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麥田圈之謎(2)

(二)

布萊恩漂浮在銀色的雪沙上,努力保持一貫的優雅。前方就是阿爾卑斯最高峰勃朗峰,雲霧中的峭壁上,聳立着一所被皚皚白雪包裹的青灰色石頭小屋。它遺世獨立於高山上,傲視着連綿的羣山、無邊無際的雪原、怪石嶙峋的峽谷。這裡比坐落在馬特合恩峰頂的索威山屋,更陡峭、偏僻,連極限登山運動員也不曾涉足。

此時,天空、雪山和小屋都籠罩在一抹深藍的色調中,稀疏的星光煥發着孤寂之美,風在深山中嗚咽而過,捲起銀色沙粒,朦朦朧朧如雲霧翻騰。

布萊恩喘着氣,他早已年過半百,一路疾馳讓他有些體力不支。這裡是海拔四千多米的高空,空氣十分稀薄,讓腳下的分子緻密成凝膠狀並形成氣壓差,以助力飛行是十分困難的。

布萊恩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一種無奈感。雖然他擁有現實世界中人們難以致信的超能力;雖然他是城堡——克萊斯特堡的創始人,和世界上最強大的人組成同盟;只要他願意,任何權力、任何組織都會積極地向他展開懷抱。然而,這種無奈感仍在時刻壓迫着他,使他不得不帶領着和他一樣的人們,蝸居、禁錮在深山的這一方城堡裡。從這已看不到城堡,但布萊恩仍能感覺到那座,由石灰岩堆砌而成的巨人的心跳。這原是座廢棄在阿爾卑斯山脈裡的古老城堡,十六年前是他讓它煥發新生。如今在這座哥德式高聳削瘦的尖肋拱頂下,有他的家人和他從世界各地拯救回來的孩子們。

南熠——布萊恩默默唸着這個名字,心中生出一絲溫暖的慰籍。南熠是唯一不居住在克萊斯特堡的成員,也許真的是年紀大了,現在但凡有事,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南熠。可十六年前,這個男人可沒讓他感覺這麼親切。南熠——布萊恩至今還記得那張從雪堆中挖出來的臉——一張亞歐混血兒的臉,和周圍白雪一樣乾淨、冰冷的臉...

十六年前,阿爾卑斯地區發生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雪崩,等他和夫人瑪佩爾、助手埃弗裡以及營救小隊趕到時,那座曾經熱鬧的旅遊小鎮,已只剩斷瓦殘垣。雪崩後的世界異常寂靜,連風都靜止了,所有的雪鏟都已停止了工作,唯有他的夫人瑪佩爾伏在他的肩頭嗚咽。地上一具具被雪崩靜止的人們,眼眶和張大的嘴裡塞滿了雪塊,僵硬的身體恐懼、憤怒地扭曲着。可是,即算再憤怒、再不甘也無法融化命運的堅冰。這是營救者們最無法接受的場面:沒有希望,只有死亡,整個小鎮沒有一個倖存者。營救小隊開始撤離,剩下的工作只能交給沒有感情的大型機器......

突然,一聲聲響,人們回頭。窪地裡一顆完全折斷的雪松上,積雪在滑落,這裡是最不可能有幸存者的。可不管怎樣,所有的人都衝了過去,沒有人用雪鏟,大家都徒手在半截的雪松下,瘋狂地挖掘...

當那張亞歐混血兒的臉浮現,空氣凍結,每顆心都墜落到了悲傷的最低點——那張臉太完美了!在一層薄薄冰霜覆蓋下,英挺的鼻樑、眉骨,飽滿的脣線,堅毅的腮幫,如同精緻雕琢的大理石像。可那張臉和周圍的白雪一樣,純粹、乾淨得沒有一絲雜質,也沒有一絲生命氣息。身爲醫生的瑪佩爾,再也忍不住了,她跪在地上,爲又一條年輕生命地逝去而放聲痛哭。

