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來方家之前,安然知道了雷鳴的目的之後,曾想過就那麼算了,因爲要讓方世國跟自己道歉實在是太難,就算最後真的弄成那樣,而且過程也很波折,她不想那樣鬧騰,尤其是最近的這些事情之後,安然時常覺得有些心累,倒寧願過那些平平靜靜的日子,別人不來招惹她,她也懶得去招惹別人,可是現在這一番爭論下來,聽着方家的人類般的強詞奪理,和方文熙、方萍、方宇囂張的樣子,安然不由想到了之前自己的方家所受的遭遇,心裡頭頓時燃起些怒火,她甚至有些放肆的想,自己現在嫁給了雷子琛,自然可以享受雷家孫媳婦的待遇,再不是當年那個沒有人照拂的傻丫頭,方家還想像都當初一樣欺負她,那她就狠狠的把這耳光扇回去!
於是本來要出來講和的安然突然就停下了步伐,靜靜的站在人羣中,靜觀事態發展。
方世國不想道歉,雷鳴自然不可能由着他,“方世國,你現在是打算出爾反爾了,你當你自己說的話是放屁嗎?咱們這裡可是軍區大院,當初在部隊裡的時候,咱們的教官是怎麼教咱們的?算你這腦子是愚鈍了一些,但總不至於把最基本的東西都忘了吧?”
“雷鳴!你夠了,每次咱們吵起來你都翻舊賬,有意思嗎!”
方世國有些惱羞成怒,年輕的時候他和雷鳴很早就認識了,兩個人在一塊,多數時間也不對付,但是可氣的是,雷鳴腦子比自己聰明,身體也比自己棒,他們倆在一個部隊的時候,雷鳴就比他更受教官的歡心,後來回來這邊,他部隊的職位也一直比自己高,最後雷鳴做了司令,他卻只是一個委員長!現在想起來這些,方世國還覺得憤憤不平,明明他比雷鳴還要努力,可是爲什麼他就一直要屈居人下呢!
想起年輕時候的事情,又想起如今在這軍區大院裡面,自己受了雷家的窩囊氣,方世國一時間,便有些上頭了,也顧不得彼此的身份,直接怒吼道,“雷鳴我告訴你,今天你想讓我給安然道歉,門都沒有!安然是個什麼東西?不過一個貧民窟裡出來的賤丫頭罷了,也只有你們雷家人拿她當寶貝疙瘩,以前在我們方家的時候,我們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方世國的話就像是一個個火辣辣的耳光,狠狠的扇在安然的臉上,這種感覺安然已經遺忘很久了,以前當她還是葉晟唯的妻子時,她在方家就時常受到這樣的待遇,尤其是在方萍的面前,那時候,方萍因爲對安在昕懷恨在心,所以經常罵安然一些十分難聽的話,開始的時候,安然聽了真的十分的傷心,可是後來, 要和葉晟唯離婚的時候,他漸漸的也就不因爲那些事情而難過了,不知道是因爲習慣了,還是因爲那個時候,她心裡已經有了雷子琛,不再拿方家的人當一回事了,她是方萍兒媳婦的時候,總是想着能討得她的歡心,但是後來發現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努力就可以的,安然漸漸也就放棄了。
方世國的這番話不僅說的安然覺得很難堪,在做個雷家人一個個的都跟着很難看,尤其是蔣成書,身爲安然的親生父親,聽見別人這樣說自己的女兒,頓時氣的手都握緊了拳頭,要不是雷音抓着他的手臂,只怕他已經衝出去了。
雷音心裡沒有好受到哪裡去,縱然她再不喜歡安然,現在安然也是他們雷家的孫媳婦,在外頭被人這般的辱罵,她的暴脾氣也忍不住,可是一想到如果蔣成書衝了出去,那安然和蔣成書兩個人的關係就要曝光,到時候非但沒有爲難到方家,反倒是要把他們雷家變成一個大笑話,蔣成書已經是在氣頭上,自己如果不冷靜點,恐怕會釀出大禍來!
