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魏頤,不論是理想上,還是在現實中,他都是希望能夠一生一代一雙人的,決計沒有想過要三妻四妾,而如同書裡描寫的,一邊家中有妻子,在外面卻和好友同窗曖昧或者同去嫖/妓之類,他對此是深爲鄙夷的,絕對不會這麼幹。
所以,對於容琛,他一邊想他想得茶不思飯不想,一邊又於理智上勸誡自己不能去找他和他有關係。
但終究,理智的壓抑都是有限的。
魏頤看書看不進去,又在書房裡畫了幾張容琛的畫像,因爲一個人,已經如此嚴重地影響了自己的生活,他就覺得還是應該去找一找容琛,無論將來怎麼樣,他還是應該享受一次愛情的。畢竟,他上一輩子到死都沒有告訴凌叔叔他對他的感情,那樣子,此時想來真是太悲哀了,所以這一輩子一定不要再重蹈覆轍。
夏日天氣已經炎熱起來了。
魏頤一大早趁着父親去上早朝去了,二哥還在睡覺沒起來,他交代了奶孃和海棠好好照顧魏歸真,他也沒去書房準備應試,偷偷從家裡廚房旁邊的後門出去了。
早上太陽從東邊天空升起來,即使時辰還早,太陽耀眼的金光卻已經相當刺眼了,只是暑氣還未上來,清晨的清風拂過還是挺舒服的。
魏頤一路走到朝陽大街,到盛源錢莊門前,盛源錢莊纔剛剛開門,夥計看到一個極俊俏的人站在他們錢莊門前,幾個夥計商量一下,其中一個就過來和他打招呼問他,“這位小公子,你來這裡是有什麼事情麼?”
魏頤對他一笑,道,“我來這裡找一個人。”
對方一愣,“找什麼人?若是有我知道的,一定給你說。”
魏頤道,“給你們掌櫃的說,我叫魏頤,是來找容琛的。”
對方聽他是找掌櫃帶話,看他雖然衣着上不是很富貴,但是卻氣質高華,又長得這麼好,不敢怠慢,請他去錢莊裡坐着,叫了掌櫃的來。
掌櫃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微胖的小鬍子,聽魏頤說要找容琛,他一愣,想說沒有容琛這個人,但他突然想到什麼,就趕緊鄭重起來了,還讓夥計給上好茶,又對魏頤道,“主子他幾乎不來咱們這裡,他既然讓您來這裡找他,我也只能給您帶話上去,看他什麼時候有空過來,到時候再聯繫您,您看如何?若是您有什麼要緊的事要交代的,也可寫一封信我給代交,您放心,信的內容絕對是能夠保密的。”
魏頤聽說要見容琛居然一點也不是容易的事,不由得有些失望,但心裡的那種想要見到的渴望卻更深了。
他自然也沒有什麼信可以讓掌櫃代交,只能說道,“沒有關係,我再等別的時間來找他好了。”
掌櫃道,“主子若是要來這裡,大多時候是下午,小公子上午來找,時間就不對。”
魏頤點點頭,讓掌櫃的帶了話,說是想見見容琛,然後就離開了。
回到家,心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因爲沒有見到,就越發地想要見了。
在書房裡纔看一陣書,午時未到,有丫鬟過來敲門,說是有一位姓白的公子來拜訪。
魏頤門都沒過去開,直接答道,“應該是找二哥的,你讓二哥去接待吧!”
那丫鬟卻沒走,而是說道,“二公子出門去了,沒在府上。而且,那位白公子說是來找三公子您的。”
魏頤這才整理了一下因爲沒見到容琛而略微有些焦躁的心,站起身過去開了門,道,“我這就去見他,你……”
話還未說完,就見到白麟涵已經站在門外對他微笑。
魏頤於是只得趕緊在臉上掛上笑容,對白麟涵道,“白兄,你怎麼來了,沒有出門迎接,真是失禮。”
白麟涵道,“子琦這樣說話那就是見外了,你之前不是還稱呼我爲哥哥的嗎,現在就叫白兄,真是讓我傷心吶。”
魏頤心想自己什麼時候稱呼過他哥哥的,這人未免有點得寸進尺,但是馬上又想到自己曾經在範成仲面前說過白麟涵是自己的哥哥,難道那個範成仲居然真的去找過白麟涵了。
不免臉上神色馬上有點不自然。
白麟涵也許看到了他的不自然,但卻沒想揭穿,只笑着道,“不請我進你書房去看看?”
魏頤只得趕緊側身讓了讓,請他進屋,又讓丫鬟去泡茶來。
白麟涵也不客氣,進了書房,就四處打量,看到裡面掛着不少字畫,字體俊逸瀟灑,而畫則多靈秀清逸,帶着活潑與可愛,雖然並不厚重,但是筆法挺有力順暢,已經很有水平了。
看到上面印章都是“子琦”,他就笑起來,讚道,“這些都是子琦你的墨寶呢,筆力不錯,不知可否送爲兄一副。”
文人的毛病都是要把自己的作品讓別人來評價傳播出去,魏頤也不能免俗,畫得好些的都要裱起來掛上,練筆之作就收起來進箱子,他從小到大的練筆之作收起來也有一兩大箱了。
此時白麟涵直接開口向他要畫,魏頤只好道,“這些都是這一年來畫着玩的,白兄若是不嫌棄,就請隨意選一副吧!”