絕望徹底地籠罩着小鎮,瑪佩爾和營救小隊先行一批乘直升機離開。直升機巨大的螺旋槳掀起雪沙,再次覆蓋了剛重見天日的身體。皚皚白雪組成的荒涼沙漠上只剩斷肢殘臂,在醜陋地直指天空,控訴着命運的殘忍。布萊恩、埃弗裡和克萊斯特堡的成員們自願留下來照顧這些遺體,可是,他們除了守在一旁,不讓那些身體再次被雪地裡的豺狼踐踏外,其它也無能爲力。

夜晚來臨,雪崩後的天空晴朗,阿爾卑斯山脈在深藍的蒼穹下嗚咽。一顆斗大的流星由西向東劃破天際,美麗的藍色慧尾閃爍着火花,火光下深藍的夜空與媚藍的雪山瞬間交融,純淨的如同新生。火光落地時,大地像雪崩時一樣震動,帳篷裡的布萊恩和大夥衝了出來。大家怔怔地望着,直到流星光輝散盡,黑夜再次交給沒有一絲生命氣息的死寂。突然,有人叫了起來,順着叫聲布萊恩看見,在暗藍的天際間一個身姿挺拔如雪松,屹立在斷瓦殘垣中。那身姿也在擡頭仰望天空,狂風吹拂,雪沙升騰如縹緲雲霧,那身姿寂寥如遺世獨立、與天爲徒的末日使者。

竟然還有人活着!

雪地瞬間沸騰,大家激動地呼叫着衝了過去。

那身姿也轉過了臉,初生的月光照亮了黑髮下的臉,一張和周圍白雪一樣,乾淨、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質。落雪紛飛,站立的青年身影修長,冰雪裝飾着他,如穿了件晶瑩鎧甲,在月光下散發着冷清的光輝。衆人的歡呼沒讓那臉泛起一絲波瀾,他如剛甦醒的千年冰雕,冰霜下棱角分明的臉上,幽深的黑灰色雙眸冷漠地看着他們。

等到衆人來到面前,他卻能輕鬆避閃。大家包括布萊恩都驟然停下了腳步,他們都是一羣見慣了生死、見慣了死而復生的人,但剛甦醒便如此敏捷,還是令衆人十分驚訝。人們再次審視這位生還者,猛烈的寒風捲起地上的雪沙,打在臉上讓人生疼,讓人睜不開眼。人們擡手阻擋、退避,青年卻紋絲不動。這人個子高挑,大夥擦拭眼睛擡頭仰視,他向下緩緩掃射。那目光夾雜着與他年紀極不相稱的滄桑與憂傷,裡面的冷傲、威嚴讓人不寒而慄。

就這麼一個,剛被大夥從雪堆裡挖出來的人;就這麼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青年,他卻由上而下,好像他纔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好像下面那些人才是該被拯救的。

沒人會和一個剛從死亡線上回來的人計較,但那種歡迎回家的熱情驟減,人們開始悻悻地散開。只有皮糙肉厚的埃弗裡眼睛‘近視’,他嘿嘿笑着,涌上去,伸出粗壯的胳膊,熱情地去擁抱這位重生者。可是,他踉蹌地撲了個空,回頭卻看見,這座完美的雕像,正伸手拂掃着並未被觸及的肩頭。埃弗裡是個憨厚的黑人青年,他翻看着自己黝黑的手掌,生怕上面真的有什麼污垢。

“喂!你有病嗎?!”埃弗裡的死黨麥凱勒同爲黑人,他脾氣暴躁,最受不了這種種族歧視和傲慢。他吼叫着帶着旋風,衝上去扭住了青年白淨的衣領。麥凱勒體型龐大,是克萊斯特堡的大力神。他怒吼了幾聲,蒲扇般的大腳在雪地上蹭出兩道深深地雪痕,可寬度不及他一半的那人,紋絲未動。埃弗裡和其他幾人也衝上來幫忙,那人並未躲閃,他微皺着眉,像一個大家長一樣隱忍着,無可奈何地看着他們胡鬧,任由他們拌胳膊拌腿。直到所有人氣喘吁吁,才面無表情的,伸手拂開對他無能爲力的髒手。大家倒在雪地上,看着他再次緩緩拂掃、履平,被他們這些垃圾弄皺的衣服。

