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禎記得許田圍獵這件事，因爲它在三國演義中，是衣帶詔的導火索。
另外，因爲有人說曹操至死都是漢臣，沒有篡位之心，楚禎特意去查了史料，發現三國志和後漢書都沒有寫許田圍獵這件事。
倒是三國志裡寫有，劉備與曹操去打獵，關羽勸劉備殺曹操，劉備沒有聽從。
劉備和曹操去打獵不奇怪，這事在古代尤其受皇帝喜歡，李世民恨不得每個月去遊獵幾次。
可惜如今李世民是太子，以後是皇帝，出門打獵一次要興師動衆，想一個月去一次都難。
回到許田圍獵這件事，講的大概是曹操與十七歲的劉協在打獵途中，二人並馬前行，爭着誰在先。
遇到一大鹿，劉協先射，不中，曹操拿了他的弓箭，一箭射中大鹿。
鹿上有天子箭矢，衆臣以爲是天子射中，於是高呼萬歲，但曹操策馬走出，遮蔽天子，接受衆臣歡呼。
此事之後，十七歲的劉協憤怒不已，於是有了衣帶詔事件。
但衣帶詔後，年輕氣盛的劉協逐漸被磨平菱角，成了另一個“安樂公”。
楚禎目光看向關羽武器。
倒也不全是三國演義，起碼關羽就沒有手持青龍偃月刀，並且，背弓箭的關二爺誰見過？
楚禎就見到了！
“楚先生爲何看着某？”關羽察覺到了他的視線。
楚禎笑道：“我來許都前，以爲關二……以爲雲長的武器是一把青龍偃月刀。”
“刀？”關羽銳利的目光看來。
“就是改矛頭爲闊面刀。”
楚禎描述了下樣式，張飛聽了，不禁搖頭：“如此闊的刀面，上戰場砍幾下就壞了！”
楚禎笑說：“漢朝的技術或許打造不了這種闊面刀，但南陽有好鐵，打造這種刀不難。”
劉關張聽了爲之心動。
他們不求好刀，但求一把好的長矛、戟。
“主公，方纔發生了何事？”徐庶這時才又問。
劉備簡單講述了剛纔的事，等他講完，楚禎纔開口：“天子如今到了親政的年紀，而曹操卻專國弄權，據我猜測，不久後天子就會想辦法誅殺曹操。”
楚禎看向劉備，意思很明顯，身爲皇叔的劉備，到時候一定會被拉入到天子陣營中。
“天子要誅殺曹操？！”
劉備心頭一跳。
徐庶看了看四周，見無人靠近，才低聲說：“操賊非董卓之輩，其姻親故舊遍佈朝野，此事不可爲！”
關羽道：“吾以死報國恩，只恨找不到時機殺之。”
正說話間，一侍衛騎馬來至，呼喊着天子請皇叔赴宴。
劉備用眼神示意二弟，讓他勿要衝動，隨後騎馬而出，赴天子宴席。
楚禎幾人不再邀請之列，只能就地而坐，令僕從拿了鐵鍋出來，架起鍋煮上午獵到的野味。
兩隻野兔，一隻獐子，找點野菜洗了扔進鍋裡，再撒入粗鹽。
楚禎見實在沒什麼調料，就趁三人不注意，從儲物紙條裡拿出一包火鍋料，給加了進去。
頓時間肉香四溢。
關羽對這火鍋料來歷感到好奇，張飛卻不管，嘗過一塊肉後大呼好吃，叫了僕從拿酒來，暢飲一大碗。
楚禎微微一笑，又拿出一包茶葉，讓僕從去煮熱水，放入碗裡泡開，說：“這肉太膩，待會喝點茶水來解。”
“茶葉用熱水來泡？”
關羽從未喝過這種茶，但等楚先生把茶葉放進熱水內，不多時就有縷縷清香散發出，使他忍不住頂着燙嘴，喝了一口這茶水。
“好茶水！”關羽讚歎道，此茶正好解肉腥味。
他看向徐庶，發現元直已捨棄鍋中肉，專喝茶，想來是之前就已在南陽嘗過這種茶水。
“這茶葉也是仙人帶來的？”
張飛嚐了一口後，覺得雖不如酒，但喝起來也不差。
楚禎笑道：“南陽還有許多好東西，等你們去了就知。”
正邊吃邊聊着，忽有一侍衛策馬跑來。
原來是楚禎他們處在上風口，肉香和茶香飄到了君臣那，天子聞到後，詢問是何人在煮肉。
這是要請楚禎去面見天子的意思。
楚禎去了。
