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火勢僅憑布莊裡那十幾個夥計遠遠不夠。週記布莊整整三個大庫房,而且房子也全部都是木質結構。加上天公不作美,現在起了風,火勢順着風勢,人根本不敢靠近多少。
轟隆!!
直到一個庫房已完全燒的倒塌後,纔有人驚得回神,趕緊將慌亂救火的人組織成長龍般,將一桶一桶的水運來,可火勢依舊迅猛。
“這是怎麼回事!”週記之外的夏君妍急的眼紅,大火薰的讓她連眼睛都睜不開。
“我們不知道啊,這火突然就起來了!”
“東家,快給拿個主意吧!”
“不好了,二庫也快沒了!”
又一座庫房在衆人面前轟然倒塌,連地上也是一圈大火。
莫如深護着夏君妍往遠處走,他沒想到莫成竟然真的下了這般狠手。火勢越演越大,連一開始只是看熱鬧的其他商戶都組織人手前來救火,這火再不撲滅,怕是連旁邊好幾家鋪子都要遭殃。
但今天的風向根本不利於救火!
“救不了了……”
看着接連兩座被燒成黑炭的庫房,夏君妍沉沉閉上了眼。莫如深緊緊護着她退到遠處,正要對她說不必爲銀錢擔心,夏君妍猛地睜開眼,突然扯着他的胸前的衣領,“快!咱們快出城!”
“吳掌櫃,鄭掌櫃,你們分別帶上兩個會駕馬車的夥計,立刻跟我來!”
這都是週記裡得力的掌櫃,聽得夏君妍吩咐,一時間竟有些不明所以:“東家,現在出城做什麼?”
“沒時間解釋了,出城便是!動作要快!”夏君妍是真的急紅了眼,語氣比以往強硬數十倍,又對莫如深道,“莫大哥,我不會騎馬,你帶我一程,我給你指路。”
“去哪?”
“出城再說。”
一行人動作無比迅速,衆人還在救火時,他們已率先出了城。
莫如深勒馬停留了一會兒,待身後的馬車跟上後,夏君妍大聲呵道:“去木石場!”
週記的大火已是無法挽回之勢,到了夜晚,大火仍沒熄滅。莫成站在城樓之上,滕鳳鳳跟在他身後,爲難半天,最終還是道:“督主,這火都快燒掉小半個餘華府,再過幾天聖上也知道了,到時候咱們該怎麼辦啊……”
已是半夜,餘華府中卻如白晝,半個夜空都被染成血紅,府君已出動了衙門的力量還調動了駐軍協同滅火。城樓下聚集了不少民衆,嚷着要出城避災,但很顯然這個時候城門不會開的。
“而且……夏君妍她在今天下午的時候就出城了。”滕鳳鳳真心覺得夏君妍這女人神了,看看眼下城樓下聚集的人羣,她倒是跑的夠快,“老大,哦不,莫如深也跟在一旁。”
莫成站在那裡,不說話也沒有動,彷彿要與夜色融爲一體。
大火燒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火勢才漸漸控制住。古代救火技術有限,用的最多方法就是提前推到房屋,將大火攔住。眼前的餘華,近三分之一幾近廢墟,不少布莊老闆癱坐在地上,此刻他們已經沒心思去想庫房的損失了,只要人還活着就好了。
與左右四鄰道了聲平安,看着彼此薰如黑炭般的臉,真是哭都哭不出來。這時候終於也有人發現週記的幾個得力掌櫃都不見人影,連東家都不在城中。
“週記的人倒是跑得快,誰不知道這火是他們引起來的!”
突如其來的火災讓衆人擔驚受怕了一晚上,此刻終於找到了發-泄口。左右自家鋪子也被燒燬,不少人竟一起去了週記要個說法。
“你們東家倒是跑的比兔子還快,平常滿嘴的仁義道德,現在確實虛僞奸詐的小人做派!我呸!”
週記留下的掌櫃還有夥計們也各個拉聳着腦袋,雖然東家臨走前囑咐他們不必救火了,但被拋下的滋味……
“我說什麼來着,女人就是女人,成不了大氣候!”
人羣外的滕鳳鳳一臉不忍,又偷偷拿眼瞧着莫成。雖然後果慘重了些,但好像也達成了督主想要的效果。事到如今,她也隱約猜到了一些督主爲何在餘華逗留了這麼長的時間。
只是……
這樣真的好嗎。
明明縱火的人是他們啊,夏君妍這黑鍋背的實在是冤。
“我呸!老天爺怎麼不開眼把你們也給燒了!”
不知是誰帶頭罵了一聲,往日裡低眉順眼的夥計們各個都涌到了週記門前吐了口唾沫。
“姓夏的賤-人,滾回鄉下去吧!”
