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對於一名健全的戰士來說是寶貴的財富,而此刻它將不再是了——也許還可以堅持,也許堅持之後所迎來的是掌心潰爛的惡臭。
而那熾熱:來自於一柄兵器最初的考驗就在龍澤的頭頂持續,高溫令他回想起了很多從前的故事,其中不乏與花葬一同稱王稱霸的過程,浴血而戰,不眠不休。
那可是一段痛快淋漓的時光,沒有心機與算計,只有戰鬥,背靠着背,心連着心。
龍澤突然無比懷念那種感覺,但是他知道,當初的人已經變成了另一幅模樣,另一幅他完全不認識的模樣了。
而與此同時,這副久經沙場的軀體卻已有了崩壞的慾望,一切都如此糟糕,讓他想起了曾經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可去他的吧,老子要他孃的涅了個槃重生了。
龍澤咬緊了後牙槽,豆大的汗珠從臉龐滑落,卻被迅速的政法殆盡,他頭頂的熱浪在隨着時間而消弱,被重劍完完全全遮擋的視線無法看清上方的態勢,但所幸,久經沙場的經驗沒有隨着能力一同離龍澤而去,他仍然保留着那些寶貴的經驗,也是他如今最大的財富。
他等待,等待着時機的降臨——就是現在!
龍澤怒吼一聲,驟然握住了他手中的重劍,猛地一個側揮讓劍身儘可能的冷卻,同時也完全打開了面前的視野。
他的手掌握着劍柄,結結實實的,彷彿要連着血肉一起融進去一般,燒灼的疼痛刺激着龍澤的神經,暴怒牽引出了所有的潛力,那會噴火的畜生正在地面哀鳴,斷裂的羽翅在流淌着鮮血,而那些鮮血,正在進行着二次的燃燒。
——趁你病,要你命。
龍澤見狀,沒有絲毫憐憫的猛吸一口氣,他怒吼着,以戰吼的姿態壓迫着肺內的空氣走過胸腔,終於,一個真真正正屬於戰士的怒吼便響徹山林,久久不絕!
隨後,龍澤提氣踏地而上,將重劍高高舉起,內心的野獸在此刻完全釋放,眼前瞬間猩紅一片,神智漸漸迷失,耳旁只剩死亡的嗡鳴。
他的鮮血此刻彷彿也是在燃燒的。
——戰士在勝利的那一刻,本就不該擁有悲憫。
龍澤的靈魂屬於混沌,無懼死亡與終結,踏過猩紅之地,踩碎亡者的枯骨登上狂神之巔。
——無人擋我殺神路。
他的肌肉緊繃,揮舞着重劍加持着下墜的慣性狂怒而斬,面前的畜生哪裡是首何處是尾?不再重要。
龍澤只知道,自己的劍鋒入肉斷骨,對方的身軀脆的像是枯木,重斬而下掀起塵土與血沫,還有熾熱。
火與死亡,這將是一場空前的獨舞——殘忍的,嗜血的,死亡之舞。
龍澤的戰吼還在繼續,重劍仍在揮砍,舉劍橫斬,蠻力將這行爲演變成了虐殺,劍鋒撕裂着骨血橫走,帶着染血的羽毛在空中飛舞,繼而旋轉落,被迸濺上的血肉拍在土裡,深深沉睡。狂化仍在繼續,舞蹈不會停歇。
暴怒之中,龍澤感受不到疼痛與疲倦,眼前只有鮮血與骨肉,在一次又一次的揮砍下成爲混雜的肉泥。
而他的耳旁,屬於蒼隼的嘶鳴已漸漸衰弱,這一場狂暴也終將落幕,舞伴已經倒下,奄奄一息的等待着生命之光的泯滅。
——一道好菜的最後一口,往往更加美味。龍澤的雙眼滿是混沌,但他的神志務必清晰,他嗜血的舔了舔嘴角,看着面前自己的戰果,一種榮耀感便沒來由的涌上心頭,填滿了他空虛許久的靈魂。
這是一場盛宴,一場只屬於龍澤的盛宴。
而此刻,狂戰士的狂化也至了盡頭,反噬迅速來臨,龍澤憑藉着自己驚人的毅力,再一次高高舉起了重劍,在視野剛剛恢復之時,一劍貫穿了蒼隼的頭顱,給了它最後的瞭解。
“嘿,?我給了你最後的戰吼。”龍澤勾起一抹微笑,他看着面前這巨大的屍體,低聲笑着,隨後因體力不支,便再也支撐不住雙膝,跌落在地,昏沉的看着頭頂的天空,耳畔漸漸清明,沒有了惱人的烈火,也沒有惱人的嘶鳴,只有清幽的風聲,只有清新的氣味。
龍澤咧嘴,無聲的狂笑了起來,他看着頭頂這片湛藍的天空,沒有防備的就仰面躺了下去,混沌的,閉上了雙眼:“共舞結束。”
“一道好菜的最後一口往往更美味。”方龍吟在遠方看着戰場上發生的一切,安靜地說道:“也許卓越的廚師會爲此做出一千種回答,可對於龍澤來說,那隻意味着結束與成功——戰鬥時的最後一刀亦然。”
“他享受那種感覺?”顧曉白嚥了一口吐沫,看着面前這盛大的表演,心跳加快。
“很美,不是麼?”方龍吟嘴角噙笑,淡淡地說道。“他是一名天生的戰士,他當然享受那種最後一擊審判式的快感,他也會享受隨之而來的榮耀。”
顧曉白看着面前的這一切殘骸,若是在尋常時期她大概會上前去利用自己的《鬼佛陀》吞噬一下那隻蒼隼的精魂,但是在這個世界之中?