前面一大幫子雷家人都冷着臉,雷鳴更是氣得怒目圓睜,恨不得上去跟這個死老頭子打一架,要是兩個人在年輕那麼幾十歲,估計這會兒早打成一團。
方世國說完那番話不過短短十幾秒鐘的時間,安然甚至沒有來得及太難過,身旁的雷子琛就已經衝了出去,快步走到方世國的跟前,一張臉上的狠厲之色是安然他們從未見過的模樣。
屋子裡一時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視線落在雷子琛的身上,屋裡靜得彷彿連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會很明顯。
安然這會兒也來不及覺得憤怒和難堪了,她害怕雷子琛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連忙越過人羣,走到了雷子琛的邊上,可是雷子琛卻並沒有對方世國動手,而是靜靜的站在那裡,鼻翼間的呼吸有些重,黑眸裡寫滿了戾氣,眼神落在方世國的身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大概是雷子琛的氣勢太過凌人,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一旁的方嚴,也忘記了要出手擋在自己父親和雷子琛的中間,就呆呆的立在那裡,沒有動作。
“方老,我是作爲一個晚輩尊重你,剛剛纔那樣跟你說話,但是你如果不懂得尊重別人的話,那也不要怪我不懂的尊重你,我不管你們方家當初是怎麼對待安然的,現在安然是我的妻子,是我們雷家的孫媳婦,你們方家可以不拿自己的孫媳婦當然看,我們雷家不一樣!所以請你收回剛剛的話,並且以後都不要再說,如果再讓我聽見類似的話,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本來安然的手已經要抓上雷子琛的手臂了,但是聽見他那麼說,安然突然間就放下心來,果然,她還是太低估了雷子琛,四哥不管何時,做事都知道分寸,跟那些毛頭小子不一樣!
雷子琛一回頭看見安然在自己的身邊,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心很大,很溫暖,帶着包容和掌控一切的力量。
牽着安然的手之後,雷子琛的脾氣似乎一下子消散了許多,就連那圍繞在周身的戾氣也頓時消失不見了,不過短短一瞬間的時間,周圍的人似乎都還沒有看清,一時間也分不清是自己眼睛花了,還是真實發生過的。
雷子琛在大院衆人心目中的形象,都是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隨時都保持着笑意,好像是天地間所有的萬物都掌控在他那張笑臉當中,即便是發脾氣的時候,他也是文質彬彬的。
可剛剛那一瞬間,大傢伙卻是從他的眼中看見了殺氣,他們都覺得,雷子琛上前,是要狠狠的教訓方世國的。
可是雷子琛沒有那麼做,他只是牽着安然的手,站在方世國的面前,靜靜的同他說的,“既然我妻子都已經站到了你的跟前了,方老,不如就趁着這個機會,直接跟我妻子道歉吧,是爲你冤枉她,去我們家鬧事的事情也好,是爲你剛剛說的那番難聽的話也好,總之,這個道歉是少不了的。”
方世國還沒有從剛剛被雷子琛的驚嚇當中回過神來,現在又聽說他讓自己跟安然道歉,一時間竟真的生出種卑躬屈膝的道歉姿勢來,那邊桌上的葉晟唯終於看不下去了,站起來幾步走到了方世國的身邊,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了他彎腰的動作。
葉晟唯擡頭看着對面的雷子琛和安然,面無表情的說道,“雷子琛,安然,這件事情確實是我們方家做的不對,但是我外公年事已高,又曾經是安然的外公,這樣讓他跟安然道歉,於情於理都不合適,但是你們雷家要是覺得委屈的話,我可以代替我外公,跟你道歉,對不起!”
葉晟唯一邊說着,一邊低下頭去,朝着安然鞠了一躬,但他身體卻十分的僵硬,並不配合他口中的那些話。
安然並沒有料想到他會這麼做,一時間蹙起了眉頭,站在那沒說話。
可一旁的雷子琛卻突然輕輕笑了,“葉先生確實應該跟我太太道歉,畢竟那張你要我太太簽名的白紙,是從你這裡流出去的,你害得我太太鈴鐺入獄,白白遭受這麼大的委屈,鞠個躬道歉已經算是輕的了,但這和方老的事情,終究沒有什麼關係,你要代替他道歉,也得看看你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比起你外公來,葉先生的各方面,還是差的太多了吧!”
