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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被暴軍摁在城裡頭猛揍了幾個月,但貴德營兵和民團卻毫無趁機痛打落水狗的鬥志,他們一點都不想跑去數十里跟西寧的暴兵見仗,再加炙熱無比的天氣,這支從貴德廳出來的西寧鎮最強營兵垂頭喪氣,一路行動遲緩的堪比烏龜在爬。
但盛夏白天長,貴德軍縱然速度再慢,一整天的時間,臨近日落的時候也總算趕到了雜石營。在沈思遠的盤算離,雜石營是他們第一天行軍的節點,明日再行上二三十里,趕到湟中,那之後西寧的陣仗就再沒有他貴德軍的事情了。就該是征伐軍和黃武賢要怎麼打,怎麼打了。
沈思遠一整日的轎裡顛簸,人早暈乎乎的了。靠在官轎內壁,閉目養神。外頭家丁頭目已經報說,馬上就進雜石營,今日這一路的罪苦就要到頭了。
沈思遠現在啥也不想,只想有一張牀能讓自己趟一趟。
又走了一小段,外面隱隱傳來陣陣哭叫,還夾着一些大聲的喝罵。沈思遠忍着頭目的眩暈感,掀開窗簾聽到外面卻是有哭叫聲,滿心裡盡是不耐煩。
不用說,這肯定是一些管不住自己褲襠裡傢伙的混賬,看着馬上就要宿營了,就強搶民女。
沈思遠氣急敗壞的叫過家丁頭目罵道:“都要作死麼?強搶民女還敢搞得驚天動地。不知道征伐軍的劉軍門軍紀森嚴,起兵四年從無犯掠民間劣事,事情要傳進他的耳朵裡,本大人可保不住他們的腦袋。
你去告訴他們,少瞎折騰。留些力氣明日行軍。”
家丁頭目點頭哈腰着說:“剛纔於千總派人來過,小人怕他擾了大人休息,就打發回去了。他說於千總尋着幾個黃花閨女,要送來孝敬大人。”
沈思遠臉上的煩怒絲毫未變,罵道:“你個狗才,本大人剛纔說的話都白說了嗎?告訴於忠平。本大人眼睛認得他於千總,劉軍門的刀子可認不得他姓於的。”
家丁頭目腦袋一縮,連滾帶爬的去了。沈思遠的眩暈感被這糟心的事兒給衝散了不少,就一直挑着窗簾看着那個方向。結果,哭聲絲毫不見小。反而是越來越大了,沈思遠心裡這叫一個氣。於忠平這狗財是要死麼?這一刻他是大大的後悔,自己先前在守城的時候對這幫丘八太放縱了。但很快的沈思遠就感覺到不對,前方傳來了一陣嗡嗡聲,很快就又變成了驚天動地的叫喊哭號聲。
這絕不是於忠平搶個娘們能鬧出的響動!
沈思遠心裡閃過不好的預感,一步從落下的官轎中跨出,剛要再派人上前打探,家丁頭目已經跌跌撞撞跑回來。
“混賬。軍機之中,慌什麼慌?”這不是平白攪擾軍心麼。
“暴兵來了,馬尕三來了。大人快跑吧。”
“什麼?”晴天霹靂,目瞪口呆。全然沒想到會是如此惡劣的情況的沈思遠整個人都僵住了。
沈思遠被家丁親隨架起就往後跑。等待神魂歸位的時候,就已經見到成羣結隊的標營兵和難民已經在洶涌的往南面跑了,後面隱約的可見一些騎兵。
雜石營道旁的一座光禿禿的山丘上。馬尕三正策馬而立,身旁就是西寧暴軍真正的總頭目馬桂源。
看着奔潰中自相踐踏的貴德營營兵和貴德民團團丁,馬尕三哈哈大笑道:“土雞瓦狗。殺之如砍瓜切菜。”
馬桂源臉上也露出深深地喜意,馬尕三打仗就是厲害。看到威遠堡的黃武賢動彈了。就料到貴德廳的沈思遠絕對也會出兵。派出探子化裝成難民哨探東邊和南邊,真的現了貴德軍。現在他帶着騎兵一次奔襲,便將貴德軍的主要戰力給完全擊潰。
自從劉暹動兵之後,才短短十日不到,丹噶爾城、鎮海堡,西寧暴軍連戰連敗,損兵折將,士氣大爲低落。
總算現在在決戰之前馬尕三打了個打勝仗,一舉擊潰貴德軍,如此必能大大提升自家兵馬的士氣。堅守西寧待援,等待河州與甘涼兩府的援軍……
西寧之戰,還遠不到塵埃落地的那一刻。
對於抱頭鼠竄的貴德軍,馬尕三一臉不屑狀,“二哥,西寧官兵就是便如此,腐爛透頂,遠不如咱們教民好用。”
“如果不是損失過重,我真想跟劉賊的中原精兵過過手。”從起兵以來還未逢一敗的馬尕三,真真的心裡有股不服氣。
馬桂源連忙搖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咱們西寧總共就這麼點家當,已經摺損一半,現在再也冒不得險。
朝廷兵多將廣,你便是這次打贏了劉賊,咱們也損失慘重。下次他再來了,還那什麼去抵擋?”
