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郡卒的不戰而潰有點出乎意料,而且是出乎交戰雙方的意料。
但很快,黜龍軍與河間軍的指揮官們便同時醒悟過來,這幾千郡卒本來就不是他們目標或指望,甚至對於河間軍而言,平原郡卒能拖一陣子已然算是對得起天地良心了,尤其是那位錢郡守剛剛差點跟他們打起來。
張行同樣追加了軍令,要求部隊不許擅自追擊,立即壓上,果斷圍攻營寨。
“三哥,要不要圍三缺一?”大軍滾滾向前撲過去的同時,徐世英打馬來問。
“可以,但只能向東開,而且要佈置好騎兵在遠端,做好獵殺準備!”騎在黃驃馬上,剛剛饒舌完畢的張行毫不遲疑答應,卻又立即做了補充。“此戰只要全殲,決不能有成建制的官軍逃走!”
徐世英並未有任何意外,乃是立即點頭,復又匆匆去調兵遣將。
而果然,隨着張行的親自督戰,黜龍幫大軍迅速佈置完成:
賈越、尚懷恩閤中軍四千,猛攻大營南面;單通海、牛達、夏侯寧遠合兵五千,自北面攻;王叔勇、翟謙、徐開通領四千兵自西面攻;徐世英率郭敬恪、王雄誕,帶領兩千餘輕騎,繞行到東側,卻不進攻,反而將騎兵藏身在偏北和偏南的部分攻營部隊後方以作埋伏;與此同時,輔伯石率一千淮西子弟兵,還有周行範率領中軍剩餘兩千人,以及張行親自帶領的數百近衛、百餘幫中直屬修行者,外加三位成丹高手,一起立在了大營西北側的紅底“黜”字大旗下,似乎是準備合在一起,充當總預備隊。
而臨時徵召充當民夫的郡卒們也沒有閒着,他們在軍令下迅速集中輜重物資、建立應急的車營,準備接應傷兵,協助戰鬥。
戰鬥很快爆發開來,而且一開始就非常激烈,甚至激烈的過了頭.長兵隔着柵欄伸出,弩矢與箭矢從柵欄上方飛過,真氣鼓動兵刃,軍官親自衝殺在前線,督戰隊則在後巡弋。
於黜龍軍而言,肯定想憑藉着兵力優勢和戰力優勢上來壓垮對方,於官軍來說,所謂高牆之後逞勇易,何嘗不想借着開戰之初的一口氣嚇退這支莫名來襲的義軍,藉助營寨保住自己之前的劫掠所得?
“之前窺伺行軍的成丹高手便是諸葛仰?”開戰不過大約一刻鐘後,張行忽然扭頭來問。
“不錯,那人便是諸葛仰。”徐師仁立即做答。“我曾在關西一帶見過幾次,不會認錯。”
“這般從西都和東都回來的高手越來越多了。”張行若有所思。
“多的很。”徐師仁當場嘆氣。“說到底,當時都是被逼着去的關西,是被當成賊防着的.但也不好說,那裡確實繁華,子女小一些的,享受慣了,也就把自己當成關西人了.只不過,真到做官的時候,又要防着一二,總是不痛快。所以,但凡還有個年長帶頭的,或者覺得有個倚仗的,都還想回家來,也算是人心思故。”
張行再度頷首。
不過他也知道,徐師仁其實還有一些話沒說,那就是這些人不光在東都和西都那邊不上不下、不東不西的,便是回來以後,這些昔日因爲強橫而被收攏到關西的大豪強以及成名高手們也不得不面對自己家鄉勢力全無、名聲大大減弱,而且不被各方再信任的尷尬場景。
於是,他們又不得不委身於人,在地方勢力中做一個新人。
