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報啦,看報啦!大公報加急特刊,西婆羅洲起義華工,孟加影大敗荷蘭紅毛鬼!看報啦,看報啦……”
二月份的香港還有一絲蕭寒,但是對於香港碼頭上的那些抗包勞工來說,這樣的一絲冷涼根本就不值一曬。一件單薄的坎肩,露出兩隻粗壯有力的臂膀,甚至不少人直接赤着上身,坦露着肌肉虯結的胸膛,海風並不能讓他們感到一絲冷意。
繁忙的碼頭,數以千計的勞力搬運工,場面是那麼的熱烈,但是卻絲毫不鬧。跟諸多往來的客人喧囂相比,他們是那樣的安靜。各個碼頭上,所有的勞力們都在有條不紊的幹着活,或是輪番着歇息。看似不比從前所有人都努力幹活時工作量高了,但實際是那工作效率比之兩年前不降反升,還提高不少。這裡面有合理分配的因由在,也有碼頭上樹立起的那一臺臺人力吊車的原因。這些都是勞工們自己的財富,屬於工友會的所有人,而不是碼頭老闆的資產。只是簡單地利用一下活滑輪效性,還不是蒸汽機龍門吊,就給勞工們節省了不知道多少力氣。
二十多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叫喊着跑進了碼頭,那吸引人耳朵的喊叫立刻讓碼頭的來往乘客。
“小孩,來一張報!”
渾身臭汗的張髮根也湊到跟前買了一張報,真的是特刊,所有的內容介紹的都是西婆羅洲的事兒。張髮根是認得值得,他在工友會組織的夜校中學過一段,不過他真的沒那個天分。呆了快倆月了,認識的字還不到一婁囉。現在他左手拿着一紙包。裡面是切好的餅子,右手抓住報紙的上頭。大致的瞅了下各板塊的標題,字認不全,連蒙帶猜,都是關於西婆羅洲的。
“阿發,來讀讀報,看看這特刊說的什麼。南洋的華工打敗了多少紅毛鬼?”
張髮根穿過一堆堆木箱、貨物,大搖大擺的從幾撮洋鬼子跟狗腿子面前走過,徑直來到他們合盛勞務公司在尖沙咀天星碼頭的休息地。抖着報紙對一個二十歲都不到的後生叫着。
名字叫阿發的那個小夥子也不謙虛,上前接過了報紙。前後翻着看了看標題,臉上喜滋滋的對着頭條報道就大聲的讀了起來。一旁的公司後勤人員還很有顏色的遞過來了一碗水,放在了阿發跟前。
合盛勞務公司三個大隊,六七百號勞工,認字認的最快的幾個人裡就有阿發這個後生仔。工友會已經準備將阿發吸收爲內編人員了,那樣一來,他在合盛裡頭至少也能當個小隊長,管上三四十號人。
“南洋的那些人真厲害啊,一口氣砍掉了兩千腦袋。俘虜了也快兩千人。荷蘭紅毛也抓了二百多人。洋鬼子的五千人馬就剩兩成了啊!”
“還是七百人打的哦。比廣州的那些爛兵,強多嘍!”
“那樑路義英雄哦,大快人心噻……”
這些香港最底層的勞動力,對英國人爲代表的洋人反感度。那絕對是強烈的。何況現今這裡還出現了歷史上根本就沒有的工友會,工友會配合着大公報,那一加一的效果是遠大於二的。這些勞工現在對洋人們的反感和抗拒是更熾烈了。
“荷蘭也是不能小覷的。當年國姓爺打臺灣。打的不就是紅毛鬼嗎?他們在南洋盤踞了三四百年,勢力絕對很強的。”
“報紙上說啦。荷蘭人在南洋的陸軍至少有四萬人。就算裡頭有很多土著兵,正宗的紅毛兵也該有上萬人吧。孟加影才一成咧……”
“還有英國佬咧。那個啥子沙撈越。是英國佬的保護地呢!”
