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無爲一回到京城就被德武帝招進宮裡,這一舉動頓時引起各方勢力的猜度,如今的冷無爲已經不是當初才入京城的一個小知府,現在的他的舉動已經和大漢將來的命運聯繫在一起。
皇宮裡。
自從冷無爲被傳押送京城受審,受到牽連而被欺侮的不只是蘇雨馨一個,劉月娥和凌麗藉着楊公府的幫襯如願已嘗的做了侍膳間的宮女,專門負責幫助那些侍膳間的大宮女們幹些雜活,倒也很輕鬆,偶爾也能常常見到德武帝,但與她們想的那個皇上大不一樣,德武帝在她們看來是很威嚴的老者,不怒自威,連用膳的時候也不苟言笑,侍奉在一旁的宮女和太監根本連大氣喘一聲。上次,一個太監不小心打了個噴嚏,那王總管就把那太監打殘了,在敬事房裡被關了一個多月。當冷無爲出事後,那些宮女們見凌麗的靠山倒了,女官就把她們派到御膳房那裡,至於公主介紹的事情,這些人是不知情的,只有高品級的女官才能知道。小順子又到北方去傳旨了,沒幾個月回不來,走時也忘了交代。
御膳房的事情很煩瑣,尤其有很多是體力活,好在她們人比較隨和,加上手腳也還算是勤快,沒過多久倒也混熟了不少人。
劉月娥抹着鍋臺,天氣熱的很,不時的擦着臉上的汗水,捶着腰背,這御膳房的公公們每天都會來查一邊,所以一個鍋臺都要保證一塵不染,“凌麗,你擦洗的怎麼樣了?聽說今天好象皇上要和一位大臣共同用膳,你說這是哪位大臣這麼有面子啊。”口裡說着,手也不閒着。今天的御膳房裡只有她和凌麗負責清洗,其他人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凌麗的力氣弱些,在家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從來還沒有幹過這活呢,還沒有幹多久不是這裡痠痛就是那裡痠痛,這些還要忍着,聽見劉月娥發問,隨口道:“我們在侍膳間和御膳房幹了這麼久,皇上很少與大臣一同用膳的,依我看無非就是哪位軍機大臣……”
話剛說完沒有多久,那跑去偷懶的太監和宮女們一陣風的跑了進來,搶着幫劉月娥和凌麗幹活,嘴上還客氣的要命,每個人的臉上都笑咪咪的,還不時的滿懷深意看着劉月娥和凌麗兩人。
劉月娥和凌麗被突來情況搞的措手不及,一時愣在那裡。凌麗忙詢問一直相處不錯的宮女紅霞,道:“今天大家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是不是公公們要提前來檢查了?”
紅霞一臉羨慕地道:“你們熬出頭了,忠賢侯已經進宮了。”
凌麗沒好氣道:“你是存心氣我是不是,你知道我們就是因爲他才淪落到這裡的,現在他一個罪犯被押解回京,有什麼奇怪的。”說着繼續拿抹布擦洗竈臺。
紅霞笑着奪過凌麗手裡的布,道:“你是有所不知啊,我聽說這忠賢侯根本就不是被押解回來的,而是皇上瞞着那些鬧着要和親的大臣們換個方式招回來的。現在侯爺正在御書房裡和皇上談軍國大事呢,而且一進京城就被加了‘御前軍機處行走’,這是多大恩寵啊。你想想看,那些把你們發到這裡來的女官能不知道厲害,過不久就回把你們招回去,還有今天御膳房的那些菜餚是皇上特別招待候爺的。”
凌麗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果然不到一刻的時辰裡,那把她們發到這裡來的女官特地過來,說什麼侍膳間人手不夠,要她們回去,接着又是一聯繫的好話,還沒有經歷過浮沉的劉月娥和凌麗被她這幾句話說的眉開眼笑,彷彿已經忘記當初她們是怎麼下來的。
御書房裡。
冷無爲看着那堆積如山的奏摺,這些都是力主和親的大臣們的奏本,就連一向態度強硬的呂賢等將領們也遞上奏摺,也主和親。當這些德武帝命他可以翻閱這些奏本的時候,冷無爲就預感到不妙了,看過這些大同小異的奏摺後,也明白了皇上是什麼意思,也正是因爲明白皇上的意思,冷無爲纔不敢隨便發表意見。
現在擺在冷無爲面前的路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和其他大臣一樣,主張和親,可這一來很有可能失去皇上的恩寵與信任;另一條就是跟從皇上的意思,放棄和親,力主出兵,可這一來就等於和朝廷裡所有的大臣爲敵,要是萬一戰敗的話,皇上會不會放棄他,把他當替罪羊,放棄掉,那責任推到他身上。這可是兩難的問題啊。
德武帝笑着看着冷無爲,整個御書房裡只有他和冷無爲兩人,連王英也被打發出去,因爲這個消息絕不能預先透露出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騷亂,“冷愛卿,你有什麼看法,說來聽聽?”
