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鳳祁不由分往裡走去:“叔,嬸兒,你們看看屋裡規制的如何?”
白義和白禮跨步進院,連走了三進,來到內院之中,堂屋大門敞開着,他只看了一眼,面上便掠過一絲驚訝。
“這些傢什……?”他滿腦子冒着問號,當初買這宅院就已經很費勁,所以一家人並沒有採購新的傢什,按理說堂屋裡應該是空落落的,只擺兩張舊桌纔是。可大老遠的,他便看到裡頭嶄新寬闊的桌椅,漆面微微反着光,一看就不便宜。
傢俱這件事兒,是白糖的手筆,當初去州府時,白糖便買了一批嶄新的傢什,前兩日白糖將它們全放在院中,交給蘇鳳祁來安排,便沒再插手這件事。她淡定地站在那兒,笑看蘇鳳祁如何解釋。
“叔別管了。”蘇鳳祁一本正經說道:“這些東西不值什麼錢。”
白禮不可思議地看着他,顧不得說什麼,先擡腳進堂屋裡,將裡裡外外看了一遍,又推門進旁邊的屋子,越看越是心驚。這些傢什全是成套的,一套下來沒有個幾十兩銀子哪能夠。
白禮滿臉嚴肅走出屋,白糖早知道他要說什麼,也不爲難蘇鳳祁了,不等他發問便立刻說道:“這幾日鋪子裡生意挺穩定的,買這麼一套還是拿出的手來的。”
白禮臉色這才鬆了鬆。
“吉時到了,可要點炮仗去?”大傢伙正在院子說話間,白二柱從外頭跑進來。
“爹,咱們去放炮。”白糖一邊往外走,一邊叫人出去看熱鬧。
放過炮仗後,一家人又去佛龕上了香,簡單的入住禮算是成了。
這院子在整個楊樹衚衕來看算是間小院子,可對於白禮一家人來說卻太過寬敞了,三進的院子,頭一進幾間房都是空着。
蘇鳳祁建議僱幾個僕從來,白禮想了想,搖頭:“等以後再說,眼下哪兒就用得上這樣大的排場。”
對於白家來說,眼下還在奮鬥期,遠不到享受的時候,一家人搬進來,一切從簡就是,除了地方變了,日子還是和在青雨村一樣。
可蘇鳳祁再三堅持,硬是讓張正出門去牙行僱了個做飯漿洗的婆子,說是多個人好照料一家的生活,往後白糖做生意忙起了,家裡的事顧不到,總歸要有個搭把手的。
這婆子姓餘,五十多歲,早年喪夫,帶着個姑娘在縣中討生活。十五年前姑娘出嫁,就剩了婆子一人,她不願閒在家中,從此便四處打零工,人看起來非常善良和氣,面上總是掛着憨厚和煦的笑容。
白糖就喜歡這樣正能量的下人,心態好,不抱怨,容易知足,到哪兒都是樂呵呵,總能帶來一片笑聲,而不是那等整日愁眉苦臉,怨氣滿滿之人。
是以,原本是想要婉拒了的,可見了這餘婆子,心生喜歡,便把她留下了,左右一個月四百文的工錢還是拿的出。
她把餘婆子安排在一進的院中,挑了間寬敞的屋給她,叫她拾掇拾掇,休息半天再上工,可她前腳出門,餘婆子就跟出來了,非說是休息好了,問白糖一家有沒有換洗的衣物,若不洗衣,就要開始打掃屋子,白糖笑了笑,由着她去。
竈上的一應事物也都歸置好,到了中午,一家人在新竈上開了頭一頓夥。
中院的涼亭內有張石桌,第一頓午飯就是在那裡吃的,蘇鳳祁下午要念書,吃過飯便匆匆告辭,白糖起身習慣性的收拾碗筷,餘婆子慌忙攔住她,笑說:“白小姐,使不得,我來就是,你快和老爺夫人歇着乘涼去。”匆匆端了碗盤筷去後廚。
白二柱雲很喜歡她,追在她身後叮嚀:“餘婆婆可得仔細些,洗碗別傷了手。”
白柳氏瞧着餘婆子的背影,感慨道:“咱們本就是農家人,何須用得上下人了,瞧這婦人年歲比爹要大,卻要整日忙前忙後的伺候咱們一家人,心中有些怪怪的。”
