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這病一養就是好久。【‘雖然她覺得自己已經無礙,但施太醫表示雖然外面看起來已經沒事了,實際上身子卻還是虛的。李懷玉聽了之後,命令林清必須呆在屋裡,直到完全恢復才能出去。
好在從前禁止她做的事情,比如看書寫字及女紅之類。因爲林清提出,若是再不動手,太后的壽禮就趕不出來了。作爲外人眼中的孝子,李懷玉自然不能攔着別人給自己的母后盡孝心。
這日林清正坐在牀邊和春凝一起做針線自從上次林清出門參加宴會,竟然連一件出挑的衣裳都找不到,從而暴露出“浣花軒竟然連做衣裳的人都沒有”這一情況之後,春凝便開始跟林清學針線了,她的理由是,“總不成真的讓主子一直自己動手做衣裳穿吧!”
到如今不往上面繡花的話,春凝已經能夠做出一件針腳細密的衣裳了,所以她如今正在練習繡花,林清一邊做着手裡的抹額,一邊指點她。反正她已經手熟了,便是不看也能做出來。
林清準備給太后的壽禮,是一整套的抹額,圍脖,披肩,裝湯婆子的袖手和襪子。雖然東西小,但是這份心意難得。爲此她還專門諮詢過李懷玉,得到了肯定這才動手的。至於其他的東西,李懷玉表示可以用自己的私庫支持她一尊觀音像。
現在其餘的都已經做得了,就剩下抹額和袖手了。因爲這兩個是要往上頭繡花的,而這正是最考驗女紅的地方,所以林清做的十分細緻。饒是這樣,再有一日,這抹額也就做成了。所以她一點兒都不着急。
“歇會兒吧!做針線雖然要緊,但時間長了,也傷眼睛,尤其你是初學的,看久了會眼花的。”林清一邊埋頭扎針,一邊對春凝道,“你今兒這朵花比昨日的好多了,不要多久就能出師了!”
香凝坐在一旁給林清剝瓜子,聞言笑道,“春凝姐姐學什麼都快,不像奴婢,笨得很,只能做些粗活兒!”
她是調笑,倒沒有別的意思,春凝放下手中的東西,瞪了她一眼,這才伸手揉着脖子,“奴婢倒沒覺得眼睛累,只是脖子着實有些痠痛。小主也歇會兒吧!反正也不趕時間。你以爲誇我做得快就行了?以爲這是什麼好活計呢?你也做一個試試!”
香凝聽了她的話,笑着起身道,“我是學不會了,我來給春凝姐姐按按脖子吧!姐姐別生氣呀!”
說着果真站在春凝身後,像模像樣的給她按捏起來。春凝驚奇道,“喲,真沒想到你竟還有這樣一手?”
“從前我在家時,父親和哥哥每日做活兒回來,都要給他們按一按的,時日久了,也就能摸索出一點路子來了。也不過是湊數兒,和那些姑姑們的手藝是沒法子比的!”想是很少聽到人誇,香凝羞澀的笑了笑。
林清擡頭看了一眼,笑道,“這也難得了,你一片孝心,才能學會這樣的手藝。”
香凝聽了她的話,擡起頭來,眉飛色舞,眼睛瞟到外頭的場景時,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驚叫起來。
林清不妨她這麼忽然一叫,針腳一歪,就扎到了手上。她“嘶”了一聲,連忙將那抹額丟開,果然手指上已經冒出了一個血珠子。春凝眼尖瞧見了,拉了香凝一把,“叫什麼?瞧小主被你嚇的扎到手了吧?真是,說你多少次,怎的一點長進都沒有!”
說着去幫林清處理手指,林清沒讓,道,“不必,一會兒就好了。你去瞧瞧抹額上頭有沒有沾到吧!若有,只怕還要重新做一個。給太后賀壽的,沾上血像什麼樣子?”
春凝依言撿起抹額來細細的看了一圈兒,笑道,“沒有。還好,不然重做一個,又是多少工夫!”說完又橫了香凝一眼,“你也穩重些,大呼小叫成什麼樣子?”
香凝委屈的嘟起嘴,“怎麼就是大呼小叫了,外頭下雪了,我能不驚訝嗎?”
“什麼?”林清一愣,連忙擡頭往外看去,果然空中飄着些白色的雪花,不過細細碎碎的,想必積不下來。
不過這個時候下雪,也真夠受的了。已經開春,還不知又要凍死多少莊稼了。林清皺着眉道,“咱們出去瞧瞧,怎的這個時候,下起雪來了?”
其實顛倒時節,倒沒什麼,林清穿越前,四五月份下雪也不是沒有見過,但那是在北方。成國的都城在江南,這個季節,百花都開了,只瞧御花園就知道。這一場雪,怕是影響不小。
春凝臉色也十分凝重,想了想,沒有阻止林清。主僕三人走到外頭,果然是下雪了,連空氣都冷肅了許多。一走出門,冷風裹挾着細碎的雪花,撲面而來,帶着蕭瑟的涼意。前幾日明媚的春光,再不復見了。
林清伸出手接了一小片雪花在手心,看着它漸漸融化,什麼話都沒有說。周圍的下人也都走了出來,小聲的討論着這難得一見的場景,只是瞧見林清,便立時閉嘴了。林清微微皺眉,嘆息了一聲,道,“回去吧,便是再擔心,也沒有用。”
香凝還記掛着浣花軒的花草,“小主,要不要奴婢回浣花軒去看着?”