在曹操、劉備、荀彧等人注視下，給年少的劉協送上半包茶葉，並說道：“此茶來自南陽，肉香也是因南陽有香料。”
天子品嚐過茶葉後，甚喜，賞賜了楚禎幾樣禮物，並下詔讓人從南陽帶一些茶葉回來。
楚禎心中暗笑，諸葛亮是會製茶了，但他忙得腳不沾地，制的茶葉也僅僅是夠他喝。
崔州平等人也會製茶，但漢朝茶樹與後世有一些不同，想喝到這種茶，還得種楚禎拿來的茶樹種。
但不管怎麼樣，經此一事後，南陽的名氣徹底在許都傳開，人們都知道南陽據傳有仙人賜下各種寶物，從茶葉到造紙術，應有盡有。
楚禎回家一次，再來時，見到徐庶，立刻從他那得知了一個消息。
“天子給了你家主公一張詔書？！”
楚禎有些詫異，又問：“你確定是給你家主公的？”
按照史書裡，劉協的詔書是給了國舅董承，劉備僅是被董承拉攏來。
徐庶道：“主公只說受了天子詔書，內情如何，並未詳細告訴我，先生可當面再問。”
意思是劉備想見他。
楚禎點頭，於是徐庶命僕人去主公府上稟告，不多時，迫不及待的劉備再次親來徐庶家中。
“先生！”
劉備進門後就做揖禮，神情頗有感慨，卻並未說話，徐庶會意，起身出門去，並關上了門，與關張二人守在門口。
屋內，劉備道：“果然如先生所料，天子恨操賊專權，欲要除之，暗傳詔書於我，命我糾合忠義兩全之士，共誅國賊！”
楚禎有了玄武門前夜的錯覺，也僅僅是錯覺，曹操不是李淵，劉備也不是李世民，許都的力量對比太懸殊了。
劉備要在許都殺曹操，等於是李密在長安殺李世民，二者皆是毫無根基。
整個許都皆是曹操的人馬！
楚禎先不說話，在思考着。
劉備請他來，告訴天子密詔之事，估計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同之處，故而把這個連謀士、兄弟都不敢說的事告訴了他。
此外，劉備雖面不改色，但想來此時心情肯定忐忑至極，參考玄武門之前的李世民。
心中念頭潮涌，但楚禎卻看着劉備，問出另一個問題：“若是你爲權臣，你領兵打了袁紹、袁術、孫權、劉表、馬騰等，使天下歸一，百姓安定，到那時，伱是自己坐皇位，還是讓劉協來坐？還政於他。”
話語直白，且直呼天子名諱，劉備聽得愣住，看着他半晌，才嘆道：“先生果然非常人，備看不出先生來歷。”
說罷，見楚先生笑而不語，劉備又回答道：“興復漢室乃備之夙願，其他事未敢妄想。”
楚禎不吃這套，笑道：“你就大膽點想！”
劉備面露尷尬，忙說：“備非是曹操之輩，不敢欺君罔上做那許田圍獵之事！”
楚禎笑而不語。
劉備斟酌再三，才袒露心聲：“昔光武以二十八將匡扶漢室，吾願效仿世祖，再立大漢！”
楚禎哈哈笑起來，打趣他道：“玄德你爲漢室宗親，這話說得沒問題。”
光武帝廟號世祖，劉備要是興復漢室，廟號該是什麼？
劉備神情含蓄，沒有接這話，此乃大逆不道之言，等他真的一統天下再說。
楚禎說道：“說衣帶詔之前，我先給你講三個人。”
劉備吃了一驚，“先生知道我乃受了藏於衣帶的詔書？”
楚禎擺擺手，繼續說道：“他們三個，一個姓李名世民，一個姓朱名重八——後改名元璋……”
劉備仔細聽着，聽完後，讚歎道：“此三人皆是雄主，人中龍鳳，不愧爲開國之君，尤其大明洪武帝創業最爲艱難。”
人中龍鳳李二鳳。
楚禎微微一笑，劉備曾織履販席爲業，如今年近四十還沒有自己的地盤，自然深知出身寒微對打天下的艱難，所以他推崇朱元璋也不奇怪。
楚禎說道：“昨日我把許都之事告訴他們，他們一致得出結論：衣帶詔不可爲！”
劉備怔住。
如此三位雄主，皆斷言在許都內不可殺曹操？
