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天亮了,雖然天色陰霾,但氣溫明顯的比夜間高了許多,張浩天讓周雪曼坐在了副駕駛座位上,扣好安全帶,便又向前行駛起來,行了兩個小時之後,纔到得山頂,然而,卻飄起小雨來,路面甚是溼滑,張浩天當真是高度緊張,速度比上山時更慢。
此刻,他已經明白了一件事,聖陵禁區裡應該是沒有車的,因爲這條山路簡陋不平,只能供一輛小型車通過,根本無法錯車,要是有一輛車相向而來,必定是要堵車,不過要是騎馬就沒有問題,巴克亞列說成吉思汗三次到過這裡,這條路,應該在他在世時就開鑿出來的。他看過地圖,現在烏蘭巴托東北方最重要的一條道路是通往俄羅斯,但是在車車爾勒格就折而向北了,就算是鄂特崗的居民,要想到俄羅斯去,也只會選擇往西到車車爾勒格轉而向北,也絕不會翻越這埃恩赫塔伊萬山,聖陵禁區的確是人煙罕至的。
從天明開始啓程,過了中午,已經到了埃恩赫塔伊萬山的山腳下,地勢漸漸的平緩起來,山道也略寬了些,張浩天雖然準備了一桶汽油,但在山上已經加光,此時油箱裡沒有多少汽油了,便掛在了空檔上,向下滑行。
快一個小時之後,已經到了平地,透過車窗放眼望去,頓時見到了一望無垠的綠草地,但沒有公路,成吉思汗的地陵要是修建在這種地方,的確是很難發掘的。
下了山,周雪曼的高山反應好了些,瞧着地毯般的草地,忍不住道:“巴克亞列說聖陵禁區方圓有十萬平方公里,我們到什麼地方去找人啊,車裡的汽油還能夠走多久?”
張浩天瞥了一眼油箱指示針,道:“大約還能夠開四五十公里,我們一直向前開,碰碰運氣。”
說着就加大了油門,向前急駛而去,他和周雪曼的心裡都知道,四大王族應該保持着蒙古族的傳統,以部落的形勢聚居在一起,但整個禁區足足有十萬平方公里,茫無頭際的去碰蒙古包,機率將是非常渺茫的。
張浩天開着車行駛了大約二十公里,仍然沒有見到人蹤,甚至連牛羊的影子都沒有看見過,瞧着這似乎無邊無際的草原,心中越來越沉重,由於對情況不熟悉,在來之前,他們對困難估計得不足,食物與水只准備了兩天的,要是車子沒有了汽油,那麼他們只能徒步行走,可是往什麼地方走,走多久,心裡完全沒有數,這將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半個小時之後,危險的開端到來了,越野車在“突突”的響了幾聲之後,就再也不動。
沒有油的車,只是一堆廢鐵,兩人便下了車,去取了車上的食物與飲水,周雪曼仍然還在咳嗽,身體也不如平常了,張浩天自然將所有的物品背在了身上。
默默的向前走着,他拿出了一個指南針與一張地圖,在看着方向。
周雪曼忍不住道:“浩天,我們往什麼方向走。”
張浩天直直的向前一指道:“往正北方走,如果我們沒有碰上四大王族的部落,還有機會走到俄羅斯的邊境上,那裡肯定是有人的,而且距離也最短。”
周雪曼道:“有多遠?”