“忘恩負義的混蛋!是你自己找死!”麥凱勒不肯認輸,他一聲咆哮,地上幾把黑黢黢的雪地鐵鏟凌空立起,直撲對手。

“住手!”布萊恩呵斥道,他伸手阻止。可是,還沒等他出手,那些堅硬的雪地鏟就驟然絞在一起,成了一團崎嶇的鐵球,帶着火花落入雪地,融出一窪雪水。衆人驚恐地擡頭,那人緩緩掃視,由上而下的目光威嚴地讓衆人斂容屏氣。

“好了,好了,大家開玩笑的,這位仁兄別介意!”布萊恩上前,那人後退了一步,同樣避開接近他的布萊恩。布萊恩笑了笑,拍着地上的埃弗裡,示意他們先回帳篷。埃弗裡和麥凱勒等人對視:他們並非等閒,此人更深不可測。青年沒有理睬大家,他只是擡頭久久地注視着天空,好像那纔是他眷戀的地方...

衆人踉蹌地離開,留下布萊恩懷柔招安。

“您好!我叫蓋布里埃爾·布萊恩,大家叫我博士!”布萊恩對他伸出了右手。

青年沒有伸手,他緩緩低頭審視,嘴脣微動:“嗯,我知道你。”

“您認識我?我們之前在哪見過嗎?”布萊恩驚訝地問。

“我知道你的方式只有這一種嗎?”青年嘴角勾動,讓曾經身爲耶魯大學量子物理學教授的布萊恩,覺得自己是個愚蠢人類。

布萊恩尷尬地笑了一下,青年目光移開,接觸到地上那些怒指天空的斷肢殘臂。他轉過了身,高傲的頭顱低下,拱起的肩背,如同一個哀傷的老朽。

“對不起,裡面有你的朋友、親人嗎?”布萊恩靠近這個看起來不過才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輕聲問道。

“沒有。”青年回頭,凜若冰霜的目光讓布萊恩懷疑看錯了那背影。

“我和剛纔那些傢伙,都住在一個叫克萊斯特堡的城堡,離這不遠...”布萊恩依舊熱情地介紹。

“我知道。”青年打斷了他,緩步向前。雪崩後的雪地異常堅硬,每踩一腳,都會發出冰面爆裂的響聲。可他的腳步悄無聲息,布萊恩低頭,雪地上沒有腳印。那時的布萊恩還不會飛行和瞬移,這樣的發現讓優雅的他連表面的淡定都無法保持。還沒來得及開口,那人留下一句:“我會去找你的。”就瞬間消失不見。

埃弗裡和大家大呼小叫地從帳篷裡跑出來,他們一直在帳篷邊偷看,可是雪地已只剩斷瓦殘垣和斷肢殘臂。

那一夜,布萊恩徹夜未眠,帳篷外也異常的安靜,沒有風聲、沒有豺狼的追逐聲和叫聲...

天未亮,布萊恩就出了帳篷。朦朧曙光下,他擔心了一夜的問題有了答案:沒有大型的機械,外面的世界卻已天翻地覆。雖然,斷瓦殘垣依舊,可曾經醜陋的直指天空的斷肢殘臂不見了,它們回到了曾經憤怒的身體傍邊。那些扭曲的肢體安詳了下來,他們被整齊地排在松樹下,像是在排隊等待進入另一個未知的世界...布萊恩想起了那個如同哀傷老朽的背影,他知道自己沒有看錯...

年華易逝,十六年了,布萊恩感嘆自己已不似壯年,但歲月卻絲毫未在當年的那張面容上留下痕跡。十六年裡,他和這個有着哀傷老朽背影的青年,成爲了朋友,可除了知道他叫南熠外,不知道他來自何方,也不知道他那一身奇異的能力從何而來...