徐師仁回到的是東境,所以委身於黜龍幫。諸葛仰回到的是信都,所以委身河間大營。而雙方得到的待遇和鄉里的尊重,其實都不是一個老牌成丹高手原本“該有”的待遇。
偏偏又怨不得具體的誰,只能說是時代的眼淚了。
“不管如何,諸葛仰最好能一併抓住,明正典刑。”張行想了一想,提出了“建議”。“他回來後跟高士瓚的那檔子事影響太壞,而且要借他名頭,殺雞儆猴,警告一番類似的河北高手。”徐師仁不再吭聲。
伍驚風這次當然聽得懂,倒是立即打了包票:“張三郎放心,有我在,此人逃不出去。”
“我曉得伍大郎的本事。”張行笑道,復又看向另一人。“伍二郎,也辛苦你一些,上去壓壓陣,若能幫忙打開缺口也是極好的。”
伍常在早就渾身不自在,之前看到諸葛仰也是伍驚風將他拽回陣中的,此時聞言大喜,不及開口便已經騰空躍起,順便在半空捲起一片土黃色卻不好說到底是真氣顏色還是黃土煙塵了。
伍驚風目送自己族弟離開,扭頭看到張行依舊眺望,便再來寬慰:“張三郎放心,論兵力,咱們是兩萬打一萬,論高手,咱們更是數倍於他們,此戰不可能有什麼反覆的,只要安心待勝罷了。”
“自然如此。”張行笑對,同時也沒有遮掩心思。“但還是想速勝,而且想全殲對方.只是對方畢竟以逸待勞,還有營寨倚仗,營寨裡估計也不缺補給,若是打到天黑不能全勝,說不得就要逃走許多。”
伍驚風頷首認可。
而一旁本有些尷尬的徐師仁聽到,也隨之拱手:“龍頭,若是這般,我也去助一助陣。”
“不必如此。”張行看了看頭頂日頭。“若是正午前不能破寨,咱們便結陣當面去衝,屆時伍大郎說不得要去擒諸葛仰,還要勞煩徐頭領做個陣頭,當面破了此營。”
徐師仁立即答應,順便看了眼頭頂日頭,不由心中咋舌,暗歎這位大龍頭的決心。
原來,此時距離中午,恐怕只剩小半個時辰罷了。
“龍頭。”
須臾片刻,喊殺聲與塵土飛揚的戰場上,忽然有哨騎來報。“徐大頭領有訊息,說是雄天王說動了河北義軍範大氅部來助陣,已經跟他取得通訊只是範大氅部途中知曉平原郡郡卒潰兵,安德城空虛,便又想往安德城去撈便宜了。”
“讓徐世英告訴範大氅,讓他即刻來助陣,圍殺河間軍。”張行當即蹙眉,就在馬上冷冷下令。“否則,便是他打下安德城,也與黜龍軍無關。”
哨騎即刻得令折返。
而眼見如此,徐師仁到底是沒有忍住,不禁認真來問:“張龍頭,我之前一直在魯郡安置家小,不曉得這裡根底,爲何要這般堅決,認定了這一萬兵不動搖呢?”
張行聞言而笑,這個道理,早在渡河前,他便已經對黜龍幫的所有頭領們耳提面命多次了,恐怕也就是徐師仁不知道了。
但他也不嫌煩,而是在亂糟糟喊殺聲中重新說了一遍。
原因嘛,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所謂河北地區雖然有數十郡之多,理論上都是大魏的領土,
但在眼下這個土崩瓦解的情勢中,實際上是被四股勢力既重疊又分割把控着的。
