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鳩見他說要不投國道館,剛準備拋個示威的眼色給那長生老頭看看,耳裡又是飄來“道姑娘娘,收徒”這些不受用的話來,她雙袖連擺,連聲推說着:“這可不成,我收不得你,我最是見不得你這樣…不夠精細的弟子,要收也得收回這個從家裡跑了出去的白眼狼。”
她雲袍右袖一收,指着默不吭聲的裘離,“弟弟,你可是要跟姐姐回去。”長生的臉上的鬍鬚也擋不住他臉上的青白色,轉頭就是狠瞪着靠在柱上假寐的長藥。長藥此時心裡也是叫苦連天,這可都是招了些什麼人進來。
茅洛天也是有些好笑,難怪這平日從不早起的般國師一早就等在了他的將軍府裡,裝神弄鬼地說是看出他的將府之上和國道館前,有紫氣祥瑞。他也對炎帝的這一番大收道童的舉動,感到蹊蹺,他早也就有了提防之心,也就順水應承了這番國道館觀禮之行。眼前的這少年,雖有些迂氣,但對自己一身透出的戰氣竟然毫無反應,難道是那老匹夫藏了私不成。
“她能洞察人心,我也是能教你些本事,你最拿手的是什麼。”說着,洛天站到他的眼前,身上的氣勢這是也是斂得一空,好言說了起來。少年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殺豬,一口大生豬到了我眼前,去毛,放血,剝皮,除筋,去骨,削肉不過三柱香的工夫。”
“那你一日可宰殺幾口生豬,”洛天臉上無驚無瀾,就是順着他的話說了下去。
“從日頭升起不停手歇氣喝水,一日可以連宰殺五口。”庖丁說着,少年臉上有些得色,誰說少年輕狂,卻也是這樣的年歲最是容易滿足,如此殺豬的髒累活計,到了他的手裡,反倒如同享樂一般。
“到了我的手裡,可以從容的坐下喝水吃飯,送來十口就是十口,送來十雙,就是十雙。”洛天竟然也說起了正經,如同這殺豬行當也成了他的正事。
“你胡說,”庖丁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就是我爹,宰了二十多年的豬,一天忙活下來,都只能宰上七口,還得我幫忙打着下手,他可是村裡最麻利的屠戶了,就你這樣子…”。他話說到最後,再是遲鈍,也覺得周邊的人看着自己都帶上了些微怒之意,只得將要出口的嫌棄話,吞回了肚子裡頭。
“你可瞭解豬的骨骼紋路,可知道它的皮表脂厚有幾寸,你可知道哪個部位最是容易刺入,入刀幾分讓它最快斃命,不多流一滴豬血,不拉一根豬*毛?”茅洛天說着話時,一臉泠然,這一連串子問題問得這小屠戶楞了一下,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自古蛇打七寸,我和她不同,預測之力乃是天賜,我並沒有她一樣的天賦底蘊。但武鬥殺陣,則是苦練精學可以出來的,你空懷了一身蠻力,卻不懂得用上絲毫巧勁,可惜可惜。”茅洛天說完,只是注視着他,瞬也不瞬。
傲世在旁冷眼靜瞧,他也是頭一次見了這傳聞中的洛天戰神,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絲波動,似是起了共鳴一般。茅洛天看着眼前的庖丁還是猶豫,剛想再說上一句,忽覺得身旁突然多了兩股隱隱欲動的氣勢,他猛地一回頭,正對上了齊,烈兩人。他剛想再走近一步,朱庖丁已經走了上來,“我跟着你了,我也想一天能宰上十口豬。”
衆人又是無語,這茅洛天竟然選了這樣的弟子,也真是王八烏龜看對了眼了。
長生見般鳩和茅洛天都退到了客位之上,也知道他們一人尋弟,一人找徒都是償了心願,也該安靜下來了。他看了眼長藥,那人得了眼色,也是認清了自己這個寒門師父的身份,連忙站了回去。
長生再次站到道臺之上,俯瞰着下首的一衆弟子,清嗓揚音,“炎帝隆恩,賞人識才,纔有了今日這一番人才濟濟的國道盛景。”般鳩聽着這老頭叨叨絮絮,天又是薰熱,只聽得滿腦脹痛,剛纔自己兩人一番折騰,直等到日頭到了正空。再看看下面的一衆館童,平日都是烈日裡頭遮着,寒冬裡捂着慣了,一時半會都是有人伺候的小主,個個都是兩腿胳膊兒齊打抖,暈紅飛滿面,垂頭喪氣的可憐模樣。
她再看寒門一衆,站在前頭的小姑娘桃心臉上粉潤依舊,水紅百裙不褶半分,一雙美目也是盯着自己,這兩人心裡都有了美人相攀比的心,她也挺起了胸收起了腹,站的蹦兒八直的。
茅洛天這時已不再只顧着注意自己的新弟子,眼神卻是尋找起了在了先前那兩股氣勢的源頭。只見烈明痕臉色不變,焦陽之下,身姿如鬆,眼神總是似有若無地在前面的水紅身影上瞄上一眼。他再看另一邊的齊傲世,眼裡卻是多了幾分興致,日頭還是如此焦灼,這少年讓人的感覺卻無半絲浮躁,如同夏日湖畔旁的一株青柳,只是不驕不躁地長着,眼神也不看向任何地方,又似乎整個院子的一舉一動都落到了他的眼裡。茅洛天看着這兩名各異的少年,再看看自己的徒弟,心裡思量了起來。
