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元三月十五日,夜。
這將是永載史冊的一夜……
夜黑。
風高。
還沒有退去的寒冷季節,依然佔據着整個巍峨的皇宮。往來的太監宮女們各個抄着手,快速的行走。往來頻繁的只有禁軍的巡邏。
御書房的燈還亮着,從照射的影子上看,裡面的人依然不顧寒冷,勤勉的批閱奏摺,不時的還發出咳嗽的聲音。
“皇上,夜深了,將息着吧。”小順子心疼的將備好的丹藥送上,“太醫說了,這金丹不能多吃,否則會中毒的。皇上,您可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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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宗皇帝從盒子裡拿出一顆,放入口中,慢慢的吞下,然後端起杯中茶喝了一小口,將丹藥順入腹中。
“唉,每天都有這麼多奏摺,還有鼎中書,每一道朕都要親自去批。朕不能失信於民啊。朝中那麼多的大臣,真正能全心爲朕辦差的不多啊,現在就連劉本也和朕貌合神離。趙澤雖然忠於朕,可惜他得罪的人太多,冷無爲被刺,朝中各大臣都把責任怪到他頭上,朕也保不全他啊。”明宗皇帝想起趙澤的種種好處,不由嘆息道。
“砰!”一聲突然的巨響憑空發了出來,震的明宗皇帝手上的硃砂筆都掉在地上。
“誰這麼大的膽子,會挑這個時候放鞭炮不是已經宵禁了嗎?”明宗皇帝勃然大怒。
小順子忙道:“奴才這就去查查怎麼會事?”說完忙小跑了出去。
皇宮內牆邊上。
“九爺,十爺他們那裡已經開始發信號了,咱們開始動手吧。”一身穿黑衣的男子爬在地面上,小聲的說道。身後已然埋伏了好多人手。
文堂看看時辰,又見周圍沒有其他人,道:“好,黑豹,你帶人往御書房那裡去。見人就殺。其他的人隨是往太和殿那裡找玉璽去。”說着立馬當先帶着一部分人往南邊的方向去了。
黑豹對真身邊的一老年人,道:“王公公,就有勞你帶路了。”
旁邊的人赫然就是前宮廷內總管王英,只見他笑道:“你一百二十個心,咱家十歲進宮,就是閉着眼睛我也知道方向。你們跟我來吧。”說完一路小跑往御書房的方向奔去。
“是他!”
小順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英會帶着一羣黑衣人在這裡出現。原來小順子追查發生響聲的原因,可一走了老遠,居然沒有發現一個禁軍的蹤影,這不由讓他感覺有些不妙,正走着突然看到一隊人影一晃而過,當他看清出現的爲首之人居然是很長時間沒有出面的九爺,立時嚇的呆住了。很快又出現一羣人,而爲首的正是再也熟悉不過的王英。
“不行,我得趕快去通知皇上,有人要造反了。”小順子剛準備轉身,突然把腳步收住,暗道:不行,王英熟悉宮裡的路,他肯定比我先到,這該如何是好啊。
小順子急的眼睛都紅了,本想大聲叫人,可多年的宮廷經驗使他察覺今天這宮裡的禁軍有些不對勁,發生那麼大的響聲,可到現在居然連一個禁軍的影子都沒有出現。一個害怕的念頭突然涌現他的腦海裡,禁軍也和九爺他們是一夥的,九爺是八爺的心腹,那也就是八爺是這次行動的主使者,今天又是八爺當值,那……
小順子是越想越害怕,眼睛都急綠了,咬着牙齒,突然跪在地上,悲聲道:“皇上,奴才沒用,奴才救不了你了。但奴才就是拼了老命,也絕對不會讓八爺他們得逞。皇上,您就放心吧。”磕了一個響頭,爬起來往西邊的方向而去。
明玉宮內。
文思帶着一批人突然闖了進去,門外的宮女們想攔也攔不住,被文思那些隨從一腳踹到地上。
寢宮門外。
文思整理一下袖子,朗聲道:“娘娘,臣弟來向您請安了。”
屋內沒有任何回聲。
又說了一邊,依然沒有迴音。文思暗覺不妙,對手下一揮手,身後的兩個隨從,立即衝上前,一腳把門給踹開。文思急忙進去,一見之下,頓時大驚失色,原來裡面沒有任何人的蹤影。
“不好,她們跑掉了。你們給我追,凡是看到有帶小孩子的,全部給我殺掉,一個也不許留。”
文思紅着雙眼,斷然下了追殺令,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已經再也回不了頭了,現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往西宮門外的方向。約有幾十個人擡着轎子,急忙奔走。在一旁的卻是誰也想不到的人,他居然是尤三甲,只見他一副太監打扮,伴着轎子一路小跑。
“尤三甲,你確定今天晚上是八爺他們在造反嗎?”轎子裡的人赫然是明妃。
尤三甲邊跑邊道:“娘娘,我們的人已經傳來消息,今天晚上的確是八爺、九爺、十爺他們在作亂。現在八爺他們正在到處追殺娘娘。小人奉主人之命確保娘娘安全,所以有失禮的地方,還望娘娘原諒。”
明妃神色擔憂,問道:“那皇上呢,我們趕快去救皇上啊?”
