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麗,蘭蘭這樣幾個普通又帶着風塵氣的名字不斷的出現在他們的談話裡,他們眉飛色舞的描繪着那幾個名字在牀上的反應,以此來彰顯自己的雄偉和強壯。又在互相都不服氣的時候約好什麼時候去“比試”一把,誰輸了誰就要請吃酒。
他們從家裡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帶出來什麼樂趣。漂泊在外,女人和酒,是他們所剩不多的娛樂。
當工人們沉浸在美好裡的時候,平日裡十分話癆的劉長風沒有說話,而是坐在一邊靜靜地抽着他的捲菸。方天行當時想,可能這個老頭是真的不行了。
等工人們過完了嘴癮,開始去幹活了。劉長風和方天行走在最後邊,劉長風探過頭來小聲的問王天明道:“哎,你手機上,有黃片嗎?”
王天明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劉長風似乎還不想放棄,又小聲的說:“那個誰手機上就有,那時候他放着俺們一塊看的。”王天明沒有再接話,他無法想象一個73歲的老人看黃片的場景,也許他們依舊有性需求,但是誰能願意接受一個老人這樣的想法。
工地上已經九個月沒發工資了,當甲方開着寶馬奔馳進工地的時候,轟鳴的發動機總是叫囂着揚起塵土,給工人們的生活蒙上一層灰暗。
劉長風遇見穿着西服的人,都會問一句:快發工資了吧?”。王天明不知道劉長風這九個月裡聽了多少句:“快了。“但是聽多了之後,他只有一笑而過。
“我老婆剛換了個心臟支架,三萬多,過幾天還得去動個手術。”劉長風對工地領導說道。
“那你是急着用錢啊,你去找工頭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先給你支出來。”劉長風碰見了工地上的材料員,聊起來了工資的事。
“要不要我給你那點錢你先給你老婆看病。“一旁的王天明對劉長風說道。
“我有錢,我就是想着錢拿到手裡才踏實。窮怕了,手裡沒點錢攥着,心裡就是沒底。”劉長風對身邊的王天明說道。
“是,你這麼大年紀的,真是受苦受窮一
輩子了。”王天明通過這些天的接觸,感慨的說道。
“我今年過年的時候,拿出來一萬塊錢給俺三個閨女,她三個打小就跟着我吃苦,小時候沒有飯吃,餓着得先給她弟弟吃,我也沒錢讓她們上學,我虧待她們了。”
劉長風說着,開始掉眼淚,他感慨的說道:“我把錢給俺三個閨女的時候,三個人都不要,抱着我哇哇的哭。三個閨女懂事,也一直幫着她弟弟,我虧待她們了。”
劉長風的眼裡噙滿了淚水,滑落出來和臉上的汗水混在一起並不容易察覺。王天明望着這個七十多歲的老人,那是他第一次覺得這個猥瑣的老頭,臉上有了點溫情。
但是劉長風是沒有資格煽情的,管考勤和監工的一個領導看到王天明和劉長風,沒有好氣的說:“歇夠了嘛,能幹會活吧。”
劉長風來不及擦眼淚,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就趕忙的拿起鋤頭,繼續去鋤草。
劉長風一邊賣力的鋤草,一邊抱怨道:“咱倆乾的真不是個好活,領導眼皮底下幹活,活能幹出來好嘛。”
“劉長風,你和王天明去把那座樓裡的垃圾清出來,你抓點緊,後邊還有活。”
“行行行,我這就領着他去。”劉長風滿口答應道。
走出去還沒有二十米,劉長風偷懶的心思又開始活絡起來,他抱怨的說道:“幹特孃的活!你去拉兩個墊子,咱先睡一覺再幹去。”
這幾天的工作早已經讓王天明累的撐不下去了,雖然他才二十來歲,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卻還是在這些無窮無盡的勞動面前屈服了。他想着,就跟着劉長風歇歇吧,出了事有劉長風頂着。
劉長風的呼嚕打的震天響,王天明把墊子拉着離他很遠,才聽不見他的聲音。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王天明睡得最好的一覺。疲憊,果然是最好的安眠藥。
睡了一個多小時之後,劉長風喊王天明起來幹活。王天明拿鐵鍬鏟垃圾,劉長風去推車。劉長風對王天明說道:“你就聽我的,幹累了你就
歇歇。別撐着,活哪是一天干完的唉。”
王天明終於還是屈服在了劉長風的偷懶理論下,但很少幹這種重活的他,才幹兩天就把手磨起了水泡。
劉長風給王天明挑了受傷的水泡,心疼的說道:“幹活別這麼實在,你這寫字的手,哪受得了這個罪。”
挑完水泡劉長風讓王天明跟着他,他自己幹活。“你這小孩幹活挺實在的,比俺家那個強。他從小到大,一回工都沒打過,天天在家裡玩電腦。大學畢業三年了不出去找活幹,都是他幾個姐姐把他慣壞了。”劉長風嘆息着說道。
劉長風講過很多關於他女兒的故事,但是很少提起他兒子,這是他第一次講他兒子的故事。不同於講女兒時臉上露出的欣慰,提起兒子時,他的臉上泛起了往日沒有過的愁緒。
“他今年二十八了,別人這個年紀孩子都多大了,他倒好,不談戀愛也不相親。那回我託人給他介紹了一個讓他去相親,他一個大耳刮子把我呼倒了,接着就跑出去四天四夜沒回來。”劉長風嘆息着說道。
十幾歲的孩子待在家裡無所事事總顯得彆扭,再加上劉長風的父親當了一輩子地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根本無力承擔起一家的生計。
所以當時年僅十二歲的劉長風,在過了十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之後,就被逼迫着開始用一生的勞作去償還那十多年的享受。後來幾年裡,劉長風的父母相繼去世。村裡人看他可憐,給他說了個媳婦成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