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李氏又高興地拉着江又有說着話,江又梅心思沉重地在一旁發呆。她不確定當初是不是做錯了,刑燕孃的一條人命就這麼沒了,自己竟間接害了一條人命。
江又梅連着幾天都興致不高,做事也提不起精神來。
這天,江家幾人又來同江又有見面,跟江又有講了李河川跟江又棗退親的事情。親還是退了,雖然小衛氏不願意,但江又棗堅決要退親,如果一定讓她嫁給李河川,她就去跳井。江大老爺子這次也十分強硬地主張必須退親,如果小衛氏還要鬧騰,那江家就要不起這樣的媳婦了,而且江大學也不客氣地痛打了她一頓。
又說到了李四麥婆娘罪該萬死的事情,幾人都覺得李四麥還算福氣,這麼不守婦道的婆娘被發現沉了塘是件好事,家裡還多出了幾畝好田,更是好上加好,真是老天都在幫他。如果能保住命回來,憑着那幾畝好田,還可以再娶個賢惠些的婆娘。
江又梅做不到同他們一起義憤填膺地大罵刑燕孃的無恥,和羨慕着李四麥的好運。就自己走了出來,她無意識地走着,走過側門,坐在池塘邊的一個大石上,望着星空想着心事。
從刑燕娘又想到了江又梅原主,那個更無辜的姑娘。從某種意義上說,兩個人都是所愛非人,纔會丟了年輕的性命。其實仔細想想,如果當初原主聽了江老爺子的話,說不定現在還幸福快樂的活在這個世上。
在她又嘆了口氣時,旁邊傳來一個聲音,“什麼事讓你這麼煩悶,煩悶得自己跑到這裡來對着老天嘆氣?”
聽這個聲音,江又梅不用看也知道是林昌祁,她此時強烈想找個人傾述,就看也沒看他一眼,又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一條人命在你們看來或許就像一隻小螻蟻,不值一提。可是對我卻不是,在我看來每一條生命都應該被尊重。除非罪大惡極,否則誰都沒有權力奪走他。可是。我卻助紂爲虐,如果我不去多事,或許刑燕娘就不會死。而且,他家人竟然那麼忍心,兩畝田,竟比自家閨女的命還重要。”
江又梅拉拉雜雜講了小包子他們發現荷包、自己去江家通風報信及刑燕娘被沉塘的經過,說着說着眼淚不知何時滑落下來。
林昌祁覺得這婦人真是奇怪,那淫婦被沉塘不是罪有應得嘛,還值得她在這裡望天長噓短嘆的,平時看着倒是厲害得緊呢。而且。有些言論完全是掉腦袋的言論。想狠狠說她一頓的,可看到她流淚的樣子,心裡莫名地痛了起來。竟有種想幫她擦去眼淚,讓她快樂地笑起來,想看到她嘴角漾出梨禍、眉眼彎成月牙的衝動。自己都被自己這冒出來的怪想法嚇了一跳。
忍不住緩聲說道。“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那個女人自己找死,不管你說不說她都活不久,只是早一天死和晚一天死罷了。你費這麼多時間想她還不如多想想自己,多想想林念。你的一些想法很奇特,很令人費解。做衣裳、做鞋子的想法新奇一些,倒沒什麼。但有些事情如果偏離了該有的認知。就不是一件好事了,有時或許會掉腦袋也不一定。”他頓了頓,又說,“每一個生命都應該被尊重?誰都沒有權力奪走他?這兩句話以後還是不要再說了。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會害了林念。他再聰明也還是個孩子,你的看法對他有多大影響你自己也清楚。以後林念無論是考科舉還是進軍營。都是要入仕的。你還是應該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把他也帶歪了。他以後如果帶着某些與這個世道格格不入的觀念去處理一些事情,會惹大禍的。”
江又梅一驚,也是啊,這裡是沒人權的古代。生命本來就如草芥,如螻蟻。自己的命自己都掌握不了,還替別人抱什麼怨?還是關心關心小包子今後怎樣才能在這個世上立足,關心關心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好了。
便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說,“是我想偏了。”又自嘲地笑了一下,“這件事困擾了我好幾天,總覺得是我害了一條人命。想想也是,刑燕娘敢做這些事情,只是早一天被發現或晚一天被發現罷了。希望她能託生到好的人家去。”心裡卻在想,刑燕娘,像你這樣崇尚愛情自由和性/解放的女人就不應該生在古代,但願你投胎投到現代去,無論怎樣作至少丟不了命。或者乾脆投到某國去,想找幾個男人都是你的自由。
就像自己,如果還活在前世,物質生活雖然好得多,但沒親人,沒有家庭。哪裡象現在,有個貼心又可愛的兒子,哪怕再窮苦些都活得有滋有味。精神貧困有時比物質貧困還令人難受。
想通了,江又梅就不再糾結了。想到刑燕娘如果投到現代去,找男人可以大大方方上電視,就笑了起來。她站起來看到林昌祁杵着拐站在那裡看着她,眼神很是奇怪。
便問,“你怎麼了?”
