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姿和玉簪是極懂得雲想容性子的,見她對綿綿很是客氣,是以送客時也收起了不屑,極爲恭敬的送綿綿出去。
到了院中,恰瞧見白莫離蹲在地上陪着阿圓玩。便扭腰擺胯過去,嬌聲叫了一聲:“當家的。”
白莫離將阿圓交給丫頭照看,起身颳了下綿綿的鼻尖兒:“不是說過嗎,叫我名字即可。”
“人家纔不要。”綿綿挽着白莫離的手臂,道:“你那表字取的太佔人便宜,莫離、莫離,不是叫人求着你不要離開麼。”
白莫離聞言禁不住哈哈大笑:“就是要你求着爺。”
二人如此親暱的當衆調笑,看的卿園的下人們雞皮戰粟,衛二家的站在廊下望着兩人出去,更是氣的恨不能當即找人提水將地刷一遍,偏阿圓在一旁,看着白莫離二人咯咯地笑,爲了孩子着想反不好多言。
白莫離拉着綿綿的手出去,眼角餘光見周圍再無旁人,面色不變,壓低了聲音問:“你看雲氏情況如何?”
綿綿卻是端凝了神色,認真道:“回大人,雲氏面色蒼白,呼吸短促,瞧是一副不堪重負之態,想必懷胎至今已是突破她身體的極限了。”
“是嗎?”白莫離聲音拔高,細長斜挑的鳳眼中凌厲寒光一閃即逝,又恢復平和的笑容道:“她這般模樣,韓醫婆爲了自己明哲保身,未必不告訴沈默存。想必沈默存心中早已有數。若是於生產之日有個萬一,便是誰無法懷疑什麼了。”
綿綿咬脣,隨即問:“大人,莫非是皇上想取雲氏性命?”
白莫離突然低頭盯着綿綿。
綿綿一驚,知自己問的太多了,忙低頭道:“卑職僭越了。”手臂挽着白莫離卻更緊了一些,豐滿的柔軟蹭着白莫離。
白莫離心下受用,卻是冷笑道:“下不爲例。”
“是。”綿綿肅然道是。見白莫離面色稍霽,又復將嬌笑掛在臉上,水蛇腰一扭,挽着他低柔道:“爺,您可是兩日沒來綿綿屋裡了。”
白莫離被她撩撥的心頭火起,這會子已回到客院,也不管一旁是否有人瞧着,一把將綿綿橫抱起來進了屋。不多時僕婢們就聽見屋裡傳來一陣曖昧的喘息聲。衆人都十分不屑,心裡暗罵ji、女就是下、賤……
雲想容這廂卻是笑着對英姿道:“……你又何必如此在意,她那樣說話,也不會傷害到我分毫。”
“可她映射夫人品行,又說夫人嚴厲。她一個下賤之人能懂什麼叫做持家?她自個兒行爲不檢,反倒說夫人管家太嚴厲。真真好笑!”
雲想容見英姿、玉簪、衛二家的和柳媽媽都是一副不平的樣子,搖了搖頭,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她只是覺得這個綿綿在她剛進門時,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大一樣,眼中似有哀傷,又似有擔憂和妒忌。
她不懂,爲何一個女子的眼神能包涵如此複雜的情緒。
她又不是白莫離的夫人,綿綿沒有理由妒忌。那哀傷和擔憂又是從何而來的?
但這種話,只憑着感覺來說,她身邊這幾人也是不會信,只會說她想多了的。
孟氏進門來詢問雲想容晚上想吃些什麼,雲想容剛說:“吃什麼都好。”外頭就有個小丫頭急忙火燎的跑到了門前,氣喘吁吁道:“夫人,閩王千歲來了。”
雲想容莞爾,拉着母親的手道:“比我預料的倒晚了。”對門外道:“他人在何處?”
“才進門,這會子估計到忘憂堂了。”
“去請王爺進來一同用飯吧。”
“是。”
小丫頭急忙退下了,英姿和玉簪也是一副毫不意外理所當然的樣子。倒是衛二家的和柳媽媽覺得不妥,低聲道:“夫人,閩王雖是您義兄,可也是個外男,若隨隨便便請進內宅來用飯,怕不妥吧?”
孟氏怕女兒受委屈,笑着與兩位媽媽解釋:“在宮裡時,卿卿住在太后那處,閩王每日入宮去看太后都要一同吃飯的。”言下之意是太后對他們兄妹之間的事情都不在乎那麼多禮數。
聽話聽音,二人也不懷疑雲想容的爲人,且伯爺在家時也沒少請閩王來內宅,就笑着行禮倒是,下去忙着張羅晚膳。
閩王這會子卻是大大方方到了卿園正屋明廳去坐,也不管雲想容來沒來,已灌了兩蓋碗溫熱的茶水,看的丫鬟直咂舌。
照着大周朝的世家名門的規矩,客來上茶是禮數,端茶送客也是禮數,還沒見客人一口氣將茶吃光,還要連吃兩碗的。
雲想容一手扶着痠疼的腰,一手扶着英姿的手臂邁進門檻時,正瞧見閩王一抹嘴,將空了的蓋碗隨手扔在桌上,便笑着打趣:“義兄是有多口渴?”