白麟涵眼睛非常毒,一眼就看上了一副海棠春睡圖。
圖畫上一枝海棠伸在窗戶之前,從窗戶望進去,裡面有一個小少年靠在躺椅上睡着了,少年面容秀麗,頭髮只簡單地挽着,一些垂到了胸前,讓看到這幅畫的人似乎都能夠感受到畫裡的寧謐與溫柔。
雖然畫裡的人面容只簡單勾勒出來,但白麟涵認爲裡面的一定是魏頤,不由得看着畫就有點發癡。
但魏頤卻不把這畫送給他,道,“這畫裡的人是我的侄兒,叫歸真。既然有他入畫,就真不能送給白兄你了。你還請選別的吧?”
白麟涵沒想到那畫裡的人不是魏頤,卻是他的侄兒,不由得有點失望,只好重新選了一副畫着梨花映在春水裡的圖。
魏頤覺得將這一副送給他也沒什麼,就去取下來給他。
但畫是掛在牆上的,他端了把椅子放在牆邊,脫了腳上的木屐,站在椅子上去取畫,畫取下來的時候,他下椅子不小心,差點摔倒,被白麟涵伸手扶住了。
白麟涵的手扶在他的胳膊上,他的背部貼着他的胸膛,魏頤突然非常難受起來,幾乎是被驚得一瞬就彈開了,距離白麟涵好幾步。
他的這一系列動作讓白麟涵尷尬起來。
魏頤想裝剛纔的事情沒發生也不行了,也頗尷尬,沉默地將那畫卷起來,然後遞給白麟涵,道,“白兄,給。”
白麟涵接過去,看着他,一笑,道,“我也不是洪水猛獸,子琦怎麼就非得避開我呢?”
魏頤微側開頭,道,“不大習慣和人離得太近而已,白兄還請不要見怪。”
白麟涵手裡拿着畫,似乎是又想走近魏頤,這時候,端着茶的丫鬟就進來了。
魏頤趕緊請白麟涵到一邊坐下,自己隔了一個位置也坐下了,這才問道,“白兄今日前來,不是爲了來要我一幅畫吧,是有什麼要事麼?”
白麟涵讓那倒茶的丫鬟出去了才說道,“也不是什麼要事,只是擔心子琦遇到麻煩,就過來看看。”
“遇到麻煩?”魏頤一愣,其實心裡已經大約知道白麟涵想說什麼事情了,但他依然裝着不知。
白麟涵盯着魏頤秀麗的面容,道,“如子琦這般容貌,在外走動,定然惹起一些人心生覬覦。前兩天,範家的公子範成仲到我家府上來拜訪,說是來賠罪的。他說找我,是因爲得罪了我的弟弟,我在家已是最小,可沒什麼弟弟,聽他描述的人,我覺得是你,所以就把他打發了,然後來問問你,你是否從他那裡吃過什麼虧。”
魏頤想起上次那個範成仲的事情,有些不自在。答道,“是在茶樓裡遇到過他。當時情況於我不利,就借用了一下白兄的名號,還請你多包涵,不要見怪。”
白麟涵聽他承認,心想那範家的腌臢東西果真對魏頤出過手,不由得心裡很不爽快,對魏頤說道,“子琦也不必怕那小子,只範家的二子而已,他父親也不敢在我家門前擡頭的,他又是什麼東西。”
白麟涵這般憤憤的言語,大異於平素風流倜儻的他的口氣,魏頤看向他,臉上神色略微詫異。
白麟涵心想自己的話也不算託大,但總歸不謙和,於是又接着道,“子琦,要是你下次遇到他,也不必對他客氣,你是魏府的三公子,這京城裡,莫說他範成仲只是一個府尹家公子,毫無功名,就是王公世子,也沒有你被欺負的道理。”
魏頤於是答道,“我也不是怕他,只是怕父親認爲我在外面惹事,總歸不好罷了。”
白麟涵眉毛一挑,就道,“魏大人的確過於嚴厲了些。你以後遇到事,莫說用的名號,讓人來叫我,我定然沒有袖手的道理,別人欺負你,就是欺負我。”
魏頤只得笑着道了謝。
白麟涵在魏頤書房裡一坐就很久,看着午飯時間到了,魏頤只得招呼他吃午飯。
因爲他父親還在衙門裡辦公,中午大概又不回來吃飯了,而他母親在內院裡不見外客,魏帆又出門不知去了哪裡,因爲魏歸真是魏家裡不好見客的癡傻長孫,所以也不得帶出來吃飯,於是最後就只得魏頤一個人陪客吃飯。
而且因爲沒有讓廚房裡加菜,飯桌上也只得三菜一湯,對於出自得皇帝信任的豪門世家的白麟涵,這飯菜實在過於寒酸。
但看魏頤給他勸菜,他也實在不好說什麼,因有秀色可餐,吃這簡單的飯菜也覺得香甜無比。
午飯後,又過了一陣,魏頤送白麟涵出門,白麟涵看魏府裡庭院簡陋,僕役稀少,魏頤的穿着用品皆見樸素,不由得心裡些微發酸,心想若魏頤這般的仙子般的人物,實在不該過如此的生活的。
若是他,真願意以金屋來藏之。
又想到魏頤父親官至尚書,家中居然簡樸若此,也真是可敬可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