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薛蟠哭訴起了他來京都前,在金陵應天府的一段人命官司,這段官司牽扯出了無數的人,而香菱正是其中的關鍵點,薛蟠說了,香菱本來的名字,叫甄英蓮。
原來這一切還要從賈雨村說起,賈雨村,浙江湖州人氏,姓賈名化,表字時飛,別號雨村。天穹帝國八年,賈寶玉八歲,林黛玉進賈府,賈雨村在好友冷子興的建議之下,央煩林如海和賈政,出任了金陵應天府知府。
知府,從四品官員,金陵應天府知府,等同於一個地級市市長,賈雨村抱上賈府的大腿之後,躊躇滿志,因爲他上任的地方不是等閒之地,是金陵!
金陵爲何如此出名?賈雨村博古通今,自然知曉,從春秋戰國時代開始,這座城池就有雛形了,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金陵有六朝古都之稱,又名建業、建鄴、建康、南京、應天,孫權、司馬睿、劉裕、蕭道齊、蕭衍、陳霸先曾經在此建立過都城,國號東吳、東晉、宋、齊、樑、陳。
“江南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大宋天!”賈雨村詩興大發,這句詩是說明太祖朱元璋攻下集慶路,以金陵應天府爲都的狀況,賈雨村長髮飄飄,如羽化登仙,自我感覺無比良好,真他媽吐了一口氣啊,金陵應天府,被我抓在手裡了!他就像朱元璋當初那樣意氣風發。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賈雨村一路裝逼,一路飛奔金陵,他在想着,金陵山清水秀,地大物博,那油水,嘖嘖,老子一定要狠狠撈一把,那些曾經參了老子一本,害我落馬的人,你們給我等着,雖然我是復缺候補,升官的空間不大,但如果我以金陵爲跳板,從而升官了,你們一個個,就等着被我陰死吧!
然而,樂極生悲,賈雨村剛走到金陵應天府衙門,下面就有人遞上了一件命案,說是一個叫馮淵的小惡霸,和一個叫薛蟠的大惡霸,爲了搶一個女人,薛蟠把馮淵打死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竟然讓兩個惡霸生死相向?紅顏禍水哪,賈雨村暗歎一聲,他表面愁眉苦臉,心裡卻很輕鬆高興,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一件事情他一定要處理好,秉公執法。
倒不是說他是一個好人,賈雨村自認爲他走的是中庸之道,明哲保身之道,爲官多年,加之落馬一次,賈雨村更懂得如何爲官,之所以要處理好這一件事,就是爲了在金陵百姓面前,營造一個正面的形象,爲日後的升官發財打下基礎。
府衙之內,賈雨村一身官服,驚堂木狠狠一敲,呵斥道:“原告馮淵家人,經過仵作檢查,馮淵被打死之事屬實,今人證物證俱在,被告薛蟠,你還有何話可說?”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按天穹律法,薛蟠故意殺人,於明日午時三刻,斬首示衆!”賈雨村眼皮子微微一擡,對馮淵家人和薛蟠只是一掃而過,但看到了那名眉心有顆痣的女子,卻是多看了一眼。
這個名叫甄英蓮的女子,正是此次禍端的起因,甄英蓮從小被人販子搶去養大,到了十二三歲,美貌初顯,人販子就把她販賣給了馮淵,但是人販子唯利是圖,同時也販賣給了薛蟠,人心之險惡如此!
馮淵和薛蟠都出了錢,但女人只有一個,而人販子拿了錢,早就逃之夭夭,怎麼辦?馮淵只是個小戶人家,他看見甄英蓮時,心思和薛蟠不同,他是想着此女柔弱可親,相貌不凡,拿回去做老婆,好好跟她過一輩子。薛蟠想的是,金陵地界,誰也動不了我,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個女人我既然買了,就應該是我的玩物。
薛蟠人多勢衆,薛家又是皇商,有朝廷戶部的俸祿,在京城都有後臺,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在金陵可以橫着走,因此他肆無忌憚,光天化日之下,活生生打死了馮淵。
馮淵,逢冤!賈雨村心下一嘆,他雖然不是好人,但也沒有壞到無惡不作的地步,見那女子在堂上怯怯的模樣,甄英蓮,好耳熟的名字,只是想不起來,他也就不理會這個問題了。
“青天大老爺啊!”
“懲惡揚善,新上任的知府是一個好官!”
聽到衙門口圍觀百姓的議論,賈雨村心下欣喜,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正要叫衙役把薛蟠拉下去,然後退堂,忽然旁邊的師爺扯了扯賈雨村的袖子,小聲道:“老爺,借一步說話。”
賈雨村目光閃爍,遲疑片刻,就和師爺來到了裡間,想對而坐,那師爺脫掉帽子,露出了燙有九個香爐洞的和尚頭,微笑道:“老爺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是葫蘆廟的和尚,葫蘆僧啊!”
“原來是你!”賈雨村辨認了好久,想不到竟然是葫蘆僧,他十年前進京趕考,那時候他落魄潦倒,一貧如洗,寒窗苦讀,只能寄宿在葫蘆廟,就認識了葫蘆廟裡的葫蘆僧。
現在他金榜題名,洞房花燭,早已不復當初,真是十年生死兩茫茫哪,賈雨村抱拳道:“閣下有何指教?”
“老爺,聰明反被聰明誤,你深諳爲官之道,如今剛上任金陵,你做的第一件事情,卻是不妥。清官的名聲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護身符,老爺,你糊塗了。”葫蘆僧表情詭秘,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橫推了過去。
“賈不假,白玉爲堂金作馬。”賈雨村看見第一行字,皺了皺眉頭。
葫蘆僧解釋道:“這句話說的是賈家,賈家在金陵也有人,在京都位高權重,賈家寧國府,自寧國公賈演以後,兒子賈代化上任京營節度使,兼一等神威將軍,賈代化死後,其子賈敬不問世事,賈敬的兒子賈珍世襲三等威烈將軍。賈家榮國府,自榮國公以後,生子賈代善,賈代善的兒子賈赦世襲一等將軍,次子賈政爲工部員外郎兼工部主事。”
“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史家,和榮寧二公一輩的史侯是保齡侯,兼尚書令。保齡侯,侯爵官員,超品!尚書令,唐宋官名,在天穹帝國就是副宰相!史侯的千金小姐嫁給了榮國府的賈代善,史侯的孫子史鼐世襲保齡侯,小孫子史鼎出任忠靖侯,史家世襲保齡侯也就罷了,但史鼎卻多出來一個忠靖侯,不得不讓人感嘆,生子當如史靖侯!”
“東海缺少白玉牀,龍王請來金陵王!王家的王公曾經爲都太尉統制,縣伯,伯爵,超品官員!王公的孫子王子騰是九省統制,九省都檢點,現已經升爲京營節度使,金陵王家管着雲南、廣東、安徽、浙江的船商和對外出口貿易。王公的兩個孫女,王夫人和薛姨媽,一個嫁給賈家賈政,一個嫁入了薛家。”
“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雪!薛家的薛公爲紫薇舍人,即中書舍人,唐代官名,在天穹帝國等同於內閣侍讀學士,從四品官員。薛家雖無世襲官職,但人家是皇商身份,商號滿金陵!”
“老爺,這薛蟠,正是薛公的重孫,薛姨媽的兒子,王子騰的親外甥!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咱們一家也惹不起,何況四家聯合起來,官官相護,那更是權勢滔天!老爺,三思而後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