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提起你的傷心事了,以後,我不說這些思鄉回味的話了。
請”蘇若瑤安慰着這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苦命人。
而小木並不介意:“蘇姐姐說吧,讓小木多聽聽,體味一下人間真情也好。”
這就是蘇若瑤和小木曾聊過的話語中的其中一些,聽起來很舒心,細細一品味卻讓人潸然淚下,久久不能平靜。
小木得知蘇若瑤被皇上讚賞,不是開心,而是着急:“蘇姐姐,你一直急着要出宮,可若是被皇上看中了,那出宮可就難了。”
“我只是個宮女,不是過了服役日期就可出宮了嗎?”蘇若瑤不解地問。
小木告訴她:“蘇姐姐,若是被皇上臨幸,是幸事,但對你來說,是不幸。宮裡,凡是被皇上看中的女人,都不可再出宮。”
“不可能吧?我長皇上十幾歲,他不可能對我有意,今日只是他偶爾說笑罷了。”蘇若瑤完全不信:“待我人老珠黃時,總該放我出去。”
小木心中有數:蘇姐姐,不管你與皇上年齡差距,只要你引得了他,他就會毫無顧忌。
後來發現順治帝常在翊坤宮前徘徊,蘇若瑤從此也少出翊坤宮了,等着被放出宮。可是十年了,眼見其他宮女陸續出宮,她始終不能出去無限之次元幻想。她也不知是爲什麼,聽小木說,可能是因爲皇上有令,可能是因爲她是漢人,要永久呆在宮裡。
永久呆在宮裡?這還不如讓我去死!蘇若瑤木訥了。
她來到翊坤宮前,想着這裡曾經住的袁貴妃,感激她爲自己擋住崇禎帝一刀,心裡念着“袁貴妃娘娘,求你助我出宮吧,我在這裡想念家人,生不如死啊”。
蘇若瑤想着想着,這淚滴不由自主地掉下,深情地吟誦着:“無端飲卻相思水,不信相思想煞人。”
剛剛大婚不久的順治帝路過此處,他本已忘記蘇若瑤,但婚後不快的他又來到翊坤宮,聽到了蘇若瑤哀愁的思念:蘇希仁,你想家嗎?可朕不想讓你離開。
順治帝在她背後,與她對吟詩起來:“早知相思水東流,當初不宜種情根。”
蘇若瑤轉身,行禮,在這情況下,不得不順着他的意聊了起來。
也無過分之事,就是這個順治帝想和蘇若瑤聊,聊得愉快,而蘇若瑤雖順着他的意,話語中卻透露着不願。
不久,成年的順治帝的後宮又來了新人,有一位董鄂氏,居住在承乾宮,很瞭解順治帝的心思,將蘇若瑤和小木一塊接到承乾宮侍候。她要挾蘇若瑤:“你叫蘇希仁是嗎?一把年紀了,還能勾引皇上,也不知有什麼法子。可我也不願學你那低賤的辦法。你就給我將皇上的心留在這承乾宮就好了。若敢說半個‘不’字,你這個對食小木就爲你命散黃泉!”
蘇若瑤沒法子,只能爲了小木,依照董鄂氏所說,留住順治帝。順治帝知道蘇若瑤在承乾宮,腳步也挪到了承乾宮。董鄂氏教導蘇若瑤如何對順治帝說話,後來董鄂氏一飛沖天,成了妃子,皇貴妃。可她想要的是,皇上的心一直留在承乾宮。於是蘇若瑤在色未衰之年,就不能出宮。
這成了蘇若瑤的一塊心病大梁王妃。她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怎麼樣了,知道程家怎樣了,可這銅牆鐵壁似的紫禁城,後宮不得干政,讓蘇若瑤什麼都無從知曉。她冒險一次,大膽地想,直接問順治帝。
一日,董鄂氏帶着蘇若瑤來到乾清宮與順治帝夜談,年輕的順治帝只對風姿百態的蘇若瑤有好感,充滿了幻想:“蘇希仁,怎麼不說話?”
“奴婢想,皇上爲何不與娘娘談些宮外的事情,讓娘娘高興些呢?”蘇若瑤這是想通過順治帝之口得知程迪智的情況。
順治帝很開心蘇若瑤主動向自己提出建議,早把董鄂氏扔在了一邊,只顧着蘇若瑤:“蘇希仁,你是從福建來的,朕就與你講講東南一帶的事。福建泉州出了個名震天下的程成功。”
“奴婢家原是在福建,但從未聽說過有程成功這個人,而且,那邊,一般人家也不敢給孩子取這麼有氣魄的名字。”蘇若瑤聽到“程”字,心中有些感覺了:難道是延仲?