布萊恩勉強登上了勃朗峰。在這個不足二、三十平方的峰頂,白雪和亂石佔據了大半,小屋顯得微不足道。推開木門,環顧眼前這間石頭小屋,簡陋的木牀、木桌椅,頗似修行高僧面壁的地方。難怪他的兒子伊恩說:南熠是用生命在裝逼。只有他清楚南熠不得不時常獨處於這座小屋的真正原因。

小屋空無一人,布萊恩生出種不祥感,能找的地方他都找過。這個特殊的夜晚難道和南熠之間有什麼聯繫嗎?他走出小屋,站在雪峰之巔極目遠眺。雪山一片茫茫,隆起的脊背如怪獸般在深藍的基調中起伏蔓延,說不上是美麗還是鬼魅。布萊恩無奈感劇增,十六年了,他解不開南熠身世之謎,也無法讓他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反而他和克萊斯特堡越來越離不開他。寒風鑽過他白色的鬍鬚,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畢竟已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思維和行動力都大不如從前。現在,他太需要有一雙肩膀和他一起面對德克薩斯州監測站的不測。他急切地尋找,期待着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生靈給他一絲訊息。一座陡峭的山峰後面有隱隱約約的紅光在閃現,布萊恩簡直是步履蹣跚地飄了過去,高原反應讓他的肺部像要炸開。

山巒之下,有一團紅色的煙霧,布萊恩接近。煙霧裹挾着零星的冰屑,劇烈的翻滾、旋轉,如一個盤旋的風暴眼在吞噬着周邊的一切,中心似有暗紅的岩漿在狂躁的咆哮、擴展。布萊恩只覺得周身一陣劇痛,雙目鼓脹,像要粘着腦漿從眼眶裡迸裂出來。他的心臟急速跳動,血液沸騰得讓他無法呼吸。這裡如一個真空高壓鍋,隨時有爆炸的可能。

這種情景他曾經聽被催眠後的南熠這樣描述過:空間被撕開了一個缺口,熾熱的岩漿裹挾着雷電,在天空爆炸,發出一聲巨響,蘑菇雲騰空而起,大地震動,黑夜成了白天,大面積的森林被燒焦,方圓數公里外的人被嚴重燒傷。布萊恩當時覺得很荒謬,因爲可以匹配的上的,只有一個世紀前俄羅斯西伯利亞森林的通古斯大爆炸。可,南熠看起來不過才二十來歲,他不可能親眼見過。“科幻片看多了!”這是那時布萊恩和催眠大師得出的一致結論。

空氣愈發稀薄,煙霧逐漸消散,布萊恩依稀看見岩漿中心似有一個身影。

“南熠?!”布萊恩失聲叫道。

布萊恩知道南熠時常有能量不受控制的時候,會出現發光發熱現象,從物理學上來說,那極可能是一種分子共振而產生的微波效應。這種情形在一些發生自燃反應的人身上出現過,不過,南熠是唯一的倖存者,這也是他不得不時常獨處於雪峰的原因。可眼前這樣可怕的情景,布萊恩也是第一次見到。

“南熠!”布萊恩再次呼喚。

火紅煉獄中的那人猛然睜開了眼。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岩漿子彈般地噴射而出,周邊的岩石被擊得火花四濺、煙塵滾滾。布萊恩傾其所能纔沒有被岩漿傷到,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擁有這種力量的人還能算人類嗎?難道南熠訴說的是真的:俄羅斯的通古斯大爆炸要再次重演?