“娘只是不適應,慢慢習慣就好了,咱們也是付了工錢的,若是你們過意不去,每月給她加些工錢就是,再換個角度想想,她在咱們家裡反倒有福氣呢,咱家沒什麼規矩,你們對下人又好,吃住都不苛刻,乾的活兒也不多,你要是把她辭退回去,她去了別家,指定才受苦呢。”幾句話說的白柳氏啞口無言。
白糖又說:“這嬸子人很勤快,也知進退,我今日掌勺,她一直在旁忙前忙後打下手沒閒着,有空當聊天了,也都是說些無關緊要的,一句沒打聽咱家的事兒,祁哥兒倒是很會挑人。”
“是啊,祁哥兒如今是越發有主見了,爹瞧他臉上的笑容都比從前多了。”
人活在世上,不只是吃飽穿暖便知足了,人們都會追求一種社會認同感,就像是到了一定的年紀便要娶妻生子,若是年過四十不婚,就成了另類。
“我也發現了,他現在話多了。”白糖咂嘴兒嘆嘆:“和剛認識的祁哥兒感覺都不一樣了。”
一大家正說着話,隱約聽着外院傳來腳步聲,白糖連忙從亭子中走出,剛走到拱門,就看見張婆子和巧雲來了。
張婆子和巧雲兩人都是背了大包小包的細軟,巧雲的眼睛有些發紅,緊緊拉着張婆子的衣袖。
“張嬸子,巧雲。”白錢氏趕忙迎出去:“不是都說了,家裡什麼都有,怎麼還帶了這麼些東西。”
張婆子忙說:“巧雲這丫頭又懶又饞,活不會幹,吃的比誰都多,我呀,知道你們是不介意她那些臭毛病,可我老婆子心裡頭卻難爲情的緊,若不拿些糧食過來,怕是連覺都睡不踏實了。”
這話落下,白糖就看見巧雲眼圈又紅了一層,知道今日巧雲搬過來,一家人要分別,心中不捨,趕忙拉着巧雲往裡走:“婆婆,你們先和我爹孃他們聊着,我帶巧雲去看看給她準備的屋子。”
兩個姑娘走到內院兒,巧雲的臉色才緩和了不少。
“白糖,這回還好有你,要不然往後的日子都不知道該如何過了。我都不知道,明明我也是受害人啊,爲什麼所有人都來埋怨我?”自從發生那件事後,巧雲再出門去,總是會被異樣的目光盯着瞧,村民們在她背後指指點點的,往常相處和諧的同齡姑娘們也不再搭理她。
白糖趕忙安慰她:“怕什麼,反正你現在搬過來了,在這裡誰認識你?你快快樂樂的過你的日子,在我這裡就和在自家一樣,你不用拘着你自己,往後找個合適的時機尋個人家嫁出去,什麼也不耽誤。”
“你可千萬別提嫁人的事了,還不夠我煩的,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往後就想跟着你做生意。”巧雲定下心思說:“我好好給你幹活,你多發我些工錢,可比嫁人靠譜多了。”
白糖撲哧一笑,推開面前的門:“放心,咱們可是從小到大的朋友,有我一口飯吃還能少了你的。”
“那是。”巧雲莞爾一笑:“咦,怎麼不見蘇鳳祁那傢伙?”
“吃了飯回去唸書了。”白糖帶巧雲走進內室,將牀帳拉開,被褥都是嶄新的。
“哇,木牀就是比土炕乾淨。”巧雲坐上牀,兩手拍着被褥,滿意的不得了,接着問:“也奇了怪,原來你做什麼他都跟着,現在可好,去讀書以後就不露面了。”
“他如今也有許多身不由己處,你以爲念書是件容易事兒?”白糖說:“我看過他的作息,他日程安排的滿滿的,每日天不亮就起牀了,除了唸書習字作詩作文章,下午還要跟着武師傅學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