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冰涼的地上一躍而起,抓住身側的一個青銅色的圓環,圓環上有鏈子,鏈子的一頭是鋒利的短刀,在黑暗中寒光四射。
利北斗衝出房間,象一隻狡黠的豹子,翻上了第三層樓板。
他剛站定腳,就看見一個“離合宗”的弟子從他身前衝過去,想要闖進季玄的屋子裡。
這個弟子他認識,叫做陳穆棱,實力不俗,達到武士中階第四層,木系技法用的很好。
然後,他看見一個黑影從黑暗中探了出來,象是個幽靈般輕易和陳穆棱攪在一處,又輕易的用短刀割開了陳穆棱的喉頭,鮮血濺射了一地。
陳穆棱的屍體倒在地上,怔怔看着利北斗,眼神漸漸空洞。
利北斗神色木然,擡起頭,靜靜的看着身前不遠處的黑影。
黑影的身材不高,一米七二左右,很瘦削,站在陰影裡,左手握着一把古樸的短刃,也在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靜謐如止水,如一汪寒潭深泉。
他的左手握着的短刃雖然沒有森寒的光,卻有一股壓迫性的力量散發而出,讓利北斗隱隱覺得恐懼。
那是魂印之器的力量,而且是一把威力很強的魂印之器。
利北斗緊了緊手中的青銅圓環,鐵鏈鬆開,另一頭的短刃懸落於身前,象是鐘擺一樣左右搖晃。
利北斗的眼神漸漸清冷,手上和刀刃以及圓環上都開始泛出金黃的光。
一隻盤旋猙獰的蛇悄然在光影中成形,盤踞於他的頭頂,蛇眸如血,獠牙張合間不斷有光氣從它的吻中噴射而出。
“你是誰?”
利北斗木然問了一句,話中有着森冷的殺機。
黑巾覆面的吳鵬威沒有回答,而是身軀開始放鬆,手中的短刀卻如同風車般在手指間穿梭,一死死紅色的火光在短刃之上來回遊走。
利北斗漆黑的眸子裡寒光一閃,一頭飄揚的黑髮猛的飄起,整個人箭一般的竄出,手中緊握的圓環嗡嗡作響,而另一側被鎖鏈拴住的短刃則迸射出刺眼的金光。
金光如劍氣縱橫,所過之處空氣割裂嘶嘶作響。
“月字類金系玄奧古武技——離合殺”
帶着鎖鏈的短刃脫手而出,如同游魚一樣上下左右晃動急速向前,空氣如水般被其裁剪而開,短刀象是毒蛇的牙,軌跡飄忽難測,泛着致命的金光。
吳鵬威目視着短刀刺來,眼睛微微眯起。
一個瞬剎、兩個瞬剎、三個瞬剎。
兩個吐息不到的時間,吳鵬威的腦海中便判斷出了短刀在空中行進的軌跡,在短刀即將刺到他的眼皮之時,他左手才電一般的上揚,手中的“碧水龍刃”架住短刀。
火光迸射,與金氣交接,發出轟然聲響。
利北斗的短刀立時彈射而出。
而就在此時,一直被利北斗藏於腰下的圓環卻無聲無息的砸向吳鵬威的右肋。
速度快若光火。
而此時的吳鵬威竟然深吸一口氣,垂着的右手屈指一彈。
一股木系的勁氣從他的指尖繚繞而出,變化成一條粗壯的藤蔓,藤蔓上有花綻放,如夢似幻。
“曼陀羅花?”
利北斗吃了一驚,這技法是“枯木禪功”中的功法,罕少有人修煉。
但他哪裡知道,這不過是吳鵬威和青木交手之後,腦海中分析所得,無師自通,具備了六分的神韻。
圓環被光氣化作的藤蔓所阻,微微停了一瞬。
而就是這一瞬的功夫,吳鵬威已經脫離出圓環的攻擊範圍。
可就在此時,利北斗的嘴角卻泛出一絲冷笑,被擊飛的短刀在空中翻飛不休,卻忽的折出一個大彎,刺向吳鵬威的後心。
這一招變化奇快,讓人難以預防。
如果轉身回擊,前方就會露出空門,而如果面對前方利北斗的攻擊,後心就必然會被短刃所破。
雙重攻擊,精妙無雙。
吳鵬威卻猛的沉腰,口中爆發出一聲低喝,火一般的光氣飛掠而出,直竄到手中的“碧水龍刃”之上。
他疾速的揮刀,一個瞬剎之內接連揮動三次,每一次都斬在拴着刀刃的鎖鏈之上。
“嗡”
鎖鏈發出一聲極響的哀鳴,斷裂開來,短刃沒了束縛,擦着吳鵬威的腰際而出,只割開了外面的長衫。
利北斗錯愕。
“轟”
又是一聲驚天的爆響,二人身後的房子轟然炸裂。
一個黑影從房中飛射而出,幾個縱身就在黑暗中消失不見。
而與此同時,利北斗身前的黑影也猛的一跺腳,三樓的樓板立時碎裂迸射,黑影一個倒翻而出,身軀在空中帶出數個火一樣的殘影,讓人難以分辨真身。
而當利北斗從閃動的殘影中尋出真身之時,對方卻已經沒入無邊的夜色之中。
利北斗深吸一口氣,無數從睡夢中驚醒的離合宗弟子踏上搖搖欲墜的三樓,左側第二間的房子裡,季玄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早已沒了生息。
“北斗,我們該怎麼辦?”有弟子湊到利北斗的身前相問。
利北斗眯起眼,深深吐出一口濁氣,神色又變的木然。
他將手中的刀和環扔於地上,雙手攏進袖子裡,淡淡的說:“沒事,我已記住暗殺者的眼神,一週後,何師叔將會帶着魂印之器——情人離合環來此,到時候我會用那把武器親手刺進對方的胸膛之中。”