馬尕三聽了面色沉沉,不置以否,不再去看馬桂源,自己翻身上馬,兩腿狠狠一夾馬腹,抽出了腰間馬刀:“跟老子殺光清狗,殺啊!”
……
鎮海堡通往西寧的大道上,一支強大的騎兵隊伍正在快速挺進着。虛擬地圖早就將西寧城納入掃描範圍,馬桂源、馬尕三出兵急攻南路的貴德軍,能瞞得住進抵後子河,距離西寧只剩二十里的黃武賢,卻瞞不住四十多裡外的劉暹。
三千秦軍騎兵,五千蒙古騎兵,八千馬隊,人手至少雙馬,這一股力量在此刻的整個甘肅,都是絕無僅有的野戰雄師。
馬桂源、馬尕三帶走了兩千多暴軍騎兵出城,西寧城裡至少還有五六千暴軍步隊在守衛。劉暹一出兵,目光就全集中在暴軍騎兵身上,對於西寧城,他並沒有窺覬之心。
不過幾乎在暴軍擊潰貴德軍的同時,率軍日落前夕抵到西寧城的劉暹,卻大大驚動了西寧城內一些有心人。
西寧辦事大臣玉通和西寧兵備道郭襄之,這兩人乃是西寧城內漢族力量的首領。因爲先前馬家兄弟雖實際控制了西寧,但始終還頂着玉通給出的頂戴,沒有徹底把這層紙窗戶捅破。且西寧是周邊一帶數百里範圍內漢人彙集最多最密集的地方,有三萬餘人所居,暴軍的實力固然能拿下沒問題,但終歸要損失掉一些兵力。兩方面考慮,西寧城內的漢人和士紳就沒受到城外同胞所遭受的那種災難性的毀滅,雖然錢糧勒索是必須得。
幾年來被嚴峻的形勢逼迫的也抱成了一團的漢民,決不能說一丁點的力量都沒有的。當劉暹揚言用兵西寧的時候,城中緊張的氣氛幾乎都要爆發,如果劉暹進攻不果,可以想象,緩過手來的暴軍絕對會立刻解決城內的漢族力量的。
但是這種糟糕的危機並沒有發現,十天不到,劉暹就乾淨利索的拿下了丹噶爾城和鎮海堡,連破暴軍,幾乎打掉了暴軍的一半實力。這種情況下,馬桂源和馬尕三雖然恨不得西寧城在一眨眼之中,一個漢民都沒有了,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用馬永福帶兵監視着這股讓他們睡臥不安的力量!
而馬永福這個人,在往日的三年多裡,也是西寧城中兩邊力量始終能維繫住一個僵持關係的重要存在原因。
他是西寧真神教老教的首領。對於馬尕三爲代表的新教的所圖,並不支持。
在西寧城中,他是玉通和郭襄之最可靠的潛在盟友。
雖然雙方沒有任何的書面協議。
黃昏時候,劉暹大軍的驟然出現嚇懵了西寧城裡所有的人。馬桂源和馬尕三不在,城中能做主的就只有馬永福。但因爲他一直來的態度,馬永福又不能讓諸多新教暴軍信服。一時間平靜的西寧城就數股力量並起,而整兒言之,那就是‘羣龍無首’。
這個效果絕對不是外頭的劉暹能夠預料到的。所以當郭襄之帶着馬永福的降書從西寧東關轉入軍營來見劉暹的時候,劉暹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如果不是早就聽說過暴軍在西寧城內殺戮寥寥,除了玉通還安好無損的活着,西寧道郭襄之和西寧知縣恩祿都活的好好地。而多爾濟沙木等蒙古王公也都證實了,來人正是西寧道郭襄之,劉暹是絕不敢相信——一塊餡餅就這麼從天上掉進自己嘴裡的。
“嗯。這老教還是好的。”聽了馬永福乃是老教領袖,劉暹深深的點了點頭。現有穆嵩,後有馬永福,劉暹現在對老教感覺真的不錯。
當然,這也是因爲平定甘肅的事情落不到他身上,他在甘肅的戰事頂多就是西寧這麼一場,重任和處理新教老教的決斷,全在統帥甘陝軍權的多隆阿的身上。
三萬餘漢人在郭襄之和城內士紳的組織下,能拉出不下三千人的力量。馬永福能夠掌控的老教實力也有兩三千人,如此單憑他們的力量就能跟城內的新教暴軍不相上下,再有劉暹的這八千騎兵,只要城門打開西寧城絕對瓜熟蒂落。
當夜,西寧城內殺聲一片,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從民居到城牆,槍聲刀光手雷彈伴着燃燒的大火,以及那悽慘的哭喊。
整整響徹半夜。
天亮時分,西寧城的新教武力被徹底肅清。在三萬餘城內倖存漢民的歡呼聲裡,劉暹踏過鋪滿死屍的西城門,走進西寧城。
此戰,留守西寧的新教四千步軍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