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操辦這樣的事,掌勺的總是白糖,擱在往常,她早已腳不沾地去籌劃菜餚了,今日卻興趣缺缺的,一直待在房中。
白禮過來看她,見她臉色不歡騰,問她發生了什麼事,白糖也不說,只說是累了想歇會兒,到下午,纔打起精神去廚房裡準備。
按白義的意思,家裡這回的喬遷宴只是小規模舉辦,沒必要像方家一樣花大錢置辦一場全村流水席,一來白家來往的村民不多,有人情來往的也就那麼七八家,二來父女倆也不指望通過一場宴席炫耀什麼。
白禮原本辦都不想辦,又想到在村裡住了這麼些年,眼下要搬走了,該走的人情過場是一定要走的,總不能悄默聲的搬走。
白糖聽後點了點頭:爹,席面的事就交給我吧,你不用管了,你只把邀請的人家張羅好,碗筷桌椅張羅好,酒水乾果準備好到位就是。”
白禮裡裡外外忙碌時,她便抽空從淘寶裡買了各種蔬菜水果,當天晚上把冷盤做出。
次日一早,開始準備那些熱菜。
帖子早已下出去,天亮不久,就有村民們過來。
這回白家雖未辦得聲勢浩大,可全村人幾乎都知道,白家是買到了楊樹衚衕那間宅子要搬走,唏噓感慨的有,羨慕的有,嫉妒的也有。
白糖家的宴席正在熱熱鬧鬧地舉辦。
今日前來的這些人家大部分都是與白家交好,白易秋與白孫氏也赫然在列。對於老大老二這次在縣裡買房,白易秋心情很複雜,既有些不是滋味,同時又有些莫名的欣慰。
畢竟老大老二在外代表的是老白家,他如此出息,就是給老白家爭了光。
反觀老三,整日人不人鬼不鬼的躺在炕上一蹶不振,要麼就是一天天的和李嬌嬌膩在一起,白家的臉都讓他丟完了。
白孫氏坐在旁邊耷拉着一張臉,滿心不是滋味兒,上回上門來討錢未果,她便窩了一股子火。只是今日不比當初,她再也沒有在這裡鬧事的資本和倚仗,心裡再不痛快,也只能老老實實在那裡坐着。
午時一過,白義起身致辭,他的致辭很簡單:“各位鄉親們,今日坐在這裡的,都是往日裡幫助過我白家的老鄰居,這些年在村中,我們一家人多虧了大家的幫扶,如今我們要搬走了,卻不敢忘記大家的恩情,往後有事儘管來縣裡找,但凡我們家能幫上的,一定義不容辭,今日是我家的喬遷宴,還請大家別客氣,快快動筷吧。”
一番話說得滿院子的人都十分動容,大家紛紛端起酒杯。
“阿義、阿禮,你們就要搬走了,捨不得你們啊!”
“是啊,這一走等閒也見不上面了。”
“你家在鎮上的鋪子可繼續開下去?”
白糖忙笑笑說:“大家有空去縣裡,我會在縣裡開一間酒樓,只要是青雨村的鄉親們,一律打折。”
“那敢情好,真是謝謝你們啊,搬走了還惦記着鄉親們。”
大家正說的開心之際,白孫氏卻是不合時宜的哼了一聲,起身說:“大義,剛纔你說以後他們有難處都可以上你家去求助,你還會義不容辭,這話是真的?”
她明顯不安好心,可當衆質問之下,白義也不得不站出來,落落大方地說:“自然是真的,我曾得過大家不少幫助,回饋鄉親們也是應該的,只要是我份內所及之事,有力出力,有錢出錢。”
白孫氏半點都不客氣:“那好啊,爹孃以後有困難就上你家去。”
這話落下,還沒等白義回答,旁邊的村民就看不過眼了,諷刺道:“老嬸子,你家就算了吧,阿義和阿禮這些年幫你們不少了,已經給出去幾十兩了,擱着誰家的兒子能給這麼多?你就知足吧,不要再去麻煩阿文了。”
“就是啊,你家如今也就那麼幾口人,能吃用多少,家裡那麼多畝地,好好耕地,日子差不到哪兒去,也不能光指望着老大和老二啊!”