冷無爲背後都溼透了,平時滿腦子的主意,此刻卻一點都拿不出來,深深吸了一口氣,躬身道:“皇上,大臣們的意思有一定的道理,用和親求和未必不是上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德武帝臉色頓時表現出不滿。
冷無爲看在眼裡,這話頓時打了個彎,接道:“但這也未免墮了咱們大漢的威嚴,也有損剛建立起勝利信心的軍心,因此這和親對軍心來說是有害的。所以……”他都不知道在說什麼了,“所以”了半天再也憋不出什麼來。
德武帝臉色頓顯喜悅,站起來,走到冷無爲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道:“冷愛卿說的極是,朕就是這樣想的。明天早朝你就把反對和親的奏摺遞上來,朕要當場宣讀。”說完哈哈大小,其實他剛纔也看出冷無爲也是想順風順水的,支持和親的,剛纔突然一變,就知道這小子的心裡最重的不是那些大臣們的意思,而是他的意思。
冷無爲只想哭,這不是讓他與衆臣爲敵嗎,這個黑鍋怎麼背啊,他現在後悔了,如果剛纔態度再強硬一點,或許也不會這麼倒黴,攬下這差事,這個奏本怎麼寫,冷無爲實在是不知道從何寫起,可德武帝已經明旨讓他明日上奏本。
德武帝對着門外喊道:“王英,御膳準備好了沒有,真的大將軍從回來還沒有吃過東西呢?”
王英推門進來,笑道:“回皇上,御膳早已經備好了,全都是侯爺喜歡的菜式,奴才找人吩咐御廚們做的,不知道皇上是在乾清宮裡還是在養心殿裡用膳?”
德武帝點點頭,道:“那就安排在養心殿吧……”話還沒有說完,屋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大內侍衛手提着文書,一見德武帝就跪下,急着道:“啓稟皇上,西北傳來緊急告急文書,狼牙關在七天前已經失守,守關三萬將士全部陣亡,守將連亮自殺身亡。這是榆林關守將發來的求援文書。”
德武帝急忙接過審閱起來,臉色越發的嚴峻,冷無爲在其身邊也感覺到呼吸的困難。“冷愛卿,你看看吧。”將文書交給冷無爲後,命王英把西北軍事地圖找出來。
“狼牙關,在這,榆林關在這,後面是雲州,雲州後面是陝川平原啊……”德武帝一邊念着手指一邊在地圖上划着,方向一直朝東。
冷無爲臉色也嚴峻起來,從文書上來看狼牙關一失,等於已經丟了半個安西省,如果榆林關也失了,剩下最後一座屏障的那就是雲州。如果雲州也不保的話,大軍南下或者東進,整個西北恐怕就不得安寧。朝南直入滇西、九江兩省,再往下那就是江南四省,西南也不保,東進可以過興平、馬平,經魯南進直豫,危及京城。現在西北大軍和北方軍隊近五十萬的軍隊爲防守北魏的五十萬大軍,全部都集中在甘雲和遼北兩省邊境一帶,東方軍團被放在遼東一帶,防止大夏一亡,寧國大軍突然入南。