“娘娘,來不及了。他們第一個要殺的就是皇上,現在連禁軍統領崔浩都跟隨八爺了,就算我們來得及見皇上,也來不及逃離宮廷。我們能做的只有保全娘娘和安親王,只要你們在,這大漢江山就不可能屬於八爺他們的。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大將軍的命令到,三軍就聽從娘娘和安親王的,到那時娘娘可以撥亂反正爲皇上報仇了。”尤三甲嘴上說着,腳底下卻一點也沒有慢。
“娘娘,是娘娘嗎?”一聲不男不女的聲音帶着喘噓聲傳來。
尤三甲忙停下腳步,尋找蹤影,之間右邊一個總管太監打扮的人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一見轎子,就“撲通”一聲跪下,“娘娘,奴才給娘娘請罪來了。”來人居然是小順子,只見他滿臉灰土,衣衫不整趴在地上。
明妃忙下轎,拉起小順子,急忙問道:“小順子,皇上呢?”
小順子哭泣道:“奴才不知道,估計現在是凶多吉少了。奴才……”將剛纔所見的情況說了一邊,引的明妃是咬牙切齒。
一旁的尤三甲急的直跳,又不好做失禮之事,催道:“娘娘,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小順子忽然想起什麼,將手伸入懷裡,掏出一件用黃布包裹的物件,“娘娘,奴才將傳國玉璽拿來了,安親王只要有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繼承大統,爲皇上報仇了。”
明妃看着玉璽,眼睛都瞪大了。最高興的還有站在一邊的尤三甲,在救明妃的同時,也吩咐手下的人去尋找這玉璽,但自知希望渺茫,他對宮裡的事情知道的太少,又如何會知道皇上會把傳國玉璽放在什麼地方呢,小順子突然的出現,徹底將懸着的心放下。
明妃收下玉璽,毅然的坐回轎子裡。尤三甲忙讓人起轎。
“順總管,玉璽不是在太和殿嗎,怎麼會出現在你的手上?”
小順子冷笑道:“太和殿的確有玉璽,而且還是八個。大漢皇帝所掌玉璽總共有九個,統稱爲傳國玉璽。其中一個是用來傳位、宣詔的玉璽,這玉璽一直放在皇帝的身邊。其他的則是用於宣戰、媾和、談判、以及邊界劃分等等用途。兩國如果說和,必須得有九枚玉璽所蓋的印記,缺一個都不可能生效。如今八爺要的是傳位玉璽,按往例這玉璽是由掌璽大臣掌管,可到了皇上這裡,就親自掌管了。這傳國玉璽相當的重要,要想爲君轄制天下,就必須九印在手。所以九王爺他們生怕那八枚玉璽有什麼意外,就奔太和殿去了。依他想來,這傳位玉璽肯定會在皇上身邊,殺了皇上自然就可以得到,但他沒有想到的是,今天中午皇上在西暖閣批閱國書,把玉璽和國書擱在那裡,打算明天再蓋印。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註定八爺他們肯定會失敗,叛國之人,人人得而誅之。”雙眼之中,透着諷刺的寒意。
西宮門外,御林軍都統宋成早已經帶人在那裡接應,他一得到嶽真送來的消息,激動的忙派人將自己手下的御林軍全部秘密召集在西宮門外。負責西宮門的禁軍們根本就不知道宮裡會出大事情,他們只知道上頭下令,今天晚上不許任何人進入宮廷。可哪知道宋成會帶人來,一照面,宋成就提出換防,守門的都尉要找上頭彙報,請他等等。宋成哪容許他彙報,立刻擺出官威,指着他們的鼻子就罵,並說自己一個堂堂的御林軍都統負責皇宮安全,怎麼就不能進宮,罵崔浩圖謀不軌。由於他和崔浩是平級,兩人之間的關係向來是水火不容,禁軍和御林軍對外都屬於禁軍(注:以前我交代宋成是禁軍副都統便是這緣故),但在宮內禁軍的地位就高於御林軍,餉銀也拿的多。
