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擡眼,眸光裡盡是寒意,語氣冰冷地說道:“別告訴我,你忙裡忙外繞了這麼多圈只是在和我玩迂迴戰!”“我要你真真實實的告訴我,她的手,到底怎麼樣!?”
沈涼城有些爲難,吱吱唔唔地說道:“額!這個!……”
盛世的眉心蹙了蹙,有些等不了地怒道:“快說!”
沈涼城被吼得有些心膽俱損,立刻捂着小心臟,哆哆嗦嗦地說道:“說!說!就說……”
他頓了頓,擡手直撓頭,瞄了一眼盛世黑沉沉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那個,二哥……在說之前,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盛世的眼眸裡冷光“嗖嗖嗖”地直戳沈涼城的身體,“……”
沈涼城被嚇得不行,上下的搓着手,最後鼓足勇氣,乾脆一閉眼,直截了當地說道:“南溪的手想要再恢復到正常,已經沒有可能了!”
“你說什麼!?”盛世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用力拽着沈涼城的衣領,大吼道:“作爲鬼醫聖手,你先現在告訴我沒有可能!?”
原本就設想過會遭到遷怒,卻沒想到盛世這樣的不受控制。
脖子被勒得有些緊,讓人直喘不過氣。
沈涼城閉着眼,卻能感受到盛世熊熊的怒火。
他半睜着眼,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隨後討饒似地安撫道:“唉!唉!唉!二哥,你冷靜點,先聽我說!”
盛世可是無法再多做冷靜,只是揪着沈涼城的領口,衝着他威脅道:“你要是治不好她的手,我讓你一輩子握不了手術刀!”
沈涼城被吼得一愣一愣的,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顧律川立刻上前制止,拉住盛世的手,說道:“二哥,你先冷靜一點!”
“嘭!”盛世瞪着眼前的沈涼城,用力,猛地將他摔到地上。
沈涼城被這粗魯的對待,立刻趴在地上,嗚呼哀哉地吼了起來,“唉喲!……”
“二哥,你還講不講理!”沈涼城捂着被摔疼的屁股,開始一臉的怨婦表情,埋怨道:“我不過是個醫生,並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你要是真這麼在乎她,當然又怎麼會放任她一個人在外,遇到這一糟?!”
沈涼城的話,無疑是戳中了盛世的雷點。
只見他臉色瞬間變黑,雙眸裡含着殺意,冷冷地盯着地上不知死活的沈涼城。
顧律川見狀,立刻喝住沈涼城,大吼道:“小五,快住嘴!”
盛世的眼裡冒着金燦燦的火苗,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只聽見“嘭!哐!……”的幾聲。
材質極佳的玻璃杯在他的掌心裡應聲碎裂,噼裡啪啦的碎片摔在地上,濺成大小不一的碎片。
沈涼城被他的這副架勢嚇得愣住,直往嗓子裡咽了咽口水,怯懦地說道:“二……二哥……”
盛世的眉宇間閃過一絲陰沉,漆黑的雙目看着他,語氣冰冷地說道:“她的手,最多能恢復幾層!?”
“咕嚕!”沈涼城被嚇得直往縮了縮,嚥了幾口氣,這才舉着手,唯唯諾諾地說道:“最……最多七層!”
七層!?
盛世的眉心立刻緊蹙,彷彿風雨前來時的狂風呼嘯,整張臉陷入陰沉,語氣更是森冷地說道:“不能再多!?”
“這是極限!”沈涼城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說道:“想要達到這個極限,依照目前的技術,恐怕有些難辦到!”
盛世皺了皺眉,看着他,陰冷地說道:“還需要什麼?!……”
沈涼城不敢怠慢,立刻回答道:“我需要時間,去研發可替代的手筋,或許能保證七層的概率。”
說道這裡,他擡眼瞄了瞄盛世的臉色,頓了頓,這纔開口說道:“她的手,畢竟受到過太慘烈的重創!加上山崖爲救你的性命,南溪的右手承重力已經遠遠超過極限,導致筋骨嚴重受損,已無法再恢復正常的柔韌。”
盛世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戾氣,滿臉陰沉,低低地說道:“她的手筋,是因爲在雲頂山上救我時二次斷裂的!?”
沈涼城暗叫不妙,糟糕,不小心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他瞄了一眼周圍其他幾位妖孽,見他們一副自求多福的表情,立刻有些緊張起來,唯唯諾諾地說道:“二……二哥!這……”
半晌聽不到半點訊息,盛世的臉色更加的陰沉,衝着他大吼道:“我問你,是還是不是!?”
沈涼城被吼得當場愣住,他看着滿臉震怒的盛世微微皺了皺眉。
他明白,如果現在將這件事放大,盛世恐怕會自責許久。
於是,他清了清嗓門,鼓足勇氣開始大吼道:“現在追究這個問題有什麼意義!?除了自責,你現在更應該多費點心思,去安撫顧南溪的心情,或者去揪出當年傷害她的幕後黑手,還有當年她離開的真相!”