最近戶部和兵部正在鬧裁軍的事情,國庫空虛,已經容不得軍隊着龐大的開支,軍機處和兵部、戶部都已經擬好了章程,將大漢朝的二百四十萬大軍縮減爲一百萬。試着將南方軍團的七十萬軍隊縮編爲二十萬(不算冷無爲的三十萬軍隊),東方軍團的四十萬要變爲十萬,北方的非戰鬥軍隊將徹底的減掉,保有的兵馬與西北軍隊合在一起估計只有五十萬,一下子要減去四十萬,是所有軍隊裡減的最多的。
德武帝很明白國庫能撐的也只有一年的時間,因此對軍機處和兵部、戶部都已經擬好的章程表示贊同,也下了旨意交代各處辦理。如今聖旨已經發出去,可狼牙關卻失去的這麼快,現在能動用的兵馬也只有冷無爲帶來的三十萬。
“皇上,臣這裡有三十萬大軍,不如現在就調往西北吧,軍情緊急啊。”冷無爲主動道,他明白一旦失去了雲州,那大漢的戰略主動權就交給了對方,寧國的軍隊到時候就四處開花,擋都擋不住。
德武帝點點頭,對着王英道:“立即傳旨,讓呂賢、林天遠、蕭貴中、劉本、陳嘉成速速進宮議事。”
“奴才遵旨。”說完王英退下。
德武帝眉頭緊皺地看着地圖上的遼北的邊境,魏崗已經失去,現在北方大軍駐守的是在燕州和遼北草原一帶,那裡沒有關口,很適合野戰,如果不是北魏朝政腐敗,官吏無能,將領大多數是貴族和士大夫的子嗣繼承,懂打仗的不多,或許現在遼北也不會那麼平靜,這北魏的兵馬有百萬之多,現在只出兵五十萬,還有五十萬想來在北邊防守着寧國,可惜這五十萬對寧國那強悍的騎兵應該沒有多大作用。寧國兵馬不多,總共加起來也只有八十萬,但幾乎全是精騎,步兵不多啊。
冷無爲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內心卻飛轉的盤算,他現在想的是如果雲州一失,大漢的命運好象就很難說了,還有那個楊純,他的進展和白姑姑說的一模一樣,六年的時間滅亡大夏,估計到明年的開春,大夏就被滅了,到時候搞不好真恐怕與他叫陣,還好現在有了白雲飛這個天生馬上的將軍。
呂賢等諸位軍機大臣一進門就忙行禮,德武帝忙讓他們起身回話,呂賢是軍方重臣,說道:“皇上,臣以爲應該速速派兵救援,雲州千萬不能失去,否則追回來可就難了。”
林天遠和蕭貴中的意思是趕快與北魏和親求和,將北方的軍隊調到西北去。劉本和陳嘉成的態度介於兩者之間。
德武帝緊皺的,眉頭看向冷無爲,發現冷無爲的婚根本就不在這裡,這傢伙居然在這個時候還有笑容,不悅地問道:“朕的冷大將軍,你有什麼看法啊?”
冷無爲還兀自沉醉在將楊純踩在腳底下,看他求饒的樣子,對德武帝的問話根本就沒有聽見,好在劉本偷偷地捅了他一下,他纔在幻想裡跑出來,說道:“皇上,臣的意思是……”頭上的汗水急了出去,心裡暗暗急道,剛纔皇上問什麼來着?
德武帝冷笑一聲,道:“朕的冷大將軍,你在想什麼呢?還那麼開心。”
冷無爲慌忙地跪下道:“回皇上,剛纔臣在想臣又有可以爲皇上立功的機會了,所以一想到立功,臣就開心了,因此臣沒有聽到皇上的問話,求皇上寬恕臣的大不敬之罪。”
德武帝很肯定這話前半句是假的,後半句纔是真的,不過心裡卻樂了起來,真要他這話呢,露出笑容道:“你肯爲朕分憂,朕如果給你這個機會呢,你能保證能打勝仗嗎?”