長生正講到:“國道館中,共設一名宮主,三名大宮,五名中宮,十名道師,三十六名道生,一百零六名道童。前些日子的門測,你們是通過了,只是…”他話語一頓,只見地上突然塵土飛起,那些暗中懶散的弟子來不及掩袖,都是被嗆了個滿面,鼻涕眼淚都是齊齊跑了出來。
長生見人羣裡中人各自直起了身子,滿意地對着一旁的一名道生點了點頭,“今日既然入了道館,就該有個上尊下卑,師是師,生是生,童是童,切不可以懶散成性,學了些不好的作風。”說着他往般鳩那有意地看上了一眼,般鳩翻了個白眼,嘴裡呵欠道:“我說長生老…大宮,你也該說些正事了,還不細分下各個童生的道元屬性,那些你們國道館的條例框架,你只管謄抄一份,留着他們抄抄寫寫就是了。”
長生也是見一干童子都有些生熬不住了,就是潦草的再說了幾句,“你們也都是些帶着些道元的童子玉闋以炎焰爲國騰,國道館也是不能落了後頭,我這裡有心火一道,正如我的考較之意。每人都上前來就是了,你們唯一要做的就是讓我的心火起了變化,記得,變化越大者,得我親自指導的機會也就越大。”
聽了這話,大家總算振奮了起來,國道館宮主正是三名大宮同時也是玉闕國主的授業恩師,只是館主一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三名大宮之中,炎舞大宮出嫁之後,也只是擔了個虛名,長玄大宮則是常年雲遊在外,這國道館說穿了也就是長生大宮一人擔着,若是拜了他做師長,將來自然是能得了天大的好處。
只見一干軒轅弟子都是家裡在官場摸爬滾打的,最是懂得利害關係,就要跑了上來。長生手中升起一點火種,火色混沌,正是他的本命心火。“由軒門開始,每人逐次上來。”
齊嘯仗着自己是齊堡的長子,唬住了躍躍欲試的幼弟齊薰之,搶在了前頭。只見他指尖生出一炎,手中微彈,炎苗就到了長生的手裡。哪知長生手中火苗竟是有知覺般,火舌張開,就是一吞,將他的指炎吞了進去,火身還得意的搖擺了幾下。
齊嘯哪肯放棄,這一下子又再是十指撲哧各自冒出了炎苗,十指連發,只見手心之火也是不疾不徐,將到手的炎苗一一吞了下去,齊嘯這可起了少爺脾氣,手指更是不肯停下,只見炎苗如飛火流星一般直撲長生。
長生身不退,手不避,只是手心之火突然漲大了幾分,又是將吞了個乾淨,落到最後,齊嘯實在使不出火元了,只好停了下來。
長生看着手中滋長了不少的火苗,笑道:“不錯,不錯,不虧是齊堡的大公子,天賦很是不錯,小小年紀能分化十道指炎,只可惜陽炎之元耗損的太過厲害了些,日後得多加註意調控。”齊嘯得了誇獎,嘴上恭敬着,退了下來。
齊堡三子齊薰之也是不甘落後,但是論起指炎,他還比不上兄長來得熟練,體內的炎元更是有限,相同的法子是行不通的。
他腦裡想着,突地手下一動,十指各是生出了比齊嘯小一些的炎元,齊嘯眼裡生出了鄙夷。哪知他並不急着將指炎送出去,反而是右手慢慢地放出了一記炎指,左手送上一縷風指,將炎火控在空中,緊接着左右手又是各自放出了一記,接二連三之下,十道指炎竟然凝成了一道新炎指,他再是一記大喝,掌風過處,卷帶起了那記成形的炎指,直衝長生而去。長生似是早就有了準備,手中輕動,正面迎上了那記風炎,手心的火苗被劈了開來,風炎到了長生須下,化爲了一道青煙。
長生點了點頭,“你孃親可是風嶺三娘之女,不知你外婆風三娘最近可好,多年不見,倒是連她的外孫都使得一手風炎之術了,也是個天賦異稟的好孩子。”齊薰之如釋重負一般吐了口氣,臉上多了些光彩,謝過之後退了回來。
剩下的九十多名的館童都是尋常,也只是偶爾一個讓長生手中的火元動彈了幾下,其中更是有一人,上來足足努力了一柱香的時間,還是沒能讓手心之火有什麼變化,他急了起來,突地將手放到了火苗之上,衆人都是目瞪口呆,又是過了半柱香的時辰,只見他臉上毫無半點苦難之色,也無絲絲熟肉味傳來,手的下臂已是通紅了起來,如同烙鐵一般,長生看他全然不顧肉體髮膚之痛又是鋝了把鬍鬚說道:“這也是不錯,金剛之體,好好錘鍊一番,真是塊結實的擋板子。”
寒門的六人等在最後,都是悶不吭聲,另外五人的本意是讓六人中的唯一一名女童百里焰漪先上去,那小妮子卻是指着最不顯眼的種田娃喬布衣說道:“你先過去。”
下章預告,~寒門六子真“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