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瑤在他懷中哭泣,看着前面的槐樹說:“你知道什麼。在惋春園時,你酒醉後強佔了我,說愛我至骨髓。可我以爲你對毀容的我嫌棄了,厭惡了,以爲自己是你的一個貌美玩偶,破損了就可棄之不顧。從那時開始,我更加恨你,恨你到現在。”
“恨我?因爲你以爲我沒有來探望毀容的你,而恨我?那時你懷着延仲的孩子,與延仲濃情蜜意,怎會期待我的探望?還因誤會我沒有探望而恨我。若瑤,你當時腦子在想什麼,我一時無法理解。告訴我,你當時在想什麼?”程延仲摟着她的腰,她一直看着槐樹哭,就像是要撞上去一樣。
她塞住耳朵,痛苦地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永生的戰法術師。我只知道你來探望我一個時辰,卻沒讓我知道,讓我對你的恨與日俱增,僅此而已,你別逼問我了。”
“對我的恨增加?是因爲你的若琪妹妹的自盡,還是因爲你以爲我棄你不顧?若瑤,你一直在恨我,那我們以前的溫存時,你在想什麼?”程迪智十分不解,讓哭得沒力氣的她坐下。
“我也不知我們在做什麼,在清醒和迷惑之間徘徊。”蘇若瑤在程迪智肩上狠狠咬了一口:“你害得我好苦。程一官,不,程迪智,不管我們曾經有無苟且,我愛的人始終是延仲。我們什麼都沒有,惋春園裡,什麼都不存在,館娃齋的一切都不存在,浣紗亭只是一個名字而已。”
程迪智臉色慘淡:“隨你所願,你說沒有就沒有,但我什麼都記得。不過我不會拿此事來要挾你,騷擾你。若瑤,我早已答應你,你這輩子跟着延仲,你爲何要這麼說讓我難過呢?”
蘇若瑤心緒不穩,靠着槐樹說:“因爲我們之間還未清洗乾淨。你多次口口聲聲說,讓我與延仲將來長相廝守,攜手華髮,可我們都做了些什麼?
在西子林牽手奔跑,在沉魚宮捉迷藏擁抱,在館娃齋歡度**,昨日出海遊船時還肆無忌憚地眉來眼去,打情罵俏,撥雨撩雲,還不知廉恥地談論着延仲,似乎他不關我們的事。而我們竟無半點臉紅。”
程迪智站起來,看着地上的她,眼神複雜:“若瑤,錯早已鑄成,如果要改,也來得及。可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心安理得地面對延仲呢?”
蘇若瑤的雙眼已是兩灣清泉:“昨日,他與我說,你在我毀容睡着時看望我和我當時腹中未出生的程乾。延仲笑得那麼開心,覺得那簡直就是他的榮耀,是你對他的賞賜。可你我都心知肚明,你是來看我的臉,你我做了多卑賤的事。”
“你說的對,我程迪智此生唯一不願光明正大說出的人事就是你重生歐美當大師。我不是不敢,是不願,不願傷害延仲。但是你說的卑賤,是我,別說你自己,若瑤。館娃齋的一切,昨日第一次乘船,只是爲了幫你舒暢,愉悅。路上的不當舉止,只當是錯誤吧。”程迪智牽起蘇若瑤,兩人朝館娃齋方向走着,似乎有離開的意思。
“一官,別自欺欺人,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了額,卑賤就是卑賤。”蘇若瑤痛罵自己,問他:“昨日不是我第一次乘船。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乘船是什麼時候嗎?”
“去年八月,惋春園,我爲你做的小木船?”程迪智問,他對蘇若瑤的記憶很清楚:“那時,我手把手地教會了你划船。”
“是的,但只有一次。後來,我就是在那艘小木船上,和延仲,夜夜相聚,私定終身。謝謝你爲我做的小木船,也謝謝你教會我划船,讓我和延仲能夠花前月下,情深意濃,還在惋春園種下了我和他的果實:程乾。一切都謝謝你爲我做的小木船。”蘇若瑤句句話刺激程迪智,要緊牙關說:“那是我和延仲的惋春園,你我之間,沒有惋春園。”
“我說過,一切隨你所想,所做。”程迪智雖心情跌落谷底,但依然很大度,很溫柔。
兩人來到了館娃齋前,蘇若瑤堅決地說:“一官,把鑰匙給我。”
程迪智照做。
蘇若瑤鎖上了館娃齋,毅然決然:“此次,這不倫之戀,不對,沒有戀,而是這不倫的關係,沒有了,就此結束。我先走了。”
程迪智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糾結:我知道你只有跟着延仲纔有安穩的一生。如果你全心全意愛他,何必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地發誓,說些刺激我的話。我無所謂,但是爲了你好,也希望你是全心全意地愛他。可是你不知道你自己已情陷兩難了,你已對我有意,很痛苦是嗎?