“女人就是帶着黴運,咱們餘華府多少年沒走過水了,她一來就燒成了這樣!”
人羣裡喧譁的聲音越來越大,突然一聲馬嘯,一隊由十多匹馬組成的馬隊呼嘯而過,人羣頓時如潮水般分成兩半。
夏君妍跳下馬車,平靜的眼神裡隱藏着憤怒:“連官老爺都沒查明大火原因,你倒是這麼急着替我定罪了!大老爺們口出惡言,還算得上是男子漢大丈夫嗎?!”
被罵的不敢還口的週記衆人,見着東家還有掌櫃們回來了,正要上前詢問,夏君妍直接走到了中間的空地,大手一揮,指着身後載滿了各種木頭磚瓦等建材的馬車,大聲道:“這些建材是我和幾位掌櫃昨天出城採購的!雖然週記大火還沒查明到底是人爲或是天災,可我知道你們到底也受到了牽連。一共三十車建材,週記自掏腰包,各位東家掌櫃的,你們的鋪子重建需要多少,趕緊回去覈算,來週記領磚瓦等物!”
整個餘華燒了近三分之一,市面上關於建材的價錢已經漲到了大火前的兩倍,有的甚至是五倍。災難財,永遠都是最好賺,賺的最多的錢之一。
而夏君妍搶在大火的消息還沒散就開提前出了城,藉口要修祖宅大廟大鋪爲藉口,大量採購,用比平常還要低的價格拿下了三十車的建材,由於人手原因,目前只運來了十車,還有二十車的建材將在這兩天內陸續運到。
這些建材若現在賣,最少也能賣出五千兩銀子,夠賺回五個週記布莊!可夏君妍卻是……白送。
“我求求大家,在事情查清之前慎重些行嗎?”夏君妍握緊着拳頭,渾身微微發顫,“是不是隻要出事,就可以把一切推在女人頭上?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男子漢作爲?!”
“夏大東家莫氣,莫氣!與那些個不長眼的小人置氣免得失了格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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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掌櫃見風使舵的本領倒是一流,眼下很明顯夏君妍是仗義疏財,她在衆人前頭想到了建材的問題,可卻沒有發這一筆災難財。可這若是放在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人能把持得住呢……不需擡五倍,只需擡個兩倍的“良心價”,賺的銀子都能保證一大家子三年的吃穿不愁了。
一時間,之前罵人的臉色精彩至極,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人羣中。好在眼下之景也不是吵架的時候,大火剛滅,這小半拉的餘華府可謂是“百業待興”,衆人自己那攤子事都忙不過來,也沒功夫去看他們。
夏君妍像是個鬥士般,如果以前她還在顧忌什麼,會將自己
駭靈崛起於無盡星海無彈窗
放在幕後的位置上,而在這次大火之後,莫如深覺得她像一柄鋒芒畢露的利刃,在她向的敵人證明她永不屈服!
是該告訴她一切了。
州府不是雲安縣,這裡各種勢力在暗中角逐,夏君妍等了幾天,得到的消息也不過是——“天災”。因爲最近天乾物燥,加上各家庫房裡堆放的又是布匹綢緞之物,最終釀成了大火。
“這是真的?”夏君妍不相信事情會這麼簡單,此刻問話的對象是莫如深。週記的庫房每天最少會檢查三次,那裡根本不允許留明火。
莫如深都不知該從何開口。
一邊是將他養大的兄長,一邊是他喜歡的人,他在中間是進退維谷。
“莫大哥?”夏君妍見他接連好幾天都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也想到他可能知道什麼。畢竟從一開始,她從未相信過他真的只是一個捕頭。可被愛衝昏頭的人,總會給對方找很多理由,無視許多不合理的地方。所以即便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只要她喜歡他,這就夠了。
而現在莫如深似乎有向她攤牌的跡象。而且……依着莫如深的個性,有朝一日竟然變得有些吞吞吐吐起來,夏君妍竟有些害怕了,她不太想聽。平常再果斷的人,遇到情這個字,都開始變得猶猶豫豫優柔寡斷,她想繼續當鴕鳥,可現實好像不允許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夏君妍試探的問着,連眼神都透着小心翼翼。
莫如深默默吐納了一番。自從遇到夏君妍他就開始患得患失,他也從未想過身爲內衛的自己有一天會有如此大起大落的心情,而原因只是對方的一個喜悅或是一次失落。
他緩緩點了點頭,艱難開了口:“阿夏,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夏君妍一愣——她去山裡應聘當廚孃的那一天?
“當然記得了。”這貨還把她當做了要賣身的丫鬟,可把她氣得不輕,“安大叔領我進的山,還給你說的一大堆好話,生怕你不肯讓我給你幫廚。”
莫如深卻搖了搖頭:“那是第二次。”
誒?!!