顧曉白隱約知道,這是一個顛覆的時代,而在這個世界之中,她已經不需要任何‘奇緣’來讓自己橫行天下了。
因爲在這裡,在這片顧玄所創造出來的世界之中,她就是‘王’,縱然是一個被囚禁的王,但在某一些方面,她仍然有着全權的發言權與行使權,比如武力,比如一些東西。
一些,顧曉白從穿越之初就想擁有的東西,比如,一把手槍。
顧曉白思索着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剛剛想要去弄出一把真正的‘槍械’時,就看見封朗從不遠處回到了方龍吟的身旁,簡單的活動了一下筋骨,看起來除了有些灰塵之外,沒什麼大礙。
但是隨後,封朗伸手指了指躺在場中央的、倒黴的龍澤:“你要不要去把他背起來回去?畢竟這是在野外,我想在解決掉這個麻煩之後,還是快一點回到城池之中會比較好,至少會有一個保護帶。”
“額……。”顧曉白猶豫了片刻,她挪着步伐走向了龍澤,此刻的龍澤看起來有一些慘烈,和他之前那種意氣風發時的樣子是截然相反的,不過也有一種隱約的豪放美,不過就算如此,顧曉白打量了一下他身前的重劍又打量了一下龍澤那……安詳的臉龐,總覺得如果等他自己一覺睡醒會更好一些。
思來想去,顧曉白轉身對着不遠處的歐陽暮揮了揮手,親切地說道:“那個啥,歐陽暮啊,幫個忙,我一個人擡不動他。”
“我也太不動。”歐陽暮走了過來,第一眼就看見了龍澤的重劍,乾脆利落的拒絕道。“我是一個速度型選手,這種活計應該叫給我們的戰鬥大師封朗來幹。”
“我決絕。”
“哦。”
顧曉白摸了摸鼻子,突然感到非常……炎熱。她立刻回頭望去,入目竟然是一片火海!
原來是那隻蒼隼死後的屍骨未涼,縱然鮮血流出體外尚不能像生前那般迅速與熾烈,但是在其死後,尚還是能有溫度去引燃這相對潮溼的樹木的。
只不過是這引燃的速度過於緩慢,以至於讓顧曉白忽略了這點,當然,方龍吟卻是早就發現了的,不過他並不覺得一場森林大火對於他們現在的狀況來說,是很要緊的事情,所以他選擇性的忽略了這點,就沒有告訴顧曉白。
方龍吟有絕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不會告訴顧曉白的,他更喜歡心知肚明的去自保,而不是帶領着所有人逃出生天。
封朗也是這樣,所以他與封朗相處的向來十分融洽。
而這個時候,龍澤醒了。
“知道有什麼是比別人鄙視我身高更令老子惱火的麼?”龍澤眼睜睜的看着天空,這天空和他暈過去之前一樣湛藍,身底下的大地也和他暈過去之前一樣硌人。“就是在狂戰士狂化後,要狂戰士自己收拾爛攤子的。”
——老子發誓,要不是因爲太累了,我還能再狂化一回,然後把眼前這個‘小精靈’砍碎了燉肉湯喝。
——正好那破鳥的血還沒燒完,架口鍋我們就可以開飯了。
龍澤面色不善的起身,想要去看蒼隼的屍體最後一眼,結果卻也發現了火災的事情,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大火開始蔓延,迅速的回頭瞅了一眼遠處隱約的城邦,準備拔腿就跑!
“等等。”顧曉白一把就扯住了龍澤的衣領,她強行帶出來一個善意的微笑,對着龍澤溫和地說道:“來,幫我滅火。”
“啥?!!這他媽的怎麼滅?!這可是森林大火!!”龍澤一臉詭異的重新背好自己的重劍,看起來是時候換一把了,這老夥計已經被燒的擰巴了形狀,再也不具備任何上戰場的條件了。
說實在的,雖然同這柄重劍一起作戰的時間很少,雖然這柄重劍的來由非常莫名其妙,不過身爲‘器靈’的龍澤還是挺心疼的這柄鐵器的,不過……換來一場勝利倒也是值得。
“……那就讓它這麼燒着啊?”顧曉白被龍澤這麼一兇,有點委屈的看着面前的龍澤,歐陽暮從身後走了過來,低咳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