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山之中,一條紅線在細狹的山道上蜿蜒穿行着。他們的前方,一塊一塊綠色的斑點,均勻的鋪撒在山峰谷口之間。那斑點與山嶺的脊樑相連繫,就是一張密集如梭的大網!
他們就是秦軍偵查大隊的士兵。
而現今這個電力都是初興時代,若說誰能夠看到以上那21世紀衛星偵察般的一幕的,除了bug在手的劉暹外也別無他人了。
劉暹看着王德榜、傅先宗的行進線路,一個人在地圖上劃來劃去,怎麼算這倆人也逃不過他的手心。
山中的偵察兵是人數遠比楚軍殘兵少,而且又分散成一個個小組。但兩邊的質量可天差地別。偵察兵那是十多萬秦軍中精心挑選出來的,是精銳中之精銳。每一個下到基層部隊中後,當時當之無愧的尖兵。而後者呢?就是士氣飽滿的時候,那戰鬥力和戰鬥意志也遠比不得秦軍普通士兵。更休說現在了!
要以一個數字化的結論來明證,那楚軍殘兵現在的戰鬥力就是1,而秦軍偵查大隊的士兵,不說10,7、8也是有的。
……
湖洋鎮。大山之中的清晨,空氣是如此的清新,遠處大山還雲霧繚繞。太陽就好似從一片仙境中升起的一樣。
金色的光芒還沒有照灑大地,王德榜、傅先宗就帶着隊伍踏上了繼續往北的逃亡之路。現在楚軍殘兵的人數還有八百人!
王德榜鬍子上沾着一顆米粒,他毫無察覺,身邊的親兵們急着趕路。竟也都沒有注意。行軍道路是從湖洋鎮自己往北的,昨夜他們抹黑走了一個多時辰才抵達到這個大山包裹中的鎮子。如果是取好行之路。那應該是順着鎮子東南口的路去走,一溜兒連到官道。直通仙遊。但現在後者已經是秦軍的地盤了,王德榜、傅先宗再去,是自投羅網。他們只能翻山越嶺繼續往北走!
至少有兩天的路程,他們才能走到鳳山,從鳳山向東北,再走兩天的山路,他們才能抵到石蒼鎮,而後從石蒼鎮往北再走上一天到梧桐鎮,這纔算正式走出山。地圖上直線距離也就一百來裡。可望山跑死馬,更何況是人。且能五天走出這片大山的還是熟悉山路,善於山間奔走的山民。至於楚軍殘兵能不能五天走完,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和湖洋鎮那塊山間平地上的‘大路’比起來,現在的這條山間小路極爲狹窄,比之前他們來湖洋鎮時走的山路都要難行。大部分路段只能容納兩個輕裝的士兵並行,或者是一頭騾馬。
王德榜、傅先宗逃出永春州城的時候如喪家之犬一樣,根本沒有輜重,也沒有足夠的長夫。他們現在手裡的存糧和少量牲畜全都是沿途搶掠得來的。和在湖洋鎮裡強行‘購買’的。許多士兵只能自己來拿糧食,再加步槍、彈藥,所以他們在山路上走得十分辛苦。
八百人的隊伍,在山路上拉出一道足有兩三里長的隊伍。前面的尖兵已經翻過山嶺,後面的後衛纔剛剛離開山角。還好就是意志不堅定的逃兵,昨天裡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八百人差不多都是楚軍的鐵桿!
只要不危及生命。只要不是眼看要完的時候,他們當逃兵的可能性很小。
王堯是王德榜的親兵營管帶。他是有馬匹代步的,一匹拉車的老馬。
策馬轉過山腳。王堯眼前出現了一個鬱鬱蔥蔥的山谷,兩邊的山坡佈滿樹林,而且有些陡峭,往前方走不多遠,右側山體的一個前途,使得山道向山體後轉了個大彎。致使後頭的道路完全被阻擋住了,不親自過去看看,視線根本看不到大彎後頭的山道是什麼樣的。
這種地形太適合打埋伏了。王堯雖然急於趕路,也謹慎地下令部隊停止前進,等待探路的士兵發回來消息。
昨晚在湖洋鎮,王德榜、傅先宗和僅剩的幾個心腹軍官說起白日的變故,也說到了秦軍可能存在的盤算。
秦軍前幾日放着永春不打,很有可能是在派兵進入北部山區。不打,那是等待那些部隊的落位。畢竟永春戰局是明瞭的很的,只要城裡的楚軍要逃跑,北面的山區就是他們的必取之路。
王堯派出了二十個士兵去探路,按理說不算少了。但周圍都是連綿不斷的山嶺和樹林、竹林,二十人放出去就像在大河裡撒上了一把沙子,根本不頂用。二十人只能覆蓋道路左右很有限的一塊區域,再遠些的山坡頂峰部爲就只能放棄了偵查。這種不會漏過伏擊的大部隊,卻無法防止小股敵人的潛伏。
作爲王德榜的心腹親信,王堯知道秦軍有支很特別的部隊,槍法格鬥都不是一般的厲害。對一支軍隊發起騷擾起來,那簡直讓人防不勝防,痛不欲生。
對日之戰中,秦軍的那支部隊可有過精彩的表現。
如果是這支部隊進入北部山區了,王堯對自軍能逃出生天的期望就要一刀再砍掉一半了。
“菩薩保佑吧。只要能逃出這一劫,日後老子見佛拜佛,見神燒香。”有些焦躁地的扯了扯衣領,手搭涼棚,擋住刺眼的陽光,擡頭向前面的山頂看去。二十名楚軍士兵仍然在四處搜尋,還沒有消息傳來。
二月的天氣,福建已經沒有半點冬寒的冷意。王堯心急如火,煩躁重生,裡衣很快就已經溼透,後脊樑的汗水一道道地往下流,又悶又溼非常難受,恨不得扒掉身上的軍裝。
就在他幾乎失去耐心的時候,山頂上楚軍士兵終於舉起了綠旗,朝山下王堯這邊連連揮舞。
“出發!”