“第一次是十天前,在山裡的溪水邊。”莫如深說着,似有些不好意思,“你的竹籃裡的東西少了一些,咳……是我拿的。”
“不、不……不是吧!”她當時唯二的兩個白麪饅頭和最後一點點的止血傷藥啊,一直以爲是被山中野獸叼走,沒想到竟然是……!!
莫如深見她這般震驚的模樣,嘴角不自禁的浮上了一抹笑意。後來他也發現了那一次並非是夏君妍有意要救人,可他的確是因爲她而撿回了一命,所謂的緣分不就是這樣嗎。
一開始他只是想來報恩,可夏君妍卻給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意想不到。等到他發覺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的時候,卻已經沉溺其中無法自拔了。
“安大叔還對我說,你是山裡老獵戶的親戚啊。”終於找到那個偷饅頭的賊了,夏君妍卻笑的咧開了嘴,露着和這個時代正統淑女們完全不同的大大笑容,“原來……我們早就見過了啊。”
“那個獵戶的確有個遠房侄子,但我是個冒名的,不然村裡人會懷疑。”這小事調查起來對莫如深來說輕而易舉,他找到了獵戶買下了在山裡的小院,左右那老獵戶也走得遠了,村裡的人也不會專程去打聽一個獨居的老獵戶的侄子到底是誰。原本的打算是他完成了在這裡的任務,將那院子留給夏君妍,沒想到後來竟會發生那麼多的事。
“那你……到底是誰?”夏君妍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狂跳不止。
莫如深從懷中拿出一塊令牌,眼神的複雜之色連夏君妍都看出來了,他緩緩遞了過來,可夏君妍竟有些不想接。似乎只要看了,他們的關係就會斷掉。與其發現真相會那麼痛苦,不如繼續裝鴕鳥。
“禁?!”
夏君妍微微上前了一步,一臉詫異的擡頭。
“這是禁軍內衛的令牌。”
莫如深說得很平靜,夏君妍整個卻凝固了!——臥槽,我男盆友的職務竟然這麼高大上?!!
“而我是禁軍督軍。”
——臥槽,莫大哥你這是要酷炫要沒朋友嗎!!!
莫如深還在繼續交代自己過去的黑歷史,比如爲了任務殺人啦,下毒啦,抄家啦,有的時候還會三觀不正一下啦,還經常會被人叫做朝廷的鷹犬,皇帝的爪牙之類難聽的外號。夏君妍全程用好酷炫好不可意思的臉對着他。
“莫大哥……你太厲害了!”我的男盆友竟然是國家特工,還是最頂級的那一種!夏君妍眨着星星眼,一臉花癡癡癡癡癡癡。
“厲害?”這不是反話吧,莫如深頗爲不安。
“對啊!”語氣裡滿是崇拜,“之前我納悶你爲什麼身手這麼好!”咳,連身材也辣那麼棒,“還能單獨處理那麼複雜的事,這還不厲害啊!”
“咳……其實還好。”莫如深有些不自然的別過頭,耳朵根子微微泛了紅色,“你不害怕嗎?”
“我爲什麼要害怕?”她又不是危險分子,頓了一下,“莫大哥,難道你是因爲任務才接近我的?”
難道她自己無意間得知了什麼大秘密,於是莫如深爲了完成任務對她使用美男計,然後她把持不住。莫如深完成任務後發現他對她一往情深,爲自己的利用而深深自責,而她就會在莫如深對自己的愛到底純粹還是不純粹的選擇題中糾結一百萬字的劇情……
少女,你想多了。
莫如深哭笑不得的搖頭。
呼……夏君妍鬆了一大口氣。
“那你現在把身份告訴我沒關係嗎?”
誰料莫如深好像今天要給夠她驚喜一樣:“我辭官了。”
果然,夏君妍瞪大了雙眼:“爲什麼?!”
“因爲我……”之前還說的挺利索的莫如深竟又吞吞吐吐了起來。瞧他這幅模樣,夏君妍好似心有靈犀般的明白了過來,卻不點破,一個勁兒的問道:“爲什麼啊?恩?”
“因爲……”莫如深覺得臉上有些發燙,聲音也漸漸的便輕,“因爲……”
“恩?”
“咳……我哥來了。”莫如深如是道。
夏君妍:︴?
“其實也不是。”莫如深繼續笨嘴拙舌的解釋,“主要是我哥他……所以……就必須辭官,你懂吧?”
夏君妍:
胡言亂語了半響,莫如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將思想平靜了些。
“我想娶你。”
“什……什麼?”
莫如深注視着她的面龐,一字一字格外認真:“我想娶你!!”
夏君妍覺得自己應該矜持一下,誰料莫如深一說完,她就笑着迴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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