其中,東都和河間大營一政一軍,影響範圍都是全地域的,只是影響力多少而已。前者不必多言,後者的實際控制人薛常雄也有江都的旨意,是正正經經的河北行軍總管不過,又因爲地域方位的緣故,東都的核心利益其實是在河北西南面幾個郡,尤其是汲郡和魏郡,而河間大營視爲禁臠的則是河間、信都、渤海、平原、清河、博陵這幾個最爲富庶的精華之地。
可與此同時,燕山一帶,因爲有北地數千年軍事壓力存在的緣故,素來有軍事、政治、經濟集團化的傳統。放在眼下則是以所謂傳統的幽州大營爲核心,以富庶且巨大的總管州幽州爲根本,將燕山一線的代郡、上谷郡、漁陽郡、安樂郡、北平郡、盧龍郡,包括燕山那邊北地也有一個北渤海領,結成一團,儼然一體。
甚至之前晉北三郡,都在亂後一度受幽州大營的影響。
除此之外,沿紅山到北面黑山一帶,挨着晉地的武安郡、趙郡、襄國郡、恆山郡四郡,無論是郡守人選,還是之前兩。 年軍事掃蕩中的表現出來的獨立性來看,恐怕相當程度上受到了太原—英國公—白氏的影響,隱隱有淪爲太原附庸的感覺。
“說白了,咱們必須要曉得,想要取得立足之地,或者說想奪得漳水以南以東的這幾個富庶大郡,咱們真正的敵人是誰。”
張行認真言道。
“本地的郡卒,本土的大豪,看起來很強橫,兵力也不少,立場更是跟我們作對,但實際上,只要我們打的河間大營不敢擡頭,他們就不一定是敵人了;而本地義軍,看起來是友軍,但將來未必不是個麻煩;反倒是河間大營,是毫無轉圜道理的,真正的勝負,最起碼這幾郡也只能是我們跟河間大營之間來決。”
徐師仁若有所思。
而張行也追加了一句:“當然,主要還是這些義軍和本土大豪之間沒有一個真正的頭,沒有捏成一體.如果我們不來,大魏朝廷日漸崩壞,河間大營居於富庶之地,遲早要自壞,到時候肯定會有本土豪傑大浪淘沙踩着他們乘勢而起的.所以,我們纔要快,纔要狠。”
徐師仁更是胡亂點頭。
就這樣,陣前教導到此結束,衆人只是來看戰局。
且說河間大營的軍紀雖然差,但戰力其實不俗這個世界從來不是仁者必勝的,張行打了兩年仗,也稍微見識到了一點,那就是敢拼命的流氓未必不是好兵員,而所謂自耕農在守和攻上面反差也不是一般的大,最好的兵員其實是有產但脫產的良家子。
實際上,在意識到一旦寨破,身後劫掠的子女財貨都要丟掉以後,河間軍反而爆發出了強烈的戰鬥慾望,反倒是黜龍軍,隨着開局圍攻的一口氣漸漸散去後,明顯有些長途奔襲的疲憊感顯露出來。
除此之外,河間軍到底是正規軍,即便是一日來用的營寨,也頗爲嚴整,內裡有四五個小營,輜重和劫掠的子女、民夫藏在內裡,外面用柵欄聯結,更有壕溝、鹿角。
這也是攻打不順的一個重要原因。
當然,這些都無所謂,因爲黜龍軍的援軍馬上就到,而且不止一股援軍,雙方從高到底,實際戰力對比擺在那裡,河間軍的大營遲早要被打破,此時緩一口氣,輪番攻擊敵營,尋找破綻,再行突破,未必是壞事。
但很可惜,張行一開始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速勝,而且要吃幹抹淨。
“結陣!”