林昌祁一晃神,剛剛看到這婦人的一笑竟讓他吃了一驚,這就是夢中女孩的笑容,除了臉形瘦了些,嘴角的梨禍和月牙似的眉眼簡直是一模一樣。
見他沒反應,江又梅又說了句,“林將軍,你怎麼了?”心裡卻道這種眼神好生奇怪。
林昌祁一下清醒過來,臉也紅了起來,好在是晚上別人看不到。忙說,“沒什麼。”就急忙杵着拐走了。
怪人,瘸了條腿還能走得瘋快,好像後面有條狗追着似的。江又梅撇撇嘴也回了新院子。
日子一晃到了二月底,江又梅嘴角都急得生出了泡。池塘該種藕了,果樹也應該栽了,可這些瘟神還沒走。
當然也有值得高興的事情,就是林大帥來信了,他非常喜歡他們做出的靴子,認爲是軍人着裝的一次變革,對行軍打仗都有着長遠意義。他寫了摺子給皇上,還分別給京城一些主管這些事情的權貴寫了信。又寫了信來讓崔青正帶着樣品去京城辦理這件事。
崔青正去京城前一天來了這裡一趟,又送來了幾雙軍靴。
這天,是江又書來江家老宅送活計的日子。江又梅不想參與這些活計了,去江家後就與江又書商量這些活計下次就由孫大強的婆娘許氏分配管理。江又書也知道許氏清明能幹,管理這些活計完全能夠勝任,就點頭應允。
當江又梅分活的時候宣佈了這件事時,小衛氏非常不高興,當着大夥的面就甩了臉子,回屋後不僅大罵了江又梅,還氣得捶着江又書直罵咋生了這麼個不顧老孃的忤逆兒子。
她是真氣着了,“我咋生了你這個不孝子,掙錢的活計不給你親孃,卻聽梅子那死丫頭的話給了個外人。梅子就不想要咱家好,壞掉了棗子的大好姻緣,現在又挑撥着你把掙大錢的活計給了外人,只有你腦袋進了水才事事聽她的。”
“娘,兒子求求你不要亂說了,讓人家聽到了得多傷心啊。她幫了兒子,你不領情,幫了棗子,你還不領情。如果你的這些話讓爹聽見了又會不高興。”江又書氣得直跺腳,有個拎不清的娘他真是沒辦法。
江又棗在旁邊冷笑着說,“娘是氣梅子姐哦,氣梅子姐沒能讓她把我賣了換上五畝上等田。”說完轉身回了自己屋裡。
小衛搞不清楚怎麼自己的兒女都不跟自己一條心,都向着外人呢?
這件事不僅讓小衛氏不高興,還有個人更不高興。只是當着衆人的面沒表露出來,回去就當着男人罵着江又梅的不是,“那小寡?婦還真是門縫裡瞧人,把咱們都瞧扁了。她不管活計了,就應該讓我管纔是呀。無論咋排,在咱這西河村裡除了婆婆就應該是我最大才對嘛。結果卻交給了許氏那婆娘管,真是氣死人了。這管活計的人,想都能想得到要多掙好多大錢咧。”
趙里正說着他婆娘,“短視的婆娘,那江家以後肯定要起來的,那小寡?婦更是不能小瞧,有點眼水,對他家的人都不能輕慢了。”
趙老太太不高興地說着兒子,“你大小還是個里正,連個小寡?婦都能欺上頭來,比你爹當年可是差得遠了。那小寡?婦再能還能翻上天?就是翻上了天也要遭天遣,那二狗子被嚇瘋除了她就沒別人。缺德玩意兒,把狗子家害得多慘。”老太太到現在還在爲沒能把江又梅和她的家產弄到趙家來而憤憤不平。
趙蘭兒非常不贊成奶奶和老孃罵江又梅,“咱能掙這些錢還要感謝人家梅子姐咧,如果她不叫咱們,咱連這個手工錢還掙不到,咋能這麼說人家。”
“她敢不叫咱們,”趙老太太說,“在咱西河村的地界上,除了趙地主家,誰家還能躍過咱們去?”
趙里正也不敢說他娘,只能私下提醒婆娘不要爲了點小利跟江家生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