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七年除夕,宮中夜宴,滿殿歡聲。【‘
然而在這滿宮皆是歡慶的時刻,卻有一個人,和這一切的歡樂,格格不入。
珍昭儀林氏,謫居冷宮,並沒有出席這一年的除夕夜。
晚宴上李懷玉的視線幾次掃過那張空置着的位置,淡淡的詢問坐在一旁的皇后,“珍昭儀怎麼回事?”
“臣妾早就派人去通知了珍昭儀,她也答應會出席今夜的宮宴。只是方纔她的貼身丫鬟又來說,珍昭儀身子忽然不適,怕擾了皇上的安寧,不便前來。”皇后垂眸道。
“身子不適?”李懷玉脣邊逸出一聲尖銳的諷刺,卻又倏然收住,臉上神色未明,讓人捉摸不清。
“皇上,那臣妾這便讓人去宣了珍昭儀過來?”皇后試探一般的問道。
李懷玉冷哼一聲,“不必。既然她不願意出來,就一直在冷宮待着就是,不必去管!”
皇后微微垂頭,恭敬柔順的應道,“是,臣妾知道了。”臉上波瀾不驚,心頭卻盤算不停。
看樣子,珍昭儀是真的被皇上厭棄了。不過也是,即便皇上之前只是賭氣,上回萬壽節,她送出那樣的賀禮,只怕也將皇上最後幾分憐惜消磨了。
真不明白珍昭儀到底在想什麼。不過對她來說,卻未必是壞事。
那個女人,她不會允許她繼續留在宮裡囂張了。必定要找個機會將她除去才行,不然心頭難安。
就在這時,穎充容舉着酒杯來到了李懷玉跟前,“皇上,臣妾敬皇上一杯。”
李懷玉點了點頭,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算是給了穎充容這份臉面了。
穎充容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面泛桃花,雙眸如水,卻是有些醉了。便笑着道,“皇上恕罪,臣妾無狀了。還望皇上容臣妾出去醒醒酒再回來。”
李懷玉擺了擺手,“無妨,不是什麼大事。叫你的宮女小心些,別走遠了。”
穎充容便轉身,由着黃芩扶着她走了出去,離了那喧鬧的大殿,她才站直身子,眼中清明一片,“查清楚了?她們是說定了今夜見面的?地方在哪兒?”
“查清楚了,就是今夜。待會兒怕是就有人要進來找惠妃娘娘了,主子,咱們怎麼做?”黃芩問道。
“咱們什麼都不做。私相傳遞,就這一個罪名,就夠她受的了,只要藉此將曲家打下去,她在這宮裡,也就沒法子囂張了。”穎充容撫着自己耳下的墜子,聲音輕輕的。
她很清楚,宮裡的位分是一定的,高位嬪妃總會保持在一個十分平衡的度上,若是少了,只怕不好看。
她想往上爬,但如今空着的位分,只有一個昭容。她卻是看不上的。
主位之中,珍昭儀已經在冷宮裡了,便只有惠妃和雲妃。如是惠妃也出事,皇上和太后爲了平衡後宮,也不得不往上提拔幾個人。
在她上面的,慧修儀也好,鄭充儀也好,都是因爲生育而晉封,再加上一個梅修容,三個人的出身都不高。想要提到妃位,是基本上不可能的。
所以最有可能的那個人,卻是她穎充容。不管是論出身還是寵愛,她都是最有優勢的。
所以她此次纔會不遺餘力的想要將惠妃拉下馬。好爲自己鋪路。
“奴婢明白了。主子在此稍待,奴婢去安排一下。”黃芩說着便退下,不一時,又走回來,扶着穎充容慢慢往裡走。走到武陵春門口的時候,卻正好和一個慌慌張張的宮女撞到了一處。
“哎喲!”穎充容一個站立不穩,眼看着就要往地上栽去。那個宮女卻是視而不見,繼續低着頭往前走。穎充容連忙叫道,“撞到了本宮,竟不請罪?快,抓住她!此人可疑!”
今晚武陵春宮宴,周圍都是御前侍衛把守,聞言便立刻出手將那個小宮女制服,推到了穎充容面前。
穎充容靠在黃芩身上,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此時本宮做不得主,還是進去請皇上做主吧!”
黃芩忙扶着穎充容往裡走,侍衛們帶着那宮女跟在後面。
裡頭早就聽見了外面的喧譁,待聽說是個宮女衝撞了穎充容,這才放下心來。
穎充容一見到李懷玉,便是楚楚可憐的行了個禮,“請皇上爲臣妾做主!這宮裡着實太大膽了!”
衆人免不了都去看那個大膽的宮女,惠妃見了,眉頭便是一皺,斟酌片刻,纔開口道,“雖然是這宮女衝撞了穎充容,不過大約也不是故意,穎充容妹妹合該大方些纔是,今日這樣的好日子……”
這便是暗中說穎充容不懂事了。衆人聽了,便都朝着穎充容看去。
穎充容不由在心頭冷笑,初進宮時,她還以爲這惠妃當真是個無慾無求,溫和善良的人呢!時日久了,慢慢的也就看出來了,分明是裝着賢良,博了衆人的喜歡,暗地裡還不知如何呢!