雷子琛的這番話說得十分有水準,並沒有說任何一個髒字,卻讓衆人都聽得出來,字裡行間對葉晟唯的責備和輕視,雖然這意思十分明顯,但是大家也不會覺得雷子琛太過分,因爲他把所有的理由都講了出來。
安然看見葉晟唯的一雙手緊緊的握住了拳頭,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臉色也越發的冷峻了,只是他並沒有發作,最近的幾次,葉晟唯好像又找回了點當初的模樣,遇到事情的時候也很冷靜,沒有那麼衝動,除了那天喝多了點酒,在火鍋城和安然說的那些話之外,其他時候,他處理事情都是妥當的,比如剛剛,又比如今天早上在法院的時候。
可這並不能代表葉晟唯沒有脾氣,安然自認爲還是很瞭解他的爲人的,葉晟唯這個人,也是生氣,就越是喜歡冷着臉不說話,等到脾氣慢慢的積攢到了一個崩潰的邊緣,一下子爆發之後,便是讓人承受不住的怒氣,雷子琛剛剛的那番話,本該將他徹底的點燃了,可是安然沒有想到的事,到了最後,葉晟唯竟然還是強忍下來。
安然並不知道,葉晟唯這段時間和方文熙在一起,早就練就了一副金剛不壞的身體和心靈。
看着家裡的人接二連三的被雷子琛懟的說不出話來,加上自己的外孫剛纔不爭氣的給安然那個賤丫頭道了歉,方世國真的是氣不打一處來,但這眸子想要狠狠地罵面前的兩個人,可是一張嘴,又想到了剛剛雷子琛的那副樣子,頓時不敢開口了。
這時候雷子琛身後的雷鳴也走了上來,看着方世國,一臉傲慢的說道,“方世國,今天可不是隻有我一個人來你家,身後有好多大院人在看着,你當時既然能當着大傢伙的面說出那樣的話來,如今卻不敢做了嗎?”
雷鳴這番話一說完,身後的看熱鬧羣衆立馬將目光投到了方世國的臉上,方世國擡起頭,只覺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魚肉,在衆人的目光當中無所遁形,只能任由雷鳴宰割!
他很生氣,可氣歸氣,如今又想不到別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總不能讓他們繼續這樣在方家鬧下去吧!雷家的人在這裡呆的時間越久,看熱鬧的人就會越多,到時候他方世國丟的臉面也就越大!
他不想道歉,可是又別無辦法,看着眼前的安然,他只恨當初自己沒有狠下心來,在外孫執意要娶一個賤民丫頭的時候,就將她送得遠遠的,方世國怎麼都沒有想到,當初的一時縱容,竟會帶來如今如此大的禍患!
身後的方嚴,目光一直落在安然的臉上,眼神有些奇怪,大概是那目光太過灼熱,安然很快留意到,擡頭看過去的時候,卻是一張有些陌生的臉。
她和方嚴並不熟,唯一的一次見面好像就是上次在方家鬧起來的時候,以前他在方家做媳婦兒的時候,剛剛家人見面的次數都是屈指可數的,加上方嚴很忙碌,所以他們兩個人並沒有見過,只是聽說,方嚴和方家的人大多不太相同,爲人正直,在軍隊裡的表現也很好,可以說是前途無量,當初就是整個方家裡面,唯一一個根正苗紅的好青年。
不過如今應該算是一個好中年了,他那樣看着自己,安然多少覺得有些奇怪,便擡頭回望了過去,目光中微微帶着疑惑的詢問。
可對方卻在這個時候收回了目光,只是淡淡的收斂眸光,整個過程當中,並沒有帶任何一絲一毫的惡劣表情。
安然也沒有繼續看他多久,將收回來的目光放在了對面方世國的臉上,從進門到現在,所有的話題都是圍繞着她的,但是她作爲一個當事人,卻並沒有開口說過半句話,如今看來,自己是不開口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