閩王忙起身,三兩步到了雲想容跟前,替換英姿的位置扶着她胳膊,讓她在距離最近鋪着柔軟坐褥的圈椅坐下,道:“我今日公事繁忙,你出宮來時我反倒沒空送你。你覺得如何?”自己在她身側拉了把椅子坐。
英姿已打發小丫頭退下了。又去重新沏茶來。
雲想容望着閩王傾身上前關切的神色,感激的道:“多謝義兄,我身體無礙,馬車回來時走的緩慢,根本不怕什麼。到了家裡舒服自然,心情也很好。且我母親也與我父親說了,要陪着我住。”
“那感情好。你又沒有婆母,家裡女長輩也少,我還琢磨着要怎麼幫你呢,雖說沈默存也會給你安排妥當,但你是我妹子嘛。我自然要給你考慮妥當。這會兒有永昌侯夫人,我也不用操心了。”
雲想容便感激的對閩王笑。
閩王瞧她和以前一般巴掌大的小臉上感激的笑容,心裡十分不忍。這些日她只肚子在漲,身上沒有養胖,反而還折磨瘦了,到底都是因爲皇帝……
“罷了,皇上這回終於定了三月二十三出塞行圍,吩咐我不必伴駕,我也恰能在京都偷偷懶。不過沈默存倒是個不會看時機的,遼東那纔剛平了事,要論功行賞了,他卻早早的請旨回來,推了自己滿身功勞。這會子怕路程都已快走一半了。”
雲想容聽聞果然是沈奕昀要回來了,笑道:“原來如此。”
閩王驚訝,“怎麼你似乎一點不覺得驚喜?”
“驚喜?”雲想容眨眼:“皇上肯放我出來,一定是不覺得沈默存是威脅了,他不是威脅,自然是離開了遼東要回來了。”
“真沒趣!”閩王一面暗歎雲想容的聰慧,一面拍大腿。
雲想容見他誇張的樣子,掩口而笑,隨後道:“皇上行圍的事兒終究定下來了。其中幾次變故,我還以爲行圍的事會作罷,想不到皇上還是執意要去。可見他對藩王的警惕已是頗深了。”
閩王道:“想不到你看的倒是透徹。我也沒法子哄你了,皇上不讓我隨行,許也是怕我看清他的底細,然他也太低估了我,說句託大的話,大周朝的行軍佈陣,哪又有多少兵,我會不知道?”
“正因你知道,皇上才更提防你。只是單純不讓你去,能防得住什麼,人多口雜的。”
“我倒是不擔心我自個兒。”閩王雙臂交疊在胸前隨意靠着椅背,“我擔心的是默存。他急着回來,難保不被皇上抓着去行圍。你也知道那裡人亂,事多。”
閩王沒說的是,人亂事多的地方最方便有心人行事,皇上雖這會子沒有殺沈奕昀的心思,畢竟還指望着他來參奏藩王,好容易一個如此激進的皇權擁護者不能那樣隨便死了。但是藩王和仇家卻有可能伺機而動。
雲想容擔憂,卻也知擔憂也是徒勞,最後只沉重的嘆息了一聲。
閩王想勸說,卻欲言又止,明知道雲想容對沈奕昀的牽掛,哪裡是他勸說一句兩句就能開解的?
用過晚飯,閩王便告辭了。
誰知雲想容纔剛回了臥房歇着,外頭就有小丫頭來回:“夫人,尉遲大人來了,這會子三夫人已去前廳了。”
雲想容原本昏昏欲睡。一聽“尉遲大人”四個字,便睡意全無。再一聽孟氏去前廳了,焦急又緊張的就要起來:“快,英姿、玉簪、玉壺,你們快些去前廳跟着母親!”
“夫人,您這樣焦急做什麼?”
“還不快去!玉釵留下,其他人都快去!”
見雲想容顏色都變了,英姿幾人忙應試飛奔着去了。
雲想容則是由玉釵服侍穿了大氅。
她知道她或許是杞人憂天。可是在尉遲鳳鳴那般威脅之後,她根本不可能放下心。尉遲鳳鳴行事詭道出人意表,又偏執,還恨着她,他又精通機括之術,誰知會否對孟氏不利?
雲想容乘坐二人擡的小轎飛快趕到前廳時,心都要提到嗓子眼,疾步上了臺階往裡頭看,卻見孟氏正笑着與坐在次位的健碩男子說着什麼,英姿、玉簪、玉壺三人都站在孟氏身側,從不同角度防護着。
聽見雲想容的腳步,孟氏笑道:“你來啦。鳳哥兒特地來瞧瞧你呢。”
尉遲鳳鳴回過頭,麥色的皮膚在明亮的絹燈照映下顯得很是光潔,尤其一雙虎目中戲謔的神色,在見了雲想容後變的十分分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