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萬壽節將近的時候,李懷玉似乎才終於重新記起了林清,宣佈解除她的禁足。【ka"
大半年的時間,她沒有參與,然而宮中的爭鬥,卻並未停歇。皇后,於貴妃,惠妃和雲妃,四方勢力之間,似乎達成了一個奇妙的平衡。而其他嬪妃,要麼諸事不理,要麼依附這四個人。
皇后已經拿回了宮權,卻是惠妃和雲妃幫着協理。而勢頭最好的於貴妃,最後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林清這幾個月雖然並未參與進來,卻並不代表她就什麼都不知道。
畢竟不是真的被關在如意殿裡。經常進出乾清宮,自然能夠聽到一些事情。尤其李懷玉並不避諱她。
如今宮裡地位最微妙的是皇后。她原本也有強大的孃家支持,然而隨着何太師歸老,何家的勢力大幅度縮水,如今已然不能成爲她的憑仗和支持了。她能當上皇后,是幾方勢力的博弈,也是因爲皇上的支持。
然而當上了皇后之後,皇上給她的,也只有屬於妻子的尊重,並未將她當做自己人。
這樣一來,皇后獨自一人,是鬥不過於貴妃的,需要找一個幫手。雖然明知是引狼入室,也顧不得了。
於貴妃呢?她佔盡優勢,卻總是在這後宮爭鬥之中處於下風。她自己或許沒有意識到,但林清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李懷玉不喜。有一個手握重權的爹,李懷玉怎麼也喜歡不起來。
而位分比較高的惠妃和雲妃,一個是太后的人,另一個,雖然表面上看着淡然,但其實是李懷玉的人。
就是林清,從前也根本看不出惠妃是李懷玉的人。但是這幾個月,在乾清宮中,或許是李懷玉也覺得與她之間足夠親近,也就沒有在這件事上面瞞着她。甚至暗示她,投向惠妃。
這當然是最好的做法,畢竟修儀的位分不高,也是能說兩句話的。而其他人,不會放任她遊離在這四個勢力之外。林清自己,在擁有絕對的實力之前,也不願意做出頭鳥。
惠妃的勢力略嫌單薄,這時候加入,正好可以填補這方面的缺漏。李懷玉考慮的不可謂不清楚。
“惠妃平日裡不爭,你投向她,也不會有人質疑。”李懷玉如是說。
這倒是,宮裡到處都是衛木蘭的敵人,林清可不信當初她們沒有伸手,自然都是信不過的。而這惠妃,當初只是個昭儀,又是李懷玉的人,就要可靠多了。
不過,投靠這種事,也要講究策略的,不可能直接奔過去,告訴人家我要投靠你了。
因此林清的打算,是在萬壽節的晚宴這一日,伺機出手幫忙,加入惠妃陣營。
關雎宮的人收到聖旨,可比林清激動多了。林清想了想,便道,“香凝,你讓他們結伴兒出去逛逛吧!雖然御花園如今不比春日,不過出去鬆散一番也是好的。他們跟着我關了幾個月,春凝記得賞些東西。”
“娘娘放心,奴婢都注意着呢!”春凝笑着應了,又道,“這幾個人倒是老實,就是那兩個婆子,夜裡總是聚在一處喝酒,喝多了,便免不了將娘娘的事兒拿出來嚼巴幾句。”
這是說這兩人嘴不緊了。林清點頭,“還有呢?其他人沒啥奇怪的愛好?”
“這就看不出來了,年輕的宮女小太監,平日裡總愛往外跑,誰知道在外頭有什麼相好的人呢?”春凝道。
林清搖了搖頭,“這事不急,慢慢看着就是了。哪怕最後只有一個人忠心可用呢?也比你們倆自己忙活強。有人搭把手,自然更好些。不然忙起來就是一團亂。”
其實這些都不是緊要的。緊要的是,手底下沒有忠心耿耿的二等三等不起眼的丫鬟,打聽消息都不方便。
她大小也是個主子了,身邊的春凝香凝,走出去誰不知是珍修儀的人,會在她面前嚼舌根?
李懷玉雖然解了禁足,卻並未將大皇子送來,因此林清日日都要往乾清宮一趟,又要忙着準備壽禮,所以除了請安的時候,等閒也見不着其他嬪妃。
萬壽節這日,她換了一身簇新的衣裳,給關雎宮的人放了假,帶着春凝和香凝兩個去赴宴。
這皇家的宴會,第一次參加,還有些興致,習慣了也就膩了。嬪妃們也沒有人真是去吃東西的,都惦記着出風頭奪聖寵。所以林清的興致不高。
如今她位分升上來了,雖然好處多多,但在這樣的宴會上,就顯出來不方便了。
她的位置安排的十分靠前,所有人都能瞧見的地方。想讓人不注意都難,更別提躲起來了。
或許是因爲她也有半年不曾出門了,因此一時之間,倒是沒人來套近乎。就是時不時的有人將視線聚焦在她身上,讓她如芒刺在背。卻又要端着端莊優雅的款兒,真真是叫苦不迭。
坐在她下首的,不是別人,正是慧淑容溫婉兒。似乎瞧出來了林清的不自在,她笑着問,“珍修儀怎麼了?”