“算了。”林清微微一頓,就做了決定。她心裡總有一種十分不安的感覺,“這個時候,咱們還是老實的呆在這裡吧!”說着便轉身往屋裡走。
只是將將走到門口,她又頓住腳步,“香凝,浣花軒如今是什麼情形,那邊能住人嗎?”
香凝不明所以,仍是答道,“主子的東西奴婢們都沒動,前幾日太陽很好,春凝姐姐還曬了曬被子。可以住。”
林清抿了抿脣,當即道,“那好,你回浣花軒去,不必過來了。這幾日也就住在那邊。若是有機會的話,你就出門去打聽打聽,有沒有什麼消息。至於什麼時候回來……到時候我讓春凝去找你。”
香凝答應着去了。春凝不解的問道,“小主這是做什麼呢?莫非小主發現了什麼?”
林清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是有備無患罷了。”她也說不出來,只是總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今年的事情夠多的,只怕又要出什麼事兒了!況且這個季節下雪,也不知李懷玉如今怎樣。
李懷玉如今正站在大雪裡發呆。他本事下了朝,準備去關雎宮看看蓮妃的,誰知走到一半,竟然下起雪來。於是他便站住了腳步,郝佳德等人不敢催促,便也一直跟在後面站着。
李懷玉現在的心情不好,很不好,十分不好!古人講究君權神授,又沒有科學技術這一說。加上生產力低下,因此舉凡遇到大災,不管是大旱大澇還是大雪,必定會死人。而人死得多了,便會出現流言,認爲這是上天降下的責罰。
上天爲什麼降下責罰?那是因爲他這個做皇帝的做的不好,所以上天要表示他的不滿!
誠然李懷玉從不認爲災難就是上天對他的不滿,但也擋不住老百姓這麼想。泱泱衆口,他是堵不住的。而今天氣異變,春日降雪,若是影響太大的話,只怕民間又要傳言紛紛了。到時候,他這個做皇帝的,還要降下“罪己詔”,承認是他做的不夠好,所以老天才會變臉。
那對一個皇帝的聲望來說,是致命的打擊。尤其他還是個根基不穩的,才當了一年多皇帝的十六歲少年。若當真到了那個地步,便會有很多人對他產生質疑,他想要做些什麼,就更難了。更有甚者,他這一年多來,苦心經營的一切,都會付之流水。
然而面對天災,饒是他是皇帝,也是束手無策,只能聽天由命了。
他在雪中站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開口,“回武英殿。郝佳德,你去傳旨,讓……”他盤算着自己手中幾個能用的人,發現沒有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最後只能道,“讓黃太傅,於丞相,周丞相,蘇尚書,關將軍,曲學士入宮見駕。”
回到武英殿,李懷玉伸出手揉了揉臉,打起精神來準備和朝臣一起想對策。不是他態度消極,實是這一羣人中,各有各的盤算,只怕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來。
這幾位大臣頗有聖眷,府邸距離皇宮也不遠,所以沒一會兒就到了。
李懷玉也沒有繞彎子,直接將問題拋了出來,“諸卿也瞧見了,今日忽然降雪,現在還不知怎樣,但此事勢必會造成些影響。朕亦不知該如何應對,諸卿可有良策?”
黃太傅是李懷玉做皇子時的老師,一直都站在他身後,是堅定的帝黨。可以說,正是因爲有了黃太傅,所以李懷玉在登基之初,纔沒有被於丞相完全的架空權利。要知道先帝最後一年,幾乎都臥病在牀,所有的政事,都決於丞相一人之手。
因此黃太傅便率先站出來道,“爲今之計,只有責令各處,嚴加巡查,務必將損失減到最小。況且天時不定,這雪或許只是京畿範圍之內。這個等明日的摺子到了,便可知曉。若當真如此,就要容易得多。”
李懷玉眼前一亮,正要說話,卻聽於丞相道,“那也應做最壞的打算。心存僥倖,萬一事不如人意,奈何?”
李懷玉只覺得心頭才冒出來的那一點點喜色,便如泡沫一般,“撲哧”一聲沒了。便冷了臉道,“丞相深思熟慮,實乃國之棟樑,敢問有何教朕?”
“臣不敏,並無良策。爲今之計,只能等待結果罷了。若是當真無可挽回,只得請皇上降下罪己詔,以安民憤。”於丞相耷拉着眼皮,頭也不擡的道。
至於其餘大臣,全都老老實實的站着當背景板。不是他們不想說話,實是這樣的場面,說什麼都不合適。所以只能聽着黃太傅和於丞相爭吵,皇上拉偏架。最後果如李懷玉所想,什麼都沒有商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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