楚禎道：“李世民的看法是，劉協雖爲漢室天子，但漢室至如今早已沒落，天子威嚴盡喪，國都被焚，東遷以就臣子，靠曹操接濟才稍微恢復一些王制節度。殺了曹操有罪殺功臣之嫌，令天下士人離心，不利於打天下。”
劉備陷入沉思。
楚禎繼續說道：“朱棣看法是，殺曹操於事無補，曹操與董卓不同，董卓兵馬魚龍混雜，有呂布這等叛將，而曹操最初的兵馬則是來自陳留，離許都並不遠。”
等了片刻，楚禎最後說道：“朱元璋則是說，許都曹操兵力不足五萬，而北方袁紹擊敗公孫瓚後，坐擁十五萬兵力，南還有孫權、劉表等，許都岌岌可危，即便殺了曹操，內亂後的漢室也擋不住袁紹。”
曹操，呂布，劉備，劉表，袁術，孫策等人打得不可開交，袁紹爲什麼沒來摻和？
就是因爲袁紹在跟公孫瓚較量中，等他擊敗公孫瓚，曹操擊敗呂布，兩人才會交戰。
如果曹操被殺，許都內亂，袁紹南下再無人可擋，赤壁之戰會提前發生，尚未平定的江東抽不出那麼多兵力，或許袁紹還真能一統天下。
打敗公孫瓚之後的袁紹，強得可怕。
“袁紹擊敗兄長？”
劉備再次怔住，隨後一聲嘆息，說道：“三年前聽聞兄長在鮑丘兵敗，此後一直與袁本初相持，未曾再聽聞消息……敢問先生，可從電臺中知曉，我那兄長如今在何地？”
楚禎知道，他大約以爲各處都有仙人的電臺，如徐庶手中那部。
“按史書記載，公孫瓚明年兵敗而亡。”
“史書…明年？”
劉備面露驚疑，見楚禎沒有解答的意思，也就不再往下問。
楚禎笑道：“當然，他們三位只是紙上談兵，若是你有殺了曹操，就盡收其兵馬的把握，殺之也無妨。”
劉備搖頭：“曹孟德部下將領多來自其族，又有夏侯家與其利害相同，即便殺之也難掌其兵。”
楚禎道：“所以，匡扶漢室之地不在許都！”
劉備沉思良久，方纔感慨道：“吾常嘆創業之艱，如今聽了三位開國之君的講述，更是嘆息自己未曾有一份基業，以致年近四十還一事無成，顛沛流離！”
楚禎聽了，點頭道：“人常說第一個百萬是最難的，不是沒有道理。”
言外之意，還是得去南陽！
去南陽才能創下一份基業。
想通後，劉備說道：“備之後會上書陛下，言明天下形勢，勸陛下隱忍以待天時。”
楚禎沒意見，講述天下形勢並不會受到曹操關注，只有發了衣帶詔的劉協能看懂劉備的言外之意。
“多謝先生爲備解惑！”
談話結束，劉備恭敬拜謝。
楚禎笑說：“我也只是轉述他們三人的話，之後如何離開許都，還得看玄德你能否找準時機。”
劉備點頭，準備之後和徐庶、糜竺、簡雍商議脫身之計。
楚禎笑道：“那等你們要走時我再來。”
道別後，直接返回了海城。
“先…生！！”
剛欲起身送別的劉備，再次愣住，半晌後纔想通了許多事情，對着楚仙人方纔坐的位置行拜禮，恭送仙人。
關羽、張飛見大哥出門，往屋內看了一眼，卻不見楚先生。
張飛問其故，徐庶笑而不語，劉備則是讓他莫要再問，與徐庶回到府內，召糜竺等人來議事。
……
楚禎回到家中，剛和林妹妹、李清照二人喝了一杯茶，就收到來自徐庶的召喚，於是又再次來到漢末。
“先生！”
劉備和徐庶一起作揖禮。
“你們要離開許都了？動作真快。另外下次不必行禮。”
楚禎回了一禮後，開門見山，順便讓他們以後別行禮了。
劉備趕緊搖頭，慚愧道：“今日曹孟德宴請我與元直，又請先生赴宴，故而備請來先生，不知先生可願去赴宴否？”
再補充：“我欲在用宴時向曹孟德再次辭行。”
再字表明他之前就已經辭行一次，這次曹操宴請他，估計是想探聽下他的口風，看他去南陽是否是一去不回。
“好。”
楚禎答應下來，他穿的還是上次的衣服，也不必更換了，直接去赴曹孟德的宴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