“話說回來,你家老三和老四可有些日子沒見了,這是忙什麼呢?”
白孫氏叫這些鄰居們三句兩句的懟的說不上話來,臉色發青的說:“老三身子不舒服,在家裡調養。”
頓了頓,又要說什麼,身旁的白易秋卻是猛地將筷子砰的一聲放在桌上,嚇的白孫氏住嘴。
白糖冷眼看着這一幕,暗暗撇了撇嘴。
一場宴席吃的賓主盡歡,用過飯後,鄉親們也不離去,坐在席間相互寒暄交談,白義和白禮挨着桌的給每一位長輩敬酒,氣氛一派祥和。
白糖忙了一上午,扶着有些發酸的腰進堂屋,打算休息一會兒。
天色漸暗,白糖一家熱熱鬧鬧的宴席也散了,送走賓客,收拾好殘羹剩飯與桌椅,全家人都在院子裡圍坐着。
明日全家人便要搬去縣城,今日是居住在這小院兒的最後一晚,雖然心中十分期待,可即將離開此地,說不傷感是不可能的。
白禮的目光徐徐落在每一間屋上,輕聲和大傢伙講當時蓋房子的事,當時和白義是怎樣一磚一瓦蓋起的。
白糖靜靜聽着,心頭也是感慨萬千,想想她當初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這一年多時間裡,發生了許多事情,酸甜苦辣都有,這間小院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
“爹,這院子咱們就一直留着,以後有空,常回來小住就是。”白禮已經張婆子說好,這院子就借給她用,還可以順便幫忙打理。
巧雲因爲發生那件不愉快的事,未免在村中被人議論紛紛,張婆子便聽取了白柳氏的建議,叫她明日也和白家一起搬去縣裡小住,平日裡就在縣中找份零工,等兩年風聲過了,再考慮給她說親的事兒。
次日一早,白家全家早早便起了身,因要搬去的傢什細軟早就陸續搬走了,家裡也沒剩什麼可帶的。
白禮將每個屋都轉過一遍後,細緻的落了鎖,白柳氏也只是默默的陪着他什麼話也不說。
白義年紀大了,總歸是容易傷感,明明所有東西都已收拾好,該出發了,他卻站在院中遲遲不動,目光滑過院子裡的菜地,花園裡的草木,雙眸中充盈了溼潤的淚,似極有感懷一般,胸腔激動地起伏着。
白糖和糰子面上倒是一直掛着笑,白糖是想着搬走後,從今往後便脫離了那些不喜歡的人和事,糰子則太小了不懂事只能呵呵的對着白糖傻笑。
“爹放心吧,魚塘、菜園子和花園,張婆都會幫着照料的,咱們每月回來一次便是。”白糖安慰他,頓了頓,說:“我和祁哥兒先去外頭裝車,爹快些來。”
白錢氏路過,看到白義一臉不捨的模樣,捂着嘴吃吃地笑,“當家的,你就別難過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想想咱們縣裡的大宅院,還有什麼捨不得的?”
白義搖搖頭,擺手說:“罷了罷了,走吧。”
他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的離開小院兒,一家幾口人坐驢車往縣裡去。
到楊樹衚衕時,遠遠就看見白泉和白二柱站在自家院門口,地上還放着六掛鞭炮。
兩人倒是好,一會兒掛紅燈籠,一會把門匾左右挪挪,重新安置。
似有所感,白泉猛然擡起頭看向衚衕外,一眼看到白家等人都過來了,脣角微勾了勾,“快些,吉時馬上就到了。”
白泉話音剛落,白二柱便急忙過來幫着一家卸驢車上的東西,匆匆往院裡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