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必須去找小葉了。”何慕站了起來。來回在衆人面前踱步,“已經三天了。”
在場的衆人臉色都有些憔悴,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爲了等待葉未雙,他們幾乎有三天沒睡了。
“小鬱現在也找不到,我們不能再等了。”周小維發話了。
所有人都將眼神投向了魏雲。事實上,在發現葉未雙鬱劍出事之後,無極營的人就立刻像要動身去找葉未雙他們。但是魏雲想得比他們更遠些。他當即命令無極營的人全部撤退。事實上,就在他們撤退的後幾分鐘之內,lester的人就趕到了。如果魏雲他們仍在原地,毫無疑問他們將遭到lester毫不留情的——滅殺。
魏雲沉默着。他焦急的心情並沒有比其他人少多少。但是身爲無極營的隊長,他就必須考慮全隊人的安危。他們目前正坐在克拉裡奇酒店他的房間裡。那一日任務凌晨回來時,原本帶出的五十一個人只剩下了三十八個。就是這一次“簡單”到毫無頭腦的任務,竟然損失了他們十三個人。這其中包括了葉未雙和鬱劍。喚作“長”的男人並沒有做更多表示,只是在清點人數之後就消失了。不久後他們每一個人都收到了一份關於吸血鬼和狼人的資料。
魏雲恐怕是隊伍裡最能明白上界做法的人。要讓自己這批還完全是新兵的人在最短時間內成爲一個戰士,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讓他們上戰場。“長”瞭解每一個隊伍的弱點,也許從一開始,他就不打算要那麼多人。他要的是一支精銳隊伍。損失掉的人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只有在聽到鬱劍和葉未雙未迴歸時,他的眉頭才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眼下剩下的這一批,都已經經歷了一定程度上的磨練,可以說算是能夠帶出去了。
在目前沒有任務的時候,不光是魏雲,團隊中的每個人都做了一個小結。交流之中他們也大致能夠了解別的隊伍經歷了什麼。無極營的人和劉吟濤他們交流得最多,這要歸功於時不時回來溜達的何慕。
在聽到葉未雙和鬱劍這兩個可以說是隊伍裡實力很高的人出事之後,何慕就拽着劉邦衝過來嚷嚷着找人了。要不是魏雲拉着,他很可能已經翻遍了整個倫敦。但是魏雲知道,對方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讓人找到。
“首先,我們沒有頭緒。”魏雲深吸一口氣分析道,“我們不知道帶走小葉和小鬱的人究竟是哪一邊的人——狼人還是吸血鬼。其次,我們摸不清他們的底細。這纔是最重要的。到現在爲止,只有我們這一隊沒有真正跟着些‘東西’交過手。我們不熟悉他們的戰鬥方式,也找不到行之有效的方法。一旦遇上,我們很可能只有逃命的份。而從之前劉備和第三隊伍的人帶來的消息來看,無論是吸血鬼還是狼人,都喜歡羣體行動。最糟糕的是他們的人數是我們的幾百倍。”
魏雲說的每一個都是問題。他們有熱情是不錯,但是他們壓根兒連對方究竟藏在哪裡都不知道,更遑論去他們的老巢裡解救葉未雙和鬱劍。
“難道我們就只能在這裡坐以待斃?”何慕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魏雲。
魏雲用雙手撐着下巴,支在兩條大腿上。牙齒咬着大拇指指甲。“我們還需要一些時間……最起碼需要一些收集資料的時間。我們理解錯了。上界給我們這一段空白期並不是用來休息的。這是他們留給我們儲備‘知識量’的時期!”
“關於這個,我們隊伍裡可能有一個人可以幫到你的忙。”劉邦突然說道。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他。魏雲立刻問道:“誰?”
