧。’我和巴兄都不大讚成,姑蘇慕容氏名滿天下,咱們段家去掘他的墓,太也說不過去。華兄弟卻道:‘咱們悄悄打地道進去,神不知,鬼不覺,有誰知道了?’我們二人拗他不過,也就聽他的。那墓便葬在莊子之後,甚是僻靜隱秘,還真不容易找到。我們三人掘進墓壙,打開棺材,大師,你道見到什麼?”
虛竹等少林僧衆同時站起,問道:“什麼?”
範驊道:“棺材裡是空的,沒有死人。”
玄難一驚,手中茶盞落下,卻渾然不覺,他艱難開口道:“可是真的?”
三人異口同聲:“千真萬確!”
玄難一愣良久。
阿紫說道:“那慕容博沒有死。他叫兒子在中原到處露面,自己卻在幾千裡外殺人,故弄玄虛。李大哥,這人可真是陰險狡詐,你說我是不是該向他學習學習!”說着還瞧了瞧莊顯,莊顯頓時便是感覺背後一涼。
範驊搖頭道:“這慕容博武功深不可測,他要殺人,儘可使別的手段,爲什麼定要留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功夫,好讓人人知道是他姑蘇慕容氏下的手?若想武林中知道他的厲害,卻爲什麼又要裝假死?要不是華大哥有這能耐,又有誰能查知他這個秘密?”
玄難道:“料想慕容博向我玄悲師弟偷襲之時,使的是段氏一陽指,只是慕容博一陽指所學不精,奈何不了他,終於還是用慕容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家傳本領,打傷了我師弟。”他既知慕容博假死,其中必有天大的陰謀,且玄悲恰巧在大理遇難,聯繫起來其中嫁禍之意顯而易見。衆人聽得玄難分析,恍然大悟,但因這是少林高僧遇襲,卻是不好讚歎附和,值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