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去用眼神詢問自己的爸爸,但是方世國卻避開了他的眼神,多餘的話已經不必再問,方嚴自己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轉頭對着雷家一家人的時候,眼中更多了幾分謙遜,“雷老司令,這件事情到底是關乎兩位大家長的事,不如咱們還是去書房談吧。”
書房一共只有那麼大,總不可能讓身後看熱鬧的人全都跟上去,到時候只有雷家和方家兩家的人,就算真的鬧成什麼樣子,也不至於多丟人。
方嚴這一手算盤打的確實好,可是雷鳴卻不吃他這一套,“用不着去書房,就在這裡,當時你爸爸那番話是當着所有人的面說的,現在這個道歉當然也要當着所有人的面道!”
見他半點沒有退讓的意思,方嚴一時間很是頭痛,爲難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那邊的方世國已經坐不住了,舉着柺杖一步步走了過來,站在雷鳴的跟前,“雷老司令,你這樣帶着人,直接來我們方家鬧事,一次也就算了,但是三番兩次究竟是怎麼個意思?”
雷鳴笑了笑,完全不在意他的憤怒,“方老,這一次的事情彷彿並不是因爲我挑事在先吧?其實仔細想想,以前每一次,哪一次不是你們方家的人先挑事?上一次咱們鬧起來是爲什麼你可還記得?是因爲你家的三兒子打了我們家的洪波!你們家老三多大年紀了,按理來說生個洪波那樣的兒子都已經可以了,那麼大的人了,居然對一個小孩子動手,我們家的人難道坐視不理嗎?還有這次的事情,我們家孫媳婦出事,本來家裡就亂成一團,可是你還帶人去我們家鬧事,最後我也給你機會了,我跟你說了,如果我們家孫媳婦兒有罪的話,我自然會給大院的大傢伙們一個交代,但是她要是沒有罪,你這樣誣陷我們家,你自然也該給我們雷家一個說法!”
“雷老司令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說法?我那天去你們雷家說的話,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也沒有誣陷過你們家的人,當時你們家的孫媳婦確實是兩度被警察帶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代表着大院所有人的利益,咱們軍區大院是什麼樣的地方?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隨便進來的,進了我們軍區大院,不管是在這裡,還是在外面,代表的都是我們軍區大院的臉面,這樣惹上官司,弄到警察局裡的事情,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吧!”
方世國站在那裡,言之鑿鑿地說,身後,方宇聽了,連忙跟上來附和着自己的父親道,“對呀,我們怎麼知道你們家孫媳婦是被冤枉的?一開始連警察和法官都不知道,不是嗎?他們都判了你們家孫媳婦有罪,那我們當然是相信法院的判斷,雷老司令護短,你可以相信你的孫媳婦兒,無條件的相信你的家人,但是我們卻不行,作爲一個觀衆,我們只跟從大衆的判斷!”
方世國和方宇的這番話也並不是沒有道理,雷鳴一時間沒有轉過彎來,竟想不出什麼話去反駁他們,氣氛一時間鬧得有些尷尬。
就在一衆人都沉默的時候,雷子琛忽然站了出來,溫聲開口,嗓音遠不如剛剛三個人的大,但是所說的每一個字卻是擲地有聲。
“方老說的確實很有道理,這次安然的事情,估計大院裡所有的人都頗有猜測,覺得是我們雷家的人做的不對,在事情的真相沒有查明之前不回來我們雷家,這也算不得什麼,方老說那天早上帶着大家一起去我們雷家問責,是爲了大院的大傢伙?這句話無可厚非,但是最後,方老和我爺爺兩個人打個賭,終究還是算數,做人不能言而無信,至於方老您說的,我們安然惹上官司的事情,你要拿這件事情說事,我們雷家是不認的,因爲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因爲你們方家而起,我們雷家沒有來責備你們家你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你們反倒來反咬一口,是不是做的有些過分?”
方世國一直在軍區大院裡頭,對今天早上在法庭裡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所以他並不明白此刻雷子琛說的是什麼意思,只當他是在強詞奪理!
“雷子琛,你這張嘴能言善辯,我不是第一次見識到,但是我告訴你,這裡都是軍區大院,雖然你們雷家了不起,但是我們方家也不弱,你說話就把話說清楚,不要整天噎着藏着的說,那引導大家誤會,你妻子犯罪的事情,跟我們方家有什麼關係!”
坐在餐桌上的方文熙聽見方世國這麼問,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她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雷子琛剛剛那麼說,爲的就是讓方世國說出這樣的話,他就是要他在氣勢凌人的時候被人當頭一棒,砸到他醒不過神來纔好!