那些人可不敢得罪宋成,尋思上頭不讓人進宮是爲了皇城的安全,宋成是御林軍的都統讓他進去應該沒有關係。那都尉尋思一會兒,便讓人開了宮門,可誰知道一打開宮門,宋成身後人馬立即就繳了他們的兵器,堵上他們的嘴,並嚴陣以待。
“喔……”
“呼……”
尤三甲聽見回聲,帶着人手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拱手道:“宋統領,明妃娘娘和安親王無恙。”
宋成忙迎了上去,對着轎子跪下道:“臣護駕來遲,請娘娘恕罪。”
明妃看見跪在地上的宋成和他的人馬,懸着的心徹底塌實了,激動道:“宋將軍,快救皇上,皇上他……”說着再也忍不住了哭了起來。
宋成一聽救皇上,臉上頓時有難色,困難道:“娘娘,臣萬死,臣恐怕……沒有能力救皇上。崔浩已經叛變,臣的兵馬恐怕……”
原來禁軍和御林軍地位相差不大,但在人數上相差的卻很多。御林軍總共加起來,不到五千人。而禁軍則分佈在內皇城和外皇城,總共加起來有兩三萬之多。自從前太子文忍反叛後,德武帝將只有一八千多人的禁軍一下子從各方面調集兵馬增加到二三萬,幾乎是六倍於御林軍,在戰鬥力上,雙方差不多,細細比較起來御林軍還要弱一點。因爲這裡面有很多人是從和皇室裡有關係的人抽選上來的,有的是哪個哪個公主的侄子,有的是哪個哪個的兒子,但這些人幾乎只是掛個名字,吃着空額,並不上任,所以御林軍有五千多名額,可實際當差的也只有兩三千人,所以御林軍的名聲並不好聽,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自然大打折扣,一遇到什麼事情總是交由禁軍去做,因此對外兩方平等,對內則有高低之分。
宋成這難言之隱如何能說的出口。小順子是知道其中的蹊蹺的,他在轎子窗簾小聲的嚮明妃解釋,並道:“娘娘,宋大人能力有限,咱們只有先離開京城才能好計較。”
明妃看着後面的宮殿,想着皇上的遭遇,硬着頭皮,道:“宋大人,就請您帶路吧。”
宋成如釋重負,忙下令開宮門,上前帶路。
城郊外,楊雪兒、蘇雨馨等已經撤離到外面的廟庵堂上,靜靜的等待時局的發展。
平沙鎮。
老將皇甫遠手握八爺寫給他的信函,頗爲猶豫,不知道如何是好。此前雖然一直棋盤八爺他們能有所動靜,可真有動靜時他又下不了決心了。
“父帥,八爺已經是第二次派人送信來了。”皇甫遠的獨子皇甫飛雲手握信函走了過來,面色憂慮。
皇甫遠連接都不接,閉着雙眼,十多年過去了,當初的豪邁與雄心已經耗費的差不多了,自從由督鎮北方軍團的徵北將軍到現在的從一品大將軍,坐鎮京師,以前所追求的位及人臣的心思慢慢的磨滅了。現在陡然的知道八爺叛國要自己出兵護“駕”,這在心思上有點那個,至於什麼樣的感覺,說不好。
“飛雲,你認爲爹該怎麼做是好?”皇甫遠眯着眼睛問着只有二十五歲的獨子,皇甫飛雲可是他的老來子,當他四十多歲的時候,才生下這麼一個唯一的血脈。
皇甫飛雲一臉的傲氣,年輕氣盛,只聽他道:“兒臣不願爲虎作倀,更不願意做被人罵的亂臣賊子。父帥,八爺雖然有恩於咱們,但我們不能因爲這點恩義,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搭上。爲將者是爲國爲民,拼死沙場,而不是倒戈相向,爲了一點名利就什麼顧不得的。兒臣願做忠臣良將,留名青史,而不願意遺臭萬年。”
皇甫遠忽然睜大了眼睛,這席話讓他感覺好熟悉,不由的讓他想起自己年輕從軍時,也是這份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