我自私地得到了你些許愛意,滿足了我,卻爲難了你。你罵我,刺激我,我都無理反駁讀檔修仙。你以後的路,要怎麼走,自己做抉擇吧,我都隨你。只是,你是什麼時候對我產生愛戀的?
蘇若瑤回到禪珞院,想着剛纔和程迪智的對話:我的目的是要和他撇清關係。可爲什麼要說出我曾誤以爲他沒有來看望毀容的我而恨他?這多此一舉,只會讓他想着我那時對他的在意,那這不倫的關係還斷得了嗎?現在與他一刀兩斷,就等於丟了一把保護傘,我爲何要現在與他斷了?如果我對延仲全心,也就不必在意多與他糾纏一段時間,真笨!現在好了,也不知惹怒他了沒有,將來遇到困難麻煩時,他還會照應我嗎?
不過,細細想來,一官在我毀容時,竟然看着我那張破臉,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呢,延仲也沒這樣吧。
蘇若瑤的脣邊竟有了一絲笑意,但她很快理清思路:一官是害死若琪妹妹的人,是我要報復的人,但如今先等兒子程乾長大一點,奪回他,再玩弄一官父子於股掌之中,這是離間他們父子,,報復一官。我對他的依賴和在乎只是我的自私在作怪罷了。對,就這樣,我愛延仲,我愛延仲。蘇若瑤強迫自己這樣想。
程迪智今日被蘇若瑤狠狠地罵了一頓,心裡竟有點點甜蜜:若瑤毀容時,以爲我沒去看望她,以爲我不是真心愛她。那時她就在意我了,在乎我對她的看法。不管她當時出於什麼目的,她在乎我是否去看望過她,這已足夠我欣慰了。
私事之外還有家事,程迪智想起前些天,大夫人抓住時間跟他說:“老爺,如今延仲的娘回孃家已有一段時間了,來信說要在孃家長住,而墨玉已歸天一年有餘。珍珠和瑪瑙因犯錯被禁足。這大過年的,到時年夜飯時,親朋好友來拜年時,見到老爺身邊只有我這個夫人,該做何感想?是懷疑我妻不容妾,還是笑話我程家不和?”
“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程迪智也考慮過,這的確是個問題,只是自己沒心思去解決。
而大夫人有自己的想法,她也不愧是個談判高手:“老爺,如果人家說我妻不容妾,我也受點屈,認了。不過老爺你是心知肚明的,這四房妾室不在席,可真不是我的錯一符封仙。不說我吧,如果外人說我程家不和,這恐怕會傳得沸沸揚揚,遭人猜忌程家出了什麼事。我們的臉面往哪放?如果老爺覺得臉面不重要,那珍珠的孩子,瑪瑙的孩子,怎麼辦?這樣的母親,讓他們心裡多少陰影,又少了多少喜慶,熱鬧。老爺,你看?”
“她們兩個犯的都是家法當誅之錯。可是她們的孩子,有的病重,有的年幼,不能因爲母親的過失而受罪。就以這個爲由,想好說辭,待二十六,你召集全家,讓他們兩個出來吧。”程迪智想到也只有如此了。而自己沒心情主持家宴,讓夫人去主持吧,自己坐在旁邊撐個場面即可。
而今日就是二十六,程迪智在館娃齋,西子林與蘇若瑤一刀兩斷,更無心思參與家宴了。
在禪珞院,蘇若瑤聽到敏嫣過來說:“蘇姑娘,今晚家宴,老爺和夫人請了所有家人。四小姐說你時常不在禪珞院,對她也伺候不周,今日讓你陪她一同去。”
“哦,我打扮一下,這就去。”蘇若瑤沒多想。
“蘇若瑤,我將你的月錢降爲三成,只是對你的懲罰而已。你這個丫環做得有多麼不到位,我相信你心裡也有數。這個降薪的懲罰,你無意見吧?”四小姐聲音微弱,鬱鬱寡歡地問。
而同樣鬱鬱寡歡的蘇若瑤回答:“奴婢伺候不力,四小姐懲罰得是,奴婢無意見。”
至幸堂的餐桌上,程家的人都到齊了,包括被禁足的四夫人和五夫人,她們此時像剛被解除鎖鏈,心中還顫着,也不敢打扮地多豔麗。
所有人都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只聽大夫人陳詞:“在座的各位程府家人,今日臘月二十六,是崇禎十五年年關了。我與老爺商量,今日晚宴,讓你們久居宅院未出門的四娘和五娘解除禁足,一起用晚宴,一起過年。”
看樣子,大夫人的權欲絲毫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