“方老你過來問我,倒不如好好的問一問您的外孫,和未來的外孫媳婦兒!”
方世國愣了一愣,轉頭看向那邊餐桌上的葉晟唯和方文熙,前者抿着薄脣沒說話,後者則蒼白的臉色驚慌失措的坐在那兒。
方世國心頭暗道了一聲不好,剛想要挽回些什麼的時候,雷子琛卻並沒有再給他機會。
“現在大傢伙應該都知道了,安然吃飯兩次被警察帶走,還被判入獄,其實都是被人冤枉的,可是她爲什麼會被人冤枉的這麼慘,原因就是,他們方家的人,提供了最有力的證據!”
身後看熱鬧的人羣中一片譁然,顯然雷子琛說的這番話已經超出了他們對這條八卦的認知。
他們大院裡住的都是軍區家屬,個個都是正直的人,雖然有時候有些勾心鬥角的小打小鬧,他那都算不得什麼事情,但是這樣的誣陷害得別人鈴鐺入獄,可算不得小事了!
若是方家真的那麼做,那他們大院的每一家都不可能放過方家!讓這樣的人留在大院裡的,豈不是禍害?
方文熙看着人羣中投來的質疑目光,終於是坐不住了,噌的一聲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擰着眉頭看着那邊的雷子琛。
“雷子琛,你不要在那裡血口噴人!”
“究竟是我血口噴人還是你們方家做了還不敢承認,這件事情自然有個公正的決斷,今天早上在法院裡的人可不止我一個,還有那麼多的警察和法官,隨便找一個人,都能問出實話,方文熙,誣陷安然的那份合同,帶着安然簽名的白紙,不就是她當初給葉晟唯用來做離婚協議的那一張嗎?那張紙一直在你和葉晟唯兩個人的手中,現在被他人利用來陷害安然,不管是你們給別人的也好,還是你們無意丟失了讓有心人用了也好,反正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就是你,如果不是你們,安然根本不用遭受這樣的事情!”
方文熙的臉色一點一點蒼白了下來,在雷子琛這厲聲陳述當中,她再說不出半點反駁的話來,呆愣愣的站在那裡,接受着衆人嫌惡目光的洗禮。
方萍身邊的香姨今天也在,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麼的,她恰好是站在方文熙身後的位置,大傢伙看到她們兩個人站在一起,不免想到了上次在雷鳴的壽辰之上,方文熙想要給安然下藥,結果不慎被香姨喝了,最後發生那樣的醜聞……
那件事情,加上今天的這一樁,大家對眼前的這個昔日方家小小姐,已經是失望透頂,還有一些知情人聯想到之前她用假懷孕,騙葉晟唯和整個方家的事,更是覺得方文熙的人品有極大的問題。
方文熙哪裡受得了這些目光,當即腿一軟,便跌坐下來,要不是一旁的葉晟唯扶住了她,只怕要落在地上。
眼看着方文熙在與雷子琛兩個人的對決當中敗下陣來,一旁的葉晟唯抿着脣,竟然一句話都沒有開口說,在這場方家和雷家兩家人的對決當中,他像是個置身事外的第三者,漠然的旁觀着。
雷鳴聽見雷子琛說的這番話,終於是反應過來了,立馬又看着方世國,乘勝追擊道,“方世國,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嗎?不管是從你跟我打的賭,還是從安然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因爲你們方家人而起,你都應該站出來當衆跟我們家孫媳婦道歉!”
方世國的一張老臉繃得緊緊的,眼中全是壓抑的怒氣,身體也因爲憤怒而微微發顫,幸好有柺杖在手裡撐着,倒不至於顯得那麼狼狽,但是人羣中衆人投來的目光,實在是叫人心煩意亂,大傢伙似乎都在等着他給安然道歉,可他怎麼可能給安然道歉!
安然是個什麼人?且不說他是個貧民窟裡出來的小丫頭片子,就算她是什麼名門望族的小姐,論輩分,她也差了自己好幾個輩分,他憑什麼跟她道歉?
安然看着那邊的方世國,見他用一雙憤怒的眼睛的自己,心裡頭大概也猜到了他想的是什麼,方世國跟雷鳴一樣,素來是個愛面子的人,大概都是因爲年輕的時候位高權重,習慣了那般被對待,即便是老了,也吃不得半點虧,讓他跟自己道歉,那豈不是讓他把尊嚴取下來,放在衆人的腳下踐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