林清轉頭看了她一眼,有些吃驚。在她的印象裡,慧淑容的確是個美人兒。便比不得衛木蘭,在宮裡環肥燕瘦的嬪妃之中,卻也是極爲出挑的。不然她憑什麼位分不高的時候就能和高位嬪妃爭寵?
然而如今她卻顯得十分憔悴,身姿單薄,真如弱柳扶風。雖然病態之中,更見美態,但到底看着不舒服。
林清想了想,還是善意的開口道,“慧淑容保重自己纔是,若是連命都沒了,別的有什麼用呢?”
“你倒是看得開。”慧淑容幽幽道,“是啊,那又不是你的孩子,還給你帶來了位分和榮耀。”
“你說什麼呢?”林清忍不住皺眉。聽慧淑容這樣子,倒像是埋怨孩子被抱走了似的。
果然慧淑容看着她,冷冷道,“嬪妾說什麼,珍修儀不知麼?大皇子被抱走幾個月,珍修儀竟是一點不擔心。”
林清也跟着笑,“抱走他的是他親父皇,他難道還能過得不好麼?”這話說得極爲心虛。孩子雖然抱走了,但她見到的次數卻並不少。
慧淑容苦笑,“是啊,皇上不會把大皇子給別人養。便是抱走了,也是自己照顧。你自然是放心的。可我的女兒……纔出生就離開了我,那麼一點兒人,她們有沒有好生照顧她?她日後還會不會記得我?”
林清微微低頭,脣邊勾起一抹冷笑,說到底,還是覺得孩子給了別人不值罷了!不過就是怕孩子長大之後,不認自己這個親孃,其實內心裡,真是擔憂孩子麼?
“你說得這般好聽,其實是因爲生下了這個孩子,既不能自己養,位分也只生到淑容,所以不滿意吧?”
慧淑容猛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臉色慘白,幾乎支撐不住,搖搖欲墜。
這模樣倒的確是讓人心疼,可惜自己是個女人。林清想了想,道,“其實也不與我相干,不管你是擔憂你的女兒,還是擔憂你自己,都是一樣的。我不過是好心提醒你,即便你這般柔弱可憐,皇上也不會回心轉意,將孩子抱回來給你。既然如此,又何必?”
“你說什麼?”慧淑容似乎不信的模樣,“皇上爲什麼不將我的孩子還給我……”
林清冷笑,“這是宮裡,低位嬪妃本就沒有教養孩子的資格!當初你的孩子是怎麼被抱走的?那是因爲符昭容生的孩子死了,爲了安撫她和她身後的家族,皇上自然要補償。至於你……誰叫你是宮女出身,孃家不顯呢?何況,你捫心自問,這個孩子到底是怎麼懷上的,嗯?”
見慧淑容猛然瞪大了眼睛,林清轉過頭,面無表情的說,“你要是真心疼孩子,那就努力往上爬,到你位分夠高,說話夠有分量,符昭容也沒辦法和你爭的時候,皇上自然會把女兒還給你。”
慧淑容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打擊,整個晚上都心不在焉。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的孩子爲什麼被抱走。若說補償,皇上給別的補償不行麼?爲什麼偏偏是自己的孩子?
尤其是看着林清,出身不如她樣貌不如她的人,只因養了別人的兒子,就扶搖直上,她只覺得自己的心似乎是被人拿着刀子在刮,生疼。憑什麼他命那麼好,自己就要受這些苦?
可是林清的話,讓她忽然意識到,也許皇上不是想給別人補償,只是想給自己懲罰罷了。
這個孩子是怎麼懷上的?自然是因爲皇上的雨露恩澤。然而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她卻忍耐着並沒有說出來。人家都說前三個月很危險,她怎麼也要捱過去再說。
她成功了。因爲那個最受寵愛的女人有孕了,宮裡都繞着她轉,沒人會關注一個小小的美人。
然後,她隨大流的爆出了有孕的消息。可是她卻一直忽略了,同時懷孕的人裡,一個流產,一個生出了死胎,還有一個,生出了孩子,人卻沒了。只有她是安安全全的。
她怎麼就沒想到呢?她利用了皇上最愛的女人給自己做擋箭牌。最後那個女人死了,皇上焉能不怪到自己頭上來?不是因爲別的,不是因爲自己的寵愛不夠,位分不夠,孃家不夠,只是因爲自己算計了不該算計的人而已。
呵,慧淑容真想笑。可笑自己竟然一直都看不透,還埋怨這個埋怨那個,其實錯的卻是自己。
她微微轉頭,斜對面符昭容端莊的坐在那裡,懷裡抱着的,是自己的女兒。她總有一天,要奪回來!
慧淑容在想什麼,林清並不關心,她也看見了符昭容抱着的孩子,所以在猜測,李懷玉是不是會將大皇子帶來。今日因着要參加宴會的緣故,並未去乾清宮,還沒看到大皇子呢!
高位嬪妃陸陸續續來了,然後便是李懷玉和皇后扶着太后到達,宣佈宴席開始。
他沒帶着孩子,林清略微有些失望。不過轉念一想,那麼大點兒的孩子,天氣這麼冷,抱出來的確不大好。
也不知道符昭容是怎麼想的,走到哪裡都抱着孩子,像是怕人家不知道她養了個公主似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