張浩天又看了看地圖,道:“大約六百公里。”
周雪曼頓時不說話了,六百公里,有車有路的話,半天時間就能夠到,可是要靠兩條腿走出去,當然是非常難的,最重要的是,他們只帶了兩天的食物,而兩天絕不可能走六百公里的。
瞧着周雪曼有些黯然,張浩天立刻道:“事情可能沒有想像的那樣糟糕,照地圖上所標,前面一百公里的地方有一個大湖泊,很有可能會有人居住在旁邊,而我們省着吃,撐三天是沒有問題的。”
周雪曼“嗯”了一聲,望着張浩天身上背的一大包東西,道:“浩天,真對不起,如果我不跟着來,你的負擔會少些,也會走得快些。”
張浩天聽着她的口氣很是愧疚,顯然對目前的局面感到沮喪,有心給她打氣,哈哈大笑道:“誰說你給我添負擔了,在這樣茫茫的大草原上,我一個人走,不知道會有多無聊,連向前走的動力都沒有了,我們纔到這裡,半天見不到人煙,可能覺得有些害怕,但習慣就好了,說不定我們再向前走一里,就可以見到蒙古包,喝熱乎乎的馬奶茶,吃香噴噴的手抓飯了。”
周雪曼點了點頭,加快腳步,向前走着,但不時發出咳嗽聲,張浩天好生的擔心她的身體會支撐不住,來的時候,巴克亞列叮囑過他們帶毯子,但並沒有提要準備一些藥物,顯然對埃恩赫塔伊萬山的情況因爲不瞭解而忽略了。
向着北方,默默的走了三十公里左右,雪上加霜的事情很不幸的發生了,一陣吹得人搖搖欲墜的大風之後,天地變色,忽然間雷鳴電閃,天空上就像是有人拿杆子捅了一個大洞一般,下起了瓢潑大雨,頃刻之間,兩個穿着的薄薄單衣就溼透了,頭髮上,額頭上,一股股的雨水流下,連眼睛幾乎都無法睜開。
此時,兩人才知道在草原上被雨淋是多痛苦的事,在這一片無垠的綠地裡,看不見任何一處可供遮雨棲身的地方,就這樣被大雨生生的硬淋着,而且頭頂上雷聲震耳,眼前不時有耀眼的閃電如光劍般刺下,就算是像張浩天這樣的鐵漢,第一次在曠野中面對,也有些心驚膽戰,而周雪曼更是一臉的駭然,只是咬着牙沒有尖叫出聲。
在大雨中加快腳步走着,但是,腳上的地面已經泥濘起來,行進起來一深一淺,非常難行,就連張浩天也感到有些吃力,而周雪曼已經跌倒了好幾次,原本漂亮的蒙古服裝已經徹底變成了一件灰色的泥衣,臉上也是髒兮兮的,對於大雨中的草原來說,就算是最愛潔的女人,也是無法去顧及形像的。
周雪曼一直倔強的不讓張浩天來攙扶自己,但是,當她再一次跌倒,已經無力再爬起來,張浩天便不由分說的一把將她槓在右肩上,左肩則槓着裝着食物與水的布包,向前而行,在這種時候,男人的剛硬與力量就凸顯出來了。
然而,在大自然面前,無論多強大的男人都是渺小的,繼續走了五六公里之後,張浩天也有了精疲力竭的感覺,但他知道,此時倒下,被大雨這麼淋着,無論是他與周雪曼,都只怕捱不過去,他唯一的選擇,就是繼續前行,看能不能找到一個勉強棲身之地。
再堅持走了一公里之後,終於見到前方出現了一株大約只着一米來高的灌木叢,張浩天心中一陣狂喜,大步走了過去,先將周雪曼放下,跟着從布包裡取出了一張毛毯,搭在了灌木叢的樹冠上,做成了一個簡易的帳蓬,然後扶着周雪曼鑽了進去,緊緊的抱着她。
雖然這個簡易帳甚是低矮狹窄,可總算是一個容身之地,周雪曼再也沒有推拒張浩天的擁抱,兩人擠在一起,用相互的體溫取暖,可是身上的衣服溼漉漉的,根本感覺不到什麼溫度。
走了這麼久,體力消耗嚴重,兩人是又餓又渴,便拿出了餅乾與礦泉水喝着,但是,這麼冷的天,喝着冰冷的水,渾身就加倍寒冷了,連張浩天都忍不住陣陣戰慄,而周雪曼更是發着抖。