對華工義軍輝煌勝利的讚賞,對華工義軍未來前景的擔憂,這是香港的勞工,香港幾乎所有的華人共同的態度。
工友會已經接到上頭的命令,預備發動行動。如果英國人真的插手了西婆羅洲的戰事,那把香港變成臭港,所有的碼頭勞工一律停工,是絕對做得到的。甚至還能組織一定的商人罷市,雖然不可能組織所有的華人店鋪一律關門。香港已經落入英國人手裡三十五年了,還真的有一批香蕉人、狗腿子出現了。而工友會則在香港剛剛發展兩年時間,如果不是在去年的颱風災害期間發揮了巨大的作用,贏得了中下層華人廣泛讚譽,連組織一頂數量的商人罷市,它都做不到。根基太淺薄了。
同樣的大公報特刊,在今天這個相同的時間裡,也在廣州、福州、上海、天津、北京等不同城市裡進行發賣。只要有電報可聯繫到的地方,大公報就能夠做到同時同信息刊登發售。
自從越南戰爭確立了地位,打響了名頭之後,大公報的發展極爲迅速。除了東南沿海,連內陸各省的省會城市裡,也都有大公報的分號出現。雖然這裡的報紙通常要晚點時間。但是,現在的大公報絕對是中國第一號的華文報刊。
臺南。
劉暹拿到孟加影戰報的時間,也僅僅比大公報特刊的發佈提早了四個小時。戰鬥的結果讓他很鬆了一口氣。荷蘭人的戰鬥力似乎並不怎麼樣。雖然巴達維亞的荷蘭總督還有三四萬軍隊,但是這些軍隊不可能全部投入到西婆羅洲來。荷蘭人的地盤是很廣闊的,三四萬軍隊並不多。而且荷蘭人也必須顧及清政府的反應。蘭芳畢竟是華人在當家做主,按照這個時候的西方規則,那就如沙撈越於大英帝國一樣,是清政府的保護地域。
荷蘭政府現在可不想跟清政府發生矛盾!具體說,就是那支向南進發中的中國艦隊。
能夠爲西婆羅洲做的事情,劉暹已經全都做了。如果有着大批軍火和一定數量的軍官支援後,蘭芳還不能如劉暹的意,他也只能暫時的縮回手了。攤子鋪的越大,事情就會越多。劉暹現在一邊在注意着海南種植巴西橡膠樹的事情,一邊還要爲臺東開拓隊伍越來越多的病號感到擔憂。
不知道是這個時代氣候跟後世有什麼大的區別,還是因爲臺東真的不曾開發,環境真就惡劣,疾病叢生。
秦軍和挺身隊的腳步已經踏入大山深處了,越來越多的人病倒。現在秦軍、挺身隊因戰鬥死傷的士兵,數量還不到因疾病而喪失戰鬥力,甚至是病死的人數的五分之一多呢。
在秦軍和挺身隊日本人之間,前者的數量也不足後者病倒人數的三分之一。
劉暹只能用水土不服來解釋。他已經在衛生上面做了竭盡全力的準備,禁止喝生水,大小便固定地點,解手後要洗手,飯前飯後要洗手,絕對的注意衛生問題。但二百多秦軍和小兩個大隊挺身隊士兵的積累數量,也讓劉暹苦惱不已。要知道現在他手上全部的日本挺身隊士兵,數量也還不到兩千人呢。小半年來,戰死、病死的就有二百人。
如此高的死亡比率,劉暹等秦軍上層很擔心這會不會影響到他們在日本的招募工作。畢竟沒人會找死!然而他們在這一點上都想錯了,就是劉暹也不知道現下日本的下層武士,生活是多麼的困頓。
整個日本,貴族階層至少有二百萬人,適當年的下層武士至少有四十萬把刀。但是整個日本的軍隊數量是多少呢?五萬人而已。即便一場破國之戰後,日本已經全面擴充陸軍,其總兵力也不過七八萬。只是整體日本武士數量的六分之一,就已經就所有的名額佔滿。那其餘的六分之五的人,還如何生活呢?
一個很簡單的例子,薩摩藩,也就是西鄉隆盛的地盤。在倒幕戰爭中,整個薩摩藩至少出動了兩萬名武士,作爲陸軍的主力之一,爲日本翻開了新的一頁。可現在的熊本鎮臺,在整個薩摩藩招募的士兵,也盡是三千七百餘人。固然一部分武士加入了海軍中,以及當地的警察隊伍之中,但缺口是多麼的大,完全不言而喻!
每個死亡的日本武士其家庭可以一次性得到秦軍五十塊鷹洋的撫卹金,外加持續三年,每月一石大米的慰問,也就是三十六石大米。傷殘的武士,可以得到三十塊鷹洋的撫卹,外加三十個月,每月一石大米的補償,也就是三十石大米。
換算成日元,一日元的含銀量等同於一鷹洋,也就是五十日元+三十六石大米一條命,三十日元+三十石大米一個傷殘,這簡直太昂貴了。在日本一石大米是要買到三日元以上的。多少日本人從出生記事起那一刻,到死都沒能敞開肚皮吃上一頓白米飯。
所以,秦軍在日本的招募工作,不僅沒有因此而陷入困頓境地,相反還迎來了一次高潮。加上之前幾個月裡,在臺的挺身隊士兵,也有不少將每月的銀響按時寄回老家的,帶來的影響力與之‘撫卹金’風暴相合,只年後一個月,就有四五百日本人走上了秦軍的戰船。讓在臺的整個挺身隊日軍士兵,數量近乎達到了兩千人。
“告訴德國人,如果禮和洋行能幫我招募一些經驗豐富的醫師,我將會用豐厚的回報來報答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