冷無爲沒有想到皇上居然也像無賴那樣,給根杆子就順着杆子爬,這楊純是什麼人,那可是寧國的第一大將,文武雙全,自己是什麼玩意,以前一個要飯的,給人家提鞋都不配,現在要和他去叫陣那不是去送死嗎?臉拉的老長老長,皇上說的話就是聖旨,磕頭道:“臣……臣沒有把握,但臣一定會盡力的,哪怕就是戰死沙場,也不讓寧國取我大漢一寸土地。可臣想我大漢人才濟濟,呂大將軍更是老當益壯,打仗經驗非常豐富,臣這個小角色實在是不敢擔當如此重任,呂大將軍出征,那是萬將歸心,民心所向,必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那寧國兵馬只有馬革裹屍的份。”
衆位軍機大臣差點昏倒,前面說的那麼壯烈,結果把球踢給呂賢,說白了就是不想去。
德武帝哪會這麼容易被冷無爲騙過,對着呂賢道:“呂大將軍你可有把握?”
呂賢的臉色通紅,這一仗他也沒有把握,也不想去,搞不好還丟了一輩子積累的名聲,道:“臣以爲無爲實在說的謙虛,他在南李那一仗,奪取十幾座城池,所折損兵馬不足五萬,實乃一帶將才,臣以爲此時定能爲我大漢再立軍功……”
他話還沒說完,冷無爲忙接過話道:“老將軍謙虛了,小臣哪能和你比啊,想當年你是如何的英雄,當初爺爺在世的時候每次提到呂大將軍,那大拇指豎的直直的,您就不要謙虛了,也不要辜負爺爺的在天之靈,您說是吧。”他知道這呂賢最敬重的就是楊陵,因此拿話擠對他。
果然呂賢的臉色憋的通紅,吸了一口氣,準備上前領軍出征,德武帝哪有不知道,論辯才這十個老實的呂賢也不是冷無爲的對手,忙替呂賢對冷無爲說道:“呂大將軍身爲領侍衛內大臣,又是軍機大臣,朕離不開他,因此現在能領軍出征的只有你了,你不會不願意去吧?”
呂賢一看皇上爲他出頭,剛伸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雖然他一心對大漢進忠,但官場這麼多年,怎麼也熬出點心機出來,更看出來這場仗不好打,朝廷的官員們也沒有做好打仗的準備,老百姓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戰爭來臨的可怕,依然安居樂業,在這一個什麼條件都不具備的情況下,帶兵出征是可怕的。
冷無爲也看出來了,這皇上真把他當成救命草,當萬能人了,聖旨難爲啊,可憐西西地道:“皇上,臣領旨,臣這就召集部下商議。皇上,有勞您命人把那御膳帶到臣的府上,也算是臣最後的晚餐吧。”
德武帝笑着對王英道:“去,叫御膳房把菜餚送到將軍府去。”
王英領旨退下,冷無爲也跟着退了出來。
一出了門,不知道怎麼了冷無爲像失掉魂一樣,跟着王英走。
“侯爺,您跟着奴才做什麼啊?”
冷無爲恍然醒悟,看看周圍沒人,哭喪着臉,道:“乾爹,您得救救我啊,我這一去是鐵定回不來了,那可是寧國的鐵騎啊,有二十萬,還只是先頭部隊,我不活了我。”說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英蹲下身子,搖搖頭,這一聲乾爹叫的他多舒坦,“侯爺,你也是,你推誰不好非要推給呂大將軍,這戰事紛飛的時候,皇上能少的了他嗎?軍機處能少的了他嗎?他一走,皇上找誰去參詢軍事機要去。”
冷無爲急道:“那個時候我哪想怎麼多啊,我也真是,不敬就不敬,幹嘛說那立功的瞎話,皇上是拿了梯子就上樓,也不管這梯子是不是紙做的。真想不到我冷無爲一輩子打鷹,結果卻讓鷹啄了眼睛。”
王英小心地看着周圍,見沒有人,小聲地道:“看來爲今只有一計了。”
冷無爲急道:“乾爹有什麼妙計能救我,孩兒一定報答您。”
王英在冷無爲的耳邊嘀咕了幾句,冷無爲頓時眉開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