草原上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大約半個小時之後,雨就漸漸的小了,雲層散去,圓圓的太陽高掛天空,張浩天與周雪曼趕緊鑽出帳逢,站着曬太陽驅寒。
然而,很快兩人就知道另外的問題出現了,那就是陽光,當大雨過去之後,溫度急速的升了起來,強烈的陽光直直的照在臉上讓人有一種發燙的感覺,周雪曼第一個意識到了,趕緊去灌木叢摘了些枝葉做成一個葉冠戴在頭上,當她問詢張浩天時,張浩天卻揮手讓她不要管自己,立刻啓程,最好在天黑之前在前方找到另一處棲身之所,否則的話,如果晚上下雨,他們連休息的地方都沒有,這樣過不了兩天,別說周雪曼,連他的身子都要拖垮。
繼續前行,此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但太陽卻越來越毒,除了將兩人身上的污泥曬乾了,溼氣蒸發,行走之間,讓人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一直過了三個小時,毒辣的太陽才慢慢的從草原的天空上落下去,幸運的是,他們找到了由幾株小樹構成的微型樹林,不敢再冒險在黑暗中向前走,便如下午一樣,用一張毛毯搭了一個簡易的帳蓬,張浩天帶着防風打火機,可是,打着手電在附近找了一大圈,卻沒有找到可以生火的枯柴,就算是有一些,也被下午那場大雨淋得溼透了。
返回到帳蓬裡,吃了餅乾喝了礦泉水,隨着夜幕的深沉,寒氣再次降臨,雖然氣溫比山下要略高一些,但是風吹得很大,帳逢四處漏風,冷的程度並不比山上差多少,張浩天便將剩下的一張毛毯給了周雪曼,讓她裹在身上。
這時,周雪曼咬了咬脣,卻做出了一個舉動,她張開了毛毯,道:“浩天,你坐過來,我們一起裹。”
張浩天一愣,但當然不會去推辭,移了移身子,靠在了她的身邊,而周雪曼就將毛毯搭裹在了兩人的身上,兩人依偎着,張浩天很自然的就將她抱在了懷中。
靜靜的聽着草原的風嘯,周雪曼靠在他的肩上微閉着眼睛,兩人這樣貼在一起,自然比在山上各自裹着毛毯更能夠感覺到彼此的體溫,但是,誰也沒有說話,只是周雪曼不時會發出劇烈的咳嗽聲,經過了下午一冷一熱的煎熬之後,她的病似乎更嚴重了,這也是張浩天最擔心的事。
沉默之中,周雪曼又好一陣咳嗽,停止下來後,喘着氣道:“浩天,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張浩天連忙道:“是什麼事,你說。”
周雪曼道:“如果我病得無力行走了,你不要管我,你一個人走,生存的機會要大得多。”
聽着周雪曼的話,張浩天連忙道:“別那麼悲觀,天無絕人之路,我們總會走出去的。說不定明天上午就能夠碰得上人。”
周雪曼輕輕的搖了搖頭道:“在蒙古國其它的地方,都很難看到人煙,更別說這裡了,四大王族的人不會太多,我們只要稍微偏了方向,就會和他們擦身而過。”
說着這話,她又一陣咳嗽,胸口起伏,半天都沒有緩過氣來。
張浩天趕緊給她拍着背,道:“雪曼,別說話,好好的休息,養足精神後,我們明天趕路,朝着正北方向走,爭取在晚上之前趕到湖邊,那裡是很有可能有人的。”
周雪曼點了點頭道:“但願吧,否則明天一過,我們連食物都沒有了。”
正說着話,忽然從不遠處傳來一聲“嗚嗚”的長鳴,跟着又有“嗚嗚”聲應和着。
聽到這樣的叫聲,周雪曼臉色頓時一變,顫聲道:“這……這是什麼聲音?”
如此的聲音張浩天在現實中並沒有聽過,但在影視裡卻聽過無數次了,臉色也是微變道:“好像是……”
說到這裡,想起周雪曼肯定會害怕,便道:“好像是狐狸。”
誰知周雪曼卻搖着頭,臉帶驚恐的道:“不是狐狸,一定不是狐狸,是狼,是狼對不對?”