“真田天一。”
“什麼?”臧清脫口而出。
“你們還記得當初地仙大賽的綜合排名冊麼?”劉吟濤低沉地說道,“誰注意到過背後的印刷是‘藍天出版社’?真田天一的中文名就叫藍天,他爸姓藍。”劉吟濤當初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也震驚了半晌。但此刻看到無極營的人的眼神,頓時覺得自己當初那反映實在算輕。葉未雙當初和真田天一賽過一場,因此衆人對這個傢伙的印象的都不算淺。尤其是他的名字太引人注目,因此知道他的人很多。
“他最擅長的就是收集資料。如果你們的目的只是這個,我想他可能能幫上你們忙。”
廢話!能把沒一個榜上地仙的綜合實力分析出來,甚至預測和排名,這種能力幾乎可以進美國情報局!
“就他一個人?”岱雪終於也忍不住說話了。
劉吟濤糾結了一下:“如果算人頭,是隻有他一個,但是算上不是人的,那就……”
東邊三個。東偏南三十五度兩個。正西北四個……
鬱劍一再壓低了自己的喘息聲。雙腳的疼痛鑽心得很,好在他擁有氣息屏蔽的能力。可如今也受到了很大影響。
他從地下室裡上來,一直穿過了三層樓。這短短的三層樓不知道花了他多少時間。對方的巡邏和安排很密集,而且擁有非同一般的對血液的敏感。只要鬱劍稍稍放鬆,對方就會嗅到異樣。這種近乎直覺的感官讓鬱劍無數次險些喪身。
在行動之前,他對葉未雙的玉符作了標記。這也是憑藉着一種危險的直覺。似乎預料到他們這一趟的行動不會順利。他順手就標記了他的玉符。沒有想到真的用上了。
葉未雙的地點就在他的上方不遠處。也許三層樓,也許兩層樓,這要視上面的房屋構造而定了。那個點也會不斷細微地移動,這就代表鬱劍必須時刻保持同步動態。這對一個受重傷的人來說的確是苛求。但是他不能放鬆。一放鬆就是死。這一點鬱劍再明白不過。
葉未雙抱着他着地的一瞬間,他就被劇痛刺激請醒了。他能嗅到一股濃烈的熟悉的能量波動,依舊敏銳的感官讓他在極遠的距離就對視上了一雙血紅的雙眼。他收斂了自己的全部氣息,如同屍體一般倒在地上,甚至下意識的掩蓋了葉未雙的氣息。然而他沒有想到那個男人竟然會對葉未雙執着到這個地步。他將葉未雙抱起來,無數黑色的蝙蝠在他周圍盤旋。那些貪婪的畜牲撲在地上,想要吮吸葉未雙殘留的血液,卻如同被粘蠅紙粘住的蒼蠅一般在地上一動不動了。男人身後跟着的三四個下屬之中,也有一兩個蠢蠢欲動,那種眼神就算不看着,也會覺得令人噁心。鬱劍知道那不是他出手發難的機會。他的狀況太差了,那時雙腿的疼痛幾乎讓他破功出聲。
那個男人帶走了葉未雙,卻將他留在原地。但是另有一個男人上來扛起了他,將他一路帶回了這個建築,隨手丟在地下室裡。也許他們就有這種收集戰利品的癖好。鬱劍躺倒的四周都是看上去很正常的衰弱的人類。在鬱劍被投入的同時,那些人投來了憐憫而幸災樂禍的目光。
鬱劍之後才明白,那種目光意味着什麼。
他被投入的第二天,這其中的一個人就被帶了出去。是隔壁的小間。男人掙扎反抗的聲音很激烈,但是當另一個男人一口咬在他的脖頸上時,他的身體頓時癱軟了下去。鬱劍在那時意識到,這個剽悍的物種,很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吸血鬼”,同時他也想起了那個人究竟是誰——第三組裡的文尚翔。
文尚翔匍匐在地,扭曲而蜷縮着,身體因爲血液的流失而顯得青白。彷彿被注射了大麻一般,他的臉上露出了痛苦而歡愉的神色,表情漸漸變得空洞了起來。
“看見了嗎?不久你也會和他一樣,哀求着他們咬你一口的……”角落裡靠鬱劍最近的瘦弱青年幸災樂禍地說道。看到鬱劍轉眼看他,他吃吃地笑了起來:“他們的唾液就像毒品,能癒合傷口,同時也具有迷幻的藥性。一旦被他們咬了,在刻意注射下,你永遠也別想擺脫這種上癮。這是比毒品更可怕的上癮……”青年青黑的眼袋透着一股詭異,飢渴地看着那扭曲而歡愉的文尚翔。