“有了情人環,我的武技威力才能發揮到極致,我看他如何躲。”
利北斗腳下如浮雲般掠過地板,悄然沒入黑暗之中。
…………………………
一路狂奔。
兩邊的景物不斷在身後倒縱而退。
直至遠離了十里驛館,青木才脫去了一身血跡斑斑的黑衣,露出內裡的青袍,他將黑衣找個石頭一併包裹,然後扔入身前的湖泊中。
黑衣被石頭拖累,很快就沉入湖底。
吳鵬威也於此時走到青木的身後,他臉上仍蒙着黑色的面巾。
青木胸膛急劇的起伏,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他深吸一口氣,控制住模糊的眼眶,不讓淚水滑落。
然後,他驀地轉身,五體投地般拜伏於吳鵬威身前。
“青木大仇得報,全賴主人相助,從此之後,世間再也沒有落日宗的青木,只有主人身前的僕役,刀山火海,九死亦不不悔。”
吳鵬威笑了笑,將青木扶起,將臉上的面巾取下,纏繞在青木受傷的左臂上,那裡是在和季玄殊死一搏之下造成的傷痕,正流着血,吳鵬威替他包紮好傷勢,然後拍了拍青木的肩膀。
“趕緊回去吧,一會兒武王宗的人可能要查房。”
青木應諾,二人飛一般的趕回落塌的行館。
回了行館,二人才脫下身上的衣衫合衣躺下,武王宗的大隊人馬就已經趕至。
持戈衛問了一下情況,然後關照了幾句,說最近城裡發生命案,希望大家保持警惕。
一夜無話。
……………………
與此同時,武王宗的宗主大殿中,燈火通明。
身穿白袍的武王宗主武放一頭華髮,他盤膝坐於大殿的高臺之上,臉色鐵青。
“哼,當真是天大的笑話,三個月來,武王城內一共發生了六十一起命案,今天夜裡居然發生了驛館刺殺這樣荒唐之事,我不明白,你們這些城防司幹什麼吃的。”
武放袍袖一揮,一雙細長的鳳眼之內精光四射,站在他面前的幾個中年人竟然都不敢出聲,一個個低着頭,滿臉惶恐。
武王宗作爲武王城的實際統治者,城防的主要官長都是出自於武王宗中,因此,城市內命案發生,武王宗有着難以推卸的責任。
“武念歸,你說,你這個城防持戈衛第一衛長怎麼當的?”
四人之中的一個精幹的中年男子擡起頭,沉聲說:“宗主,這三個月內我們徹查了武王宗每一寸土地,始終找不到那六十一起命案被害者的下落,屬下也覺得很奇怪,但似乎作案之人有着驚人的神通,總是能夠抹去一切作案痕跡。”
“混賬,你這叫什麼廢話。”武放勃然大怒,憤然一拍身前的銅製的條案,嗡然之聲驚起,站着的四人都嚇了一跳:“滾,給我滾回去,武王大賽之前破不了案,從此給我在宗裡除名。”
中年漢子大驚,抱拳,急速的退了下去。
這時候,武放又轉向三人中一個精瘦的漢子,問:“段赫然,今天晚上離合宗的命案又是怎麼一回事?”
身材紫金鎧甲的段赫然躬身回答:“回宗主的話,我們趕到離合宗下榻的十里驛館時,已經不見了死者季玄的屍體,他們領頭的三代弟子利北斗聲稱,季玄死於走火入魔,弟子不好多問,只能退了回來,之聲根據驛館旁的民衆說,親眼見到兩個黑影從驛館中出來,而且擊退了離合宗的追擊。”
“嗯?”武放眯起一雙眼,頗爲意動:“季玄這人我知道,武師巔峰之境,算的上一個好手,而那利北斗也是離合宗三代裡最傑出的弟子,據說練成了離合宗的古武技——‘離恨環’,威力奇大,想不到竟然有人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殺了季玄,不簡單。”
段赫然又說:“宗主,我倒是聽說今日下午季玄曾和落日宗的青木發生口角,有些矛盾,您看……”
武放卻揮了揮手:“落日宗早已沒落,宗主長孫絕不過是千人斬的巔峰之境,已是宗內第一高手,區區門下一個護法,實力高不到哪裡去,罷了,離合宗也是大派,護法被人擊殺,丟了臉面,擺明了不想合作,這件事你們不要摻和了,讓他們門派自行處理吧。”
三人紛紛應諾。
武放這才又站起來,沉聲喝道:“武王大賽即將開幕,事關我武王一宗的臉面,兒戲不得,你們四大城防衛長必須加強戒備,從今日起,睡時衣袍不褪,兵器不解,十二個時辰輪班,再出事爾等革去宗門戶籍,永不錄用。”
三人頓時惶恐,倉惶退下。
眼看大殿無人,武放這才又嘆息了一聲,打了個響指。
大殿的頂樑上立時落下一個身穿青色武士服的瘦小男子,落地的時候無聲無息,一雙手掌竟然如鷹爪般虯結有力,抓伏地面之時,修長的指甲竟然如同花瓣一樣蜷縮倒卷。
“替我開了暗門,我要去請教創師大人。”武放揮了下衣袖。
“是”
男子低應一聲,身形一動,竟然憑空失去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