她冷笑一聲,“惠妃娘娘怎知她就不是故意的了?您可也沒親眼見着當時的情形!”
惠妃啞然,不過立刻就反應過來了,“本宮不過是猜測罷了。妹妹你位居充容,莫非一個小宮女還敢衝撞你?”
“姐姐有所不知,就是這宮女古怪呢!她撞了妹妹,若是當時請罪,妹妹莫非會事那得理不饒人的不成?誰知她竟是當做沒看見,轉身就跑,妹妹這才叫人拿住的。門口的人都瞧見了。”穎充容說着,嘲諷的看了惠妃一眼,這就着急了?待會兒怕是要急壞了!
惠妃一時無措,便朝着李懷玉看了一眼,見他面上波瀾不驚,這才緩緩開口,描補道,“那就是本宮的不是了,穎充容莫怪。既是如此,那也該罰一罰這個膽大妄爲的宮女。”
皇后左右看了看,正要開口,卻見小滿上前兩步,湊在她耳邊,不知說了什麼,皇后的眼睛便眯了起來。
惠妃看着她,心頭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咬了咬脣,終是按捺住了。
皇后想了一會兒,才朝李懷玉道,“皇上,這宮女出現在武陵春,十分蹊蹺,說不定其中另有內情,不若還是審問一番吧?免得疏忽了什麼。”
話音才落,便見惠妃臉色發白。皇后脣角隱秘一笑,卻不去看惠妃,朝着那宮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宮女擡頭看了坐在上首的幾個主子一眼,眼神一定,便朝着旁邊的柱子撞去。
可惜的是這招早就叫人用過了,如今侍衛們都警醒得很,竟是及時將人拉住了,只是碰破了頭,暈了過去。
皇后有些爲難,“皇上,這……”
李懷玉眸色幽深的看着那個小宮女,“郝佳德找個太醫來看看,再將人帶下去問話。”
說着揮了揮手,郝佳德便叫人將那宮女帶了下去。皇后雖然略微遺憾,但還是含笑點頭應了。
就在這時候,卻聽得一聲驚呼,衆人才見了那宮女撞柱子的一幕,聽得這聲音,難免一驚。
擡頭看去,卻是阮婕妤一手扶着額頭,軟軟的靠在自己的宮女影茗身上。影茗正在一臉着急的問道,“小主,小主你怎麼了?”
李懷玉眉頭便是一皺,起身走了下去,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阮婕妤怎麼了?”
“回皇上,臣妾沒事,不過是方纔瞧見那宮女的血,因此受了些驚嚇,頭有些暈罷了。”阮婕妤柔聲道。
饒是如此,李懷玉還是叫了太醫過來給她診脈,讓周圍的嬪妃又羨又妒。她們也受了驚嚇,怎的就不見皇上給一個關切的眼神?這個阮婕妤,着實是可恨!
太醫不一會兒就來了,給阮婕妤診過脈之後,眉頭皺的死死的。
皇后站在一旁,見李懷玉只顧着阮婕妤,不安十分憂心的問道,“太醫,到底是怎麼回事?怎的突然就暈了?”
“這……”太醫斟酌了一番,才小心翼翼的開口,“臣也不是十分肯定……”
他這麼一說,阮婕妤的臉色更白了,抓住李懷玉的手都有些發顫,“皇上,臣妾、臣妾是不是不好了?”
“沒有的事。”李懷玉安撫了一句,回頭便將那太醫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才問道,“到底是怎麼了?”
“回皇上的話,阮婕妤的脈象,倒像是喜脈。只是臣卻是不能十分肯定,大約是日子太淺了的緣故……”太醫抹了把汗,也不敢賣關子,直接道。
“有孕?”在場的嬪妃聽了這話,心頭都複雜的不得了。
那有孩子的還罷了,那沒孩子的,當真是五味雜陳,只有自己知道了。
她們入宮那麼多年,怎麼求都求不來的一個孩子,偏偏這阮婕妤,瞧着竟是第一次侍寢就有了!
皇后更是死死的捏着拳,纔沒有失態,強笑着朝李懷玉道,“恭喜皇上了。”
李懷玉面上也露出一抹喜色。宮裡已經許久沒有孩子出生,四皇子出事之後,他雖然嘴裡不說,心裡到底還是有些疙瘩的。又見宮中沒人有孕,難免犯嘀咕。
如今有了這個孩子,之前的種種揣測,變成了沒影兒的事。叫他怎麼不高興?
“好,好好好!阮婕妤有功,賞!”李懷玉十分開懷的看着阮婕妤,覺得她果然是福星,救了自己一命不說,還能第一次承寵就懷上龍種,果然不凡,略微沉吟,便道,“朕便晉你爲淑容,若是誕下皇子,再行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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