“你會丟失你所有的人格……在這裡根本沒有人格可言。”
不到三個小時,重新被丟回去的文尚翔便再度扭曲痙攣起來。他近乎哀求地叫道:“拜託你們……拜託你們……咬我……求求你們……咬我……”
鬱劍冷眼看着文尚翔,覺得這人真是噁心透頂。鬱劍看了一圈周圍的人。無一例外,都帶有吸毒般的特性。他們的眼神呆滯,只是在看到吸血鬼靠近時纔會興奮起來。
鬱劍相信自己的能力。他躲藏在他們身後,儘可能的恢復自己的一切體力。葉未雙在他隨身口袋裡裝了一瓶應急傷藥,鬱劍也不可惜,倒豆子一般吞進了肚子。沒有想到,就是這種藥,讓他在最短時間內恢復了最重的傷勢。
在文尚翔費盡口才、竭盡全力獲得了能見那最高首領的機會的那一天,鬱劍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文尚翔被帶了出去。也許知道這裡面的人不會輕易跑出來——因爲他們清楚地明白,出去就是死路一條,只有在裡面才能獲得定期的“毒品”——門沒有合上。鬱劍悄無聲息,如同影子一般匿了出去。他的傷勢不允許他使用魍魎步,但是最基礎的氣息屏蔽,卻是他就算是睡覺也能使用自如的。
鬱劍一邊探查地勢,一邊順勢而上。同時記住了往來的路線,以便於他之後的撤離。他離葉未雙不遠了……
“乒!乒!”槍支打靶的巨響迴盪在整個房間裡,葉未雙幾乎是以最兇狠的姿態開的槍。m60和sig被沒收,讓他分外惱火。lester只還給了他兩把槍。一把是後腰的five-seven,另一把是lester沒有看出用途的暗紅色槍支。因爲形體較小,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威脅性,就算中上一槍,lester堅信自己也能很快將子彈排出,癒合傷口。
葉未雙此刻正用five-seven對着把子開槍。每一槍都擊中靶心,無論是動靶還是定靶。
“如果用這槍法去參加比賽,我相信你能破好幾個世界紀錄。”lester的聲音靠在門邊響起,葉未雙一揮手就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lester。
“這對我沒有用,你明白的。”
葉未雙當然明白。在拿回槍的第一天,他就對lester開了槍。但是沒想到子彈猶如打在了一塊橡膠裡,逐漸被排了出來,甚至沒留下一丁點兒傷口。
“讓我出去。”葉未雙面無表情地說道。
“不可能。”lester依舊微笑着。他用幾乎是暴露的眼神看着手腳都被鐵鏈鎖住的葉未雙。據說這是金剛石製成的,無論什麼槍都別想打斷它。更別說身上沒有其他鋒利武器的葉未雙。
手腕腳腕都被拴住的葉未雙,透出一股被囚禁的凌虐感,讓lester惡趣味的想象力得到了充分和足夠肆意的發展。
葉未雙低聲罵了一句什麼,再度衝靶心開了兩槍,眼角的餘光讓兩枚子彈都射中靶心。他不再理會lester。射擊能讓他冷靜下來。在無論如何算作是修整的一段時間裡,他思考當時爲何鬱劍會出此下策。他不是個魯莽而考慮不周的人。他在當時如果多費一點時間引開那兩個守門的,他們依舊有很大機會逃脫。如果只是圖快就選擇跳樓,這根本不是鬱劍的風格。唯一的解釋是他擁有滯空的能力。
但無論是鬱劍還是自己,在葉未雙看來,當時都沒有那種本事。究竟是什麼讓他毫不猶豫地拉着葉未雙跳下去……
“仙器!”葉未雙低低地脫口而出。鬱劍是前百的人,他的手裡應該有一件仙器,只是葉未雙一直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而已。如果說鬱劍突然擁有了本不屬於他的能力,這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的仙器是一類飛行仙器。如果當時葉未雙知道,他恐怕就不會這麼魯莽地開口唱歌了。只要給鬱劍製造祭出仙器的時間,他們就有足夠大的機率逃脫。但是他們終究是錯失了那個機會……