然而南熠的火紅身體逐漸黯淡下來,他擡起手臂,手臂上虯節的肌肉如出爐的鋼鐵,蒸發着紅霧。“走開!”他**着,聲音如巨龍發出的低沉咆哮。黑紅的岩漿如密集的網絡遊走在南熠的四周,布萊恩迅速躲閃到遠處的巨石後。南熠張開雙臂,一道銀白的閃電伴隨着巨大的氣流,呼嘯着徑直撞向對面白雪覆蓋的陡峭山巒。白雪激震飛揚,雪地劇烈顫抖,一種如汽車引擎轟鳴的聲音從雪坡的某個地方越來越響地傳來,雪坡迅速垮塌形成一個巨大的雪盆。雪盆被塞滿,終於,撐破了的大雪盆扯開一道口子。冰雪如脫繮的野馬,奔騰着,咆哮着,帶着巨大的氣浪,卷挾着白色的煙霧,向着紅光所在的山溝傾瀉而下。

布萊恩急速躍起,躲過雪崩,而南熠卻在原地,慷慨赴義般地等待白雪的洗禮。

雪浪翻滾,掩埋了山巒下的一切,阿爾卑斯山脈在深藍的天空下嗚咽。一顆斗大的流星如十六年前一樣,由西向東劃破天際,美麗的藍色慧尾閃爍着火花,火光下深藍的天空與媚藍的雪山瞬間交融,純淨的如同新生。布萊恩盤旋着,急切地大聲呼喚“南熠”的名字。翻滾的藍色雪浪猛然裂開一個缺口,一道亮藍色的光芒迎着流星破繭而出,它們糾纏在一起,直到流星消失在天際線之間...

布萊恩輕噓了一口氣:一場小小的雪崩怎麼可能傷到南熠。

南熠平穩落地,身姿鋼勁挺拔。他擡頭凝視,閃爍着流星餘暉的天際,目光憂傷而溫柔。那身影、那臉仍和十六年前一樣:寂寥、冷傲,卻又完美、乾淨的沒有一絲雜質。

“發生了什麼?你沒事吧?”布萊恩上前急切地問道。

“卡西米爾效應。平行板電容器在真空輻射場中產生吸引壓力,這種壓力是由輻射場中的虛粒子的數目比正常數目小造成的。當能量恢復平衡時,虛粒子湮滅。”南熠聲音平淡地講解,如同在宣讀百度百科。

虛粒子是量子力學中確實存在並具有可測量效應的一種粒子,它以力的形式存在。根據量子力學的不確定性原理,宇宙中的能量於短暫時間內在固定的總數值左右起伏,從這種能量起伏產生的粒子就是虛粒子。作爲耶魯大學量子物理學家布萊恩當然知道什麼是虛粒子,一種曾經被認爲永遠不能直接檢測到的粒子,被認爲和暗物質、暗能量有關的粒子,被認爲可能是現實世界的創造者的粒子。這種粒子竟出現在人的身體內?布萊恩想質疑,可刺骨的寒風鑽進了他的肺部,他再次劇烈的咳嗽起來...

雪沫飄落,雪崩蕩盡,流星餘暉消散,山巒重新迴歸靜謐。

南熠靜靜望着天空,微皺的眉峰下,深灰的雙眸閃動着更深的憂傷。他轉向布萊恩,伸手拂去老人肩上的積雪,語氣冷漠而平靜:“博士,你這麼匆忙地趕上山,不會只爲和我討論卡西米爾效應吧?”

“那當然。六個——六個麥田圈同時在英國的威爾特...”布萊恩喘息地說着。

“我們下山再說吧!”

南熠語言簡短而明確,布萊恩早已習慣了他這種語言形式,他想振奮精神,一鼓作氣地下山,可肺部的隱痛讓他擡不起腳。他懊惱地看了一眼南熠,南熠面無表情,卻對他伸出手掌。布萊恩心頭一熱,要知道這可是個有潔癖的男人,如非特殊是不會和任何人有肢體接觸的。布萊恩如孩子一樣,欣喜地握住了那張手。手中的手,完全不似他的外表,那手手指修長,手掌紅潤,手心柔軟而又溫暖。那手微微用力,一股力量穿透布萊恩的心臟,他呼吸平穩了...

力量重新回到布萊恩的身體裡,他拉過南熠,像對自己的兒子一樣,上下檢查着,確認有無受傷。這尊石雕竟也沒有拒絕,他桔瓣型的嘴脣微微上鉤,溫順地接受布萊恩的擺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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