沈涼城的迂迴繞開,並沒有淡化盛世內心的糾結。
只見他捏着拳,衝着流理臺,狠狠地砸落幾個拳頭,“該死!……”
強大的外力震得流理臺不住的顫抖,右手關節被砸得鮮血四濺。
如此強大的施力,成功崩開他左肩的傷,鮮血很快便溢了出來。
旁邊幾位妖孽見狀,立刻急呼道:“盛世!……”
“二哥!……”
言易山見失態已經有些失控,立刻起身,拽着盛世的手,厲聲呵斥道:“盛世,你他ma的是不是瘋了!?”
盛世的雙眸含着濃濃的血色,如硃砂般耀眼灼心,衝着言易山大吼道:“放手!”
相較於他的受傷,言易山倒是很容易便控制住他,用力將他推向旁邊,疾聲怒道:“你現在不該是在這裡作踐自己,而是應該想想辦法,怎麼能夠幫到她!”
盛世心裡有氣,只想尋找東西發泄,跟着大吼道:“滾開!”
言易山怎麼可能允許他這般胡作非爲不顧自己的健康,立刻下了一劑猛藥,怒斥道:“別一副你總處於受傷的位置,五年前,她雖一聲不吭的離開,那些傷成爲你們無法逾越的鴻溝。所有的怨氣,你也已經全部扳了回去。她恨你的莽撞、強取豪奪,但關鍵時刻,她仍捨身救你一命,這一切,足夠說明,你在她心中的真正位置!”
這劑夢藥到底是有些作用,盛世當即被吼得愣住,一言不發,“……”
言易山見他終於冷靜下來,這才語氣冰冷地說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盛世,你現在腦袋清醒,能反應過來了!?”
盛世坐在流理臺旁,低垂着頭,整個人,陷入一場思考。
沈涼城見他如此,這才踱着腳步走了過來,開始一字一句地說道:“山崖的重創,如果她不再施力,也許右手還有救。但你當時身中子彈,從山崖墜落後昏迷不行,南溪爲了救你,徒手將你拖到路口,手腕因爲過度的施力,導致手筋全部崩斷。”
這一次的盛世並未有任何的反應,彷彿是受到某種重擊,周身泛起一層濃濃的,化不開的悲傷,“……”
沈涼城搖了搖頭,接着開口說道:“手筋硬生生被拉斷,其疼痛程度達到十級。南溪也是拼盡全力,將你拽到安全路口後才徹底暈過去的。”
盛世的眉緊緊地蹙着,狠狠地咬着後槽牙,控制着此刻有些紊亂的心緒,“……”
沈涼城見他並未有任何的波動,這才放開膽地說出自己內心疑惑許久的問題,“二哥,這樣不顧一切的女人,我真的無法想象,她當年會棄你不顧奔赴遠方。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連你自己都不知曉的事情!?”
這一次,盛世倒是真正的開始冷靜了下來。
他從地下皇宮走出來,便開始陷入一場又一場的沉思。
腦中不斷的回想起方纔沈涼城的話,“山崖墜落的重創,如果她不再施力,也許右手還有救。”
“她爲了救你,徒手將你拖到路口。”
“手腕以爲過度用力,導致手筋全部崩斷。”
“其疼痛程度達到十級。”
他以爲,這所有的過程裡,付出與受傷的傷害,只有他是最多的。
可是,自己卻從來沒有想過關於顧南溪的付出,關於她受到的傷害,關於她的執念。
他一直認爲,南溪是不愛自己的,甚至是恨着自己。
但眼前一幀幀一件件,卻顛覆了他所有的自以爲是。
他的巧取豪奪、任性妄爲,捻碎她的驕傲與自尊,享受着那份征服的快感,卻同時忽略掉了她的傷楚。
他努力地靠近,步步緊逼、威逼利誘,甚至裝模作樣的重溫過去的溫情,一旦得不到想要的成效,便是大發雷霆。
如此反覆,他被南溪身上尖銳的刺扎傷過,卻忘了她在施力膠着時,早已遍體鱗傷。
盛世站在病房外,目光怔怔地看着裡面已經熟睡的顧南溪。
眉眼還是那副眉眼,可是卻少了五年前的單純溫和,多了幾許始終抹不去、劃不掉的哀愁。
沈涼城說過,“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連你自己都不知曉的事情!?”
對呀,到底發生了什麼連當事人都矇在鼓裡的事,讓那個長在溫室裡的花朵,搖身一變,成爲滿身是刺的玫瑰。
盛世這才意識到,橫在他與南溪之間的,並不是感情的變質,而是兜兜轉轉這些年積壓的疏離與漠視。
他想念當年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傻子,卻不該勉強無法倒退的時間,以及某些她不願回首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