在草原裡,狼無疑是一種是很常見的一種動物,是很容易碰上的。這時,張浩天望了望天空,卻見雲已經被風吹散了,此時一輪圓月如玉盤般的掛着空中,他頓時想起了有關野狼會在圓月之夜對天咆哮,而且此刻也是它們最兇殘之時的傳說,心中一緊,立即從布包裡取出了一柄防身用的短刀,站起身來,舉眸四顧,只希望這些狼只是叫叫,不會到這邊來,他知道狼的聽覺是相當靈敏的,便向周雪曼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然而,從進入這草原開始,事情就和他的願望背道而馳,沒過多久,在清幽的月光之下,他們正前方的草地上就有什麼物事在晃動着,等到近了些,卻見果然是一頭狼,皮毛是灰黑色的,瞪着碧綠的眼睛,露出猙獰的利齒,而頭頂上明顯缺了一大塊毛皮,應該是在與別的動物廝咬中留下的。
這頭狼到了十餘米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對着這邊注視着。
見到狼,周雪曼趕緊站起身來,下意識的躲在了張浩天的身後。
張浩天手裡擺動着短刀,盯着那頭停止不前的狼,低聲道:“雪曼,別怕,只有一頭狼,我能夠對付。”
周雪曼對他的身手很有信心,聞言心中安定了些,“嗯”了一聲,道:“正好,殺了它,我們可以用來做食物,白天出了太陽,應該是能夠找到曬乾了的枯柴的。”
她的話音還未落,就聽到那狼忽然仰天“嗚”的發出了一聲嚎叫,隨着它的聲音,草地上又有物事晃動起來,在張浩天的視野中又出現了一頭狼,跟着二頭……三頭……四頭,片刻之間,竟然有二十餘頭狼聚集在最開始的那頭狼的身邊,不一會兒,又漸漸的散去,分成了四面,卻是將兩人包圍起來,就像是一支經過訓練的軍隊一樣。
見到這二十幾頭碧眼利齒的灰狼,周雪曼已經駭得花容失色,而張浩天也是心中暗凜,二十幾頭狼,要是一起撲上來,厲害的程度絕對超過二十幾名訓練有素的士兵,他從來沒有經歷過,實在沒有把握能夠應付。
此時他內心最擔心的當然是周雪曼的安全,在這種情況下,他自保都不敢肯定,又怎麼能照顧到周雪曼,想到周雪曼在這些灰狼抓扯撕咬下的情況,張浩天心中一緊,見到自己搭帳逢的樹木都很細,枝幹上站不住人,只有一根稍微大一些,伸出的枝幹離地有兩米多高,忽地轉身,一把抱起周雪曼,到了那根樹下,將她託了起來,大聲道:“雪曼,快站在我的肩頭上,爬到樹枝上去,快。”
周雪曼不假思索的一伸手,抓住了那樹枝,正準備向上面爬,然而這時,四五頭灰狼見到獵物要上樹,已經奔襲了過來,張浩天不再去管她,見到衝到最前面的一頭灰狼已經騰空而起,向着吊在樹枝上的周雪曼撲去,大吼一聲,短刀揮出,在空中一刀砍在那狼的頭上。
這柄短刀是他在烏蘭巴托一家很大的刀具店買的,也是店中最貴最好的刀,花了一千美元,蒙古人崇尚武力,兵器的鍛造技術向來不錯,這柄短刀算得上是普通刀具中的精品,甚是鋒利,在張浩天用力砍擊之下,這灰狼的狼頭雖然沒有被砍下來,但也砍進去了一半,將它撲去的方向擊偏了一些,避過了周雪曼,一下子撞在了樹幹上,倒在地上雙腿蹬動,已經無法站起。
在這狼的猛撞之下,樹幹一陣震動,周雪曼正在往枝幹上爬,被這一震,“啊”了一聲,身子垂了下來,張浩天趕緊過去,伸出了一隻手,托住的她的腳,用盡全力,將她的身子送了上去。
此時,另外有四頭狼同時撲至,張浩天忽然雙腳騰空一跳,避過了它們的前撲,等到腳落在地上,疾快的彎腰揮刀,刺入了離自己最近的一頭灰狼的後背,也不去看它死了沒有,身子已經滑到了樹後,等到一頭灰狼重新躍空撲來,猛的一蹲身子,舉着刀就刺入了這頭灰狼的下腹部,劃出一道長長的血口,那頭狼落在地下時,血淋淋的滾了幾滾,已經沒命了。
周雪曼站在了那枝幹上,見到張浩天在與狼羣搏殺,不停的尖叫着道:“浩天,浩天,快上來,快上來啊。”
張浩天瞥了她所站的樹枝一眼,卻見已經被周雪曼的身體壓得微微下彎,自己要是爬上去,無疑是要折斷的,而且那樹枝實在是太細了,站在上面根本無法堅持太久,他要想活着,唯一的選擇就是擊殺這所有的二十餘頭狼,爲了自己,也爲了他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