王堯精神陡然一振,擺手命令部隊跟上,兩腿一夾馬腹,順着山路走去。
山林中很平靜,很快王堯都走到了轉過那轉彎的地方了,他又仔細看了一遍周圍的地形,心裡暗叫僥倖。本就狹窄的山道被這塊山體一突,山路就更狹窄了,也完全擋住了視線,如果有一支秦軍守在這裡,他只能對這地兒發起強攻。對方不需要多少人,只要有三五十個,就能守得固若金湯,以楚軍現在的戰力很難攻破。
這條小路上類似的地形前方似乎還有一個,如果被一定數量的秦軍迎頭擋住,拉成一字長蛇陣的楚軍就會集體打醬油。他們只靠最前面的少數士兵和對方作戰,如果派部隊從茂密的山坡樹林裡穿過去包抄秦軍,就又會失去統一的指揮,變成一場亂戰,而還能否打贏,還能否逃出生天,到時就也不問可知了。
“快!再快些!”
擁擠的山路上,王堯馬不能停,卻不斷回身催促着部下,現在就是拼速度搶時間,只有搶在秦軍追擊的兵力前頭,他們才能活命。
突然的,王堯心頭有一種被盯上的感覺,他下意識地就轉身向側面的山坡上看去,因爲那種感覺來自那裡。就像人在路上走,感覺背後有人在盯着看自己一樣。可還沒有確定危險來自哪裡,王堯耳中已經聽到一聲清脆的槍響,緊接着胯下的戰馬猛然一跳,把他整個人從馬背上甩了下來,斜着向前衝出去幾步,竄入了山坡林地裡……
“打中沒有?小李子,我打中沒有?”
陳武中開槍之後顧不上查看戰果,就迅速再填裝一顆子彈,接着繼續舉槍瞄準着獵物。
“沒打死。那孫子落馬摔下地上,還能動彈。然後楚軍就把人圍住了。”
陳武中身邊的通訊員舉着望遠鏡伸頭往下看,但真的看不到王堯是死是活。
陳武中感覺很可惜,剛纔扣扳機的那一刻,他感覺到山谷裡升起一陣風在旋。太突然了,子彈肯定會有影響。暗罵王堯好運!
再一槍斃掉一名楚軍的軍官,第三槍、第四槍打死兩個距離最近的楚軍搜查士兵。陳武中把槍塞進背袋裡,往身後一背,招呼那通訊員一聲,撒腿就跑。這個時候通訊員已經對着天放出一顆信號彈,然後撒腿也朝着陳武中跑去的方向跑去。
王堯雙手撐地爬起來後,卻一個踉蹌又差點摔倒,左側的腰間正在不住流失着他的氣力。
“沒事大人。子彈划着肉打了過去,沒穿進肉裡,更沒有傷到骨頭。就是落馬的時候摔了一下,抹點傷藥就好。”經過隨軍的醫官簡單治療,王堯被衆人扶着重新站了起來,附近的楚軍士兵立刻發出一陣歡呼。
他之前騎的那匹馬也已經被楚軍士兵從山坡拽下來了。但王堯如何還敢再騎馬。那純粹是自己找死啊。
“告訴兩位軍門,山裡有秦軍的獵兵,讓他們別再騎馬。頂戴也換掉。”
又過去了一刻鐘,搜索士兵全部回了來。只是出去時的二十人,現在只剩十八個了。王堯剛要下令出發,楚軍士兵還沒有擡腳就聽到周邊山嶺中一聲聲的炸響,一道道絢麗的煙花從前方、側方、後方,陸續的飛上半空。
這……,這是秦軍獵兵在發信號!
“快走!”王堯臉都紅了。秦軍獵兵在雲集,耽擱一刻,他們的危險就要大上一刻!
而正在這個時候,山坡的密林當中,又傳來一聲槍響。王堯立刻探着脖子四處打看有無受傷的士兵,但沒看到屍體,也沒聽到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