順治帝坐着,向她講述:“這個你就不懂了此人原名程延仲,是福建巨盜程迪智的長子。前朝餘孽在南京建立政權,十分欣賞程延仲,說要是有公主,就招程延仲爲駙馬。南明的皇上賜他名字‘成功’二字,後來把前朝的國姓‘朱’賜給他,叫朱成功,他就成了‘國姓爺’。好笑,‘朱’怎麼是國姓呢?現在只有我愛新覺羅纔是國姓。”
蘇若瑤想知道的不止這些:“皇上,奴婢在泉州聽聞過程延仲此人,他真有皇上說的那麼英勇,招南明皇帝喜愛嗎?”
順治帝站在他的立場說:“英勇談不上,逆賊倒是一個。他在東南,江南,華南一帶,聯合一羣各懷異心的頑寇,妄想反清復明,立志要恢復朱明王朝。結果他們是興風作浪,負隅頑抗而已,被我大清一一殲滅,卻害得我大清損兵折將不少。程延仲此人雖對前朝忠貞不渝,卻看不清大勢已去,真是可憐了一員猛將,若歸順我大清,不會虧待他的。”
蘇若瑤懂程延仲的心:他忠於大明,就不會歸順你大清奶爸的文藝人生。
蘇若瑤還是聊天似地問:“皇上,這程成功最後有無被降服啊?”
順治帝感覺今日蘇若瑤這麼有興趣和自己說話,可能是對自己的愛有好感了,看來真不負我一片苦心,順治帝和她說開了:“沒有抓到他。後來程成功看清局勢,連福建也受不住了,就退守臺灣,趕走荷蘭人,算是收復了臺灣。可他居功自傲,霸着臺灣,廈門,金門,堅決不上岸,不易服,不剃髮,在那彈丸之地的島上做着他的國姓爺恢復朱明的美夢。”
蘇若瑤想走上前去將順治帝推倒:你若有本事,就去臺灣趕走荷蘭人,收復臺灣啊,臺灣就是你的。現在人家收復了,你又逼着人家交出,歸順你,無恥。坐着說話不腰疼!
蘇若瑤的想法是婦人之見,但她的立場和政治觀也只能想到這個層面:延仲是英勇的,他完成了霸業,超越了他的父親。
順治帝說得興奮,不管旁邊的董鄂氏臉色難看,繼續說着他以爲蘇若瑤愛聽的:“朕不信程成功能堅守臺灣,不登岸。他的父親程迪智和他的幾個兄弟已在大清手中,程迪智現在就在北京。程成功如果是孝子,就應當爲了他父親降清!”
蘇若瑤聽着順治帝的話已覺得耳邊“嗡嗡”作響:這麼一說,一官被囚禁了?延仲是不會投降的,他絕不會。那麼一官會怎麼樣?
順治帝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蘇若瑤已什麼也聽不到了,她心中揹負着愧疚,不安,思念,“轟”的一聲,一下暈倒,不省人事。
醒來後,貴妃董鄂氏在旁,無情地對她說:“蘇希仁,你只要給我牢牢地抓住皇上的心,可別有什麼妄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漢人,皇上再喜歡你,你也成不了氣候!”
董鄂氏,我纔不想呢,你多爲你自己想想吧。
蘇若瑤想着自己要離開紫禁城去看望被囚禁在北京的程迪智,但又怕董鄂氏對小木不利,那麼就先想個辦法讓小木安全,可能有什麼辦法呢?
她來到小木的房間,見他咳個不停,臉都紅了,似乎病的不輕,“小木,你這風寒,該喝藥啊矜榮。”蘇若瑤想過去看看他究竟如何。
小木讓她別過來:“蘇姐姐,離我遠些,我患的是肺癆,會傳染,治不好的。以後,你別爲我的事操心了。離開紫禁城,回到你想去的地方吧。”
“小木,真的是這樣嗎?再見。”蘇若瑤流着淚離開了。
小木無望地說着:“蘇姐姐,不是再見,是永別了。”
幾天後,蘇若瑤得知小木死了,吞下眼淚的她一直在尋找出宮的機會,很快等到了。攝政王多爾袞來找順治帝談話,談得很不順,但對這位多次遇見的宮女卻是另有一番意思。而蘇若瑤,也在擠眉弄眼地向他傳遞信息,多爾袞對着順治帝高高在上地說:“這個宮女,送本王出去!”
“是。”蘇若瑤答應了,這正合她的意。
順治帝很惱火:多爾袞,你不得朕的同意就擅自命令朕的宮女,而且不是普通的宮女。
蘇若瑤送多爾袞出紫禁城,徑直上了多爾袞的馬車,這一去就再沒回來。馬車裡,已年近四十的蘇若瑤駐顏有術,還能得多爾袞的讚美:“當年進入紫禁城時,應該把你留在身邊,而不是讓你留在宮裡,讓我們相離了這麼多年,以前在宮裡見到你的每一面,我都記在心裡。”
蘇若瑤點點頭,笑笑,表示同意,但什麼也沒說。
在多爾袞的王府,蘇若瑤還是以丫環的身份伺候着多爾袞,但這都不是她所在意的,她欣喜的是:這麼多年,終於可以出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