葉未雙懊惱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早就知道自己的歌聲是無差別攻擊,居然還就這麼使用了出來……
“乒!”靶心再度冒煙。
一直注意看着葉未雙表情的lester嘴角始終噙着一個微笑,他微微偏過頭,身後一個下屬立刻湊了上來。他斂去了笑容,面無表情地對下屬說道:“你去找找那個被一起帶來的。”
“明白了,大人。”屬下轉身離開。lester持續地看了葉未雙一會兒,轉身走出了房間。
就在lester離開的片刻之後,一個細微的敲擊聲不知從哪裡響了起來。“嗒嗒……”
莫斯電碼。葉未雙想起自己上一次被解救,似乎也是這種密碼式的交流幫的忙。他的表情未變,只是開始頻繁地開槍,槍聲組成了一組短暫的信號。
敲擊聲更加明顯了,似乎就在自己身下。僅僅隔了一層地板似的。葉未雙知道這一層地板是中空的,下面放着吸聲物質。葉未雙不知道鬱劍是怎樣做到的,但總之,他就在自己腳下。
爲了掩飾那個敲擊聲,他開始用腳有意無意地拍打地面以遮蓋這個聲音。葉未雙知道鬱劍要幹什麼了。
他轉過頭對外面高喊了一聲:“給我送杯橙汁來!”
當魏雲看到無數紙質小人蹦跳着跑回來的時候,他有一會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確,天人之中也有術法能夠讓物體動起來。但是卻沒有能力讓一個紙人栩栩如生到這個地步。這些紙人如同活人一般,擁有自己的小動作,甚至有眼睛鼻子。唯獨沒有嘴巴。
當它們紛紛跳上真田天一的肩膀時,真田天一開始用毛筆在它們臉上畫嘴。
從第一張嘴被畫出開始,源源不斷地說話聲便響了起來,就像放上了一臺復讀機,各種人的聲音混雜着背景音開始隨着嘴巴的出現播放起來。那些從四面八方跑回來的小紙人有些光鮮亮麗,有些骯髒邋遢不堪,但都整整齊齊排好了隊伍。真田天一一隻毛筆,開始在一大頁白紙上寫寫畫畫。
“這什麼鳥字?”臧清橫看豎看看不出名堂,只是古怪地問道。
“速記,速記啊大叔!”真田天一抽空白了他一眼。小紙人的話很快,真田天一的手開始如同震動一般揮出一道道殘影。
“我靠,這簡直就是竊聽器啊……”臧清忍不住說道。一旁的劉吟濤也是第一次看到真田天一干這活,頓時驚訝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一再捏弄着一說完話就“倒地不起”的小紙人。
真田天一全身關注,將所有的信息記錄了下來,整整一個上午,四五張大宣紙上已經記滿了擦邊的信息。衆人開始翻看和篩選。
真田天一在連續寫了五個小時之後終於放下了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就是這些了。”
魏雲抽過他手下的最後一張宣紙,神色嚴肅地說道:“多謝了。”在這一刻,衆人才算是認可了真田天一。他不禁欣慰地笑了笑。
魏雲仔仔細細地研究了一遍之後,和衆人的臉色一起開始變得難看起來。
“吸血鬼的等級區分很明顯,從上到下由王到貴族到平民到血奴。一般普通人被攝入他們的社會最大的可能就是成爲血液供應源——血奴。”岱雪輕聲讀道。
“他們的社會裡不允許普通人類呆上兩天,也就是說,很有可能小葉和小鬱已經……”劉吟濤一驚,擡起了眼來,頓時看到周圍的眼神都用分外凌厲的眼刀子警告他。
“事不宜遲。既然天一已經探查到了大致的地理位置,我們越快行動越好!”魏雲終於按下了他的指令。第一隊伍所有人立刻全體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