正午陽光下,張大龍頭立在旗下,忽然擡手,竟是片刻都不遲疑。
與此同時,周圍人只覺得身側陡然一冷,卻又親眼看見宛如實質的寒冰真氣自這位龍頭身上四面逸出,彷彿什麼流動的灰白色冰水一般,而寒冰真氣接觸到初冬正午陽光下的煙塵和空氣,復又迅速生出一股薄霧來,但薄霧在乾燥的正午時分根本沒有延續的能力,迅速又沾溼了周圍人馬甲冑旗幟,然後消失不見。
早就得到軍令的衆人不敢怠慢,徐師仁也只是一怔,便趕緊施展真氣,一時間,各色真氣交匯,輕易結合一體,陡然成陣。
自劫持皇后鑾駕開始,到百騎白衣破敵,再到歷山一戰,黜龍幫上下,從這些修行者再到尋常士卒,早已經習慣了這一幕,也曉得對應威力,自然一時軍心大振。
前方賈越部,更是得到通知,迅速調整部屬,準備讓開一個口子。
當此之時,便是對來到河北極度抗拒和不滿的輔伯石,也面色凝重起來,遠遠認真看着這一幕,並按照軍令,讓本部一千淮西子弟兵按照軍令做好準備——他們將在周行範部之前尾隨前方真氣大陣,衝入營寨,進行掃蕩和突破。
至於伍驚風,照理說他應該見多識廣,甚至算是此種專家纔對,但此時望着這一幕,反而有些驚疑之態,好像見到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不過很快,他還是釋放出了自己那股黃色真氣,融入到了這一大。 片宛如活物呼吸般的真氣潮汐中,一邊用心感受,一邊隨之緩緩啓動。
一同啓動的,還有那面紅底“黜”字旗,以及夾雜了兩百親衛在內的數百甲騎。他們扔下金鼓,旗幟也只留存這一面,然後緩緩前行。真氣大陣內,並沒有什麼過分的喊殺聲,修行者們在努力調整呼吸和真氣的鼓動頻率,試圖讓自己完全融入陣中,而沒有修爲的近衛們則是一邊跟上一邊上弩、拔刀、擦槍。
身後一千淮西兵,此時也已經將自己的兵刃展露出來,和其他各部分別使用多樣兵器不同,他們居然全部用的是長刀和長矛,一時刀光閃耀,白刃照眼,與前面漸漸鼓盪起來的真氣大陣遙相呼應。
真氣大陣的速度越來越快,潮漲潮落的動靜也越來越大,營寨中的三位中郎將自然也察覺到了那面旗幟的運動和戰場的異樣。
剛剛從一側支援回來的諸葛仰深呼吸了一口氣,冒險騰躍而起,復又倉促落下,一時面色發白一一他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在搞什麼鬼,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種大陣。
他當然見過這種真氣大陣,而且不止一次,而且有兩次印象格外深刻。
一次是在一徵東夷的時候,彼時不光是大魏如日中天,便是東夷也都兵強馬壯。落龍灘莫名水漲,那位東夷大都督駛他的大舟入灘,長生真氣四面灑下,聯結成陣,數萬水軍宛若一體,而大魏皇帝駕觀風行殿觀戰,分遣六位宗師大將,各自成陣,雙方在灘中交戰,宛若真龍神仙一般對撞。
而這種對撞中,即便是成丹高手若處在不利位置,也是須臾傷殘的下場。
而另一次,則是楊慎造反,猛攻汜水關。
他當時奉命隨英國公以及許多當時在東都的修行高手潛出少室山下百花谷,卻在山上先行觀戰不出。彼時楊慎先立陣,橫行四野,狀若無敵,無數名師大將如破爛一般被撞碎,而待到其陣漸漸萎靡,一直隱身在戰場外觀戰的英國公卻忽然在山上立陣,然後猛虎下山,當面一擊。
一擊之下,楊慎大陣當場崩壞,其中高手死傷累累,遂讓英國公立下奇功。
兩次親身經歷,讓這位早年橫行河北的成丹高手切身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個人之微小,什麼叫做衆不可當。
此番回到河北,本就有逃避之意,所以他本以爲自己面對的只是不成器的盜匪之流。
或者說,按照他動身前的打聽,之前兩年河北的確都是小打小鬧,最多是成丹單追個凝丹高手,這種戰場對他來說本該如魚得水纔對不然也不至於給同族諸葛德威送那種口信了。
還不是自恃本事,覺得自己可以爲所欲爲?
哪裡能想,一回來,投了軍,第一戰便要面對一個真氣大陣當面碾過來呢?
這玩意跟之前見到的差距再大,那也是實打實的真氣軍陣,不是個人可以當的。何況對方本身就有三位以上的成丹高手,而且有兩人明顯比自己還強。
擡頭看了看頭頂上那道一閃而過黃光和隨之響起的獰笑聲,回過神的諸葛仰迅速做出了決斷,他纔不會在此地爲了一羣只知道搶劫的軍士平白送了性命,他一定要逃出去.不過,在這之前他還需要去找一個人,否則逃回去家人也沒好下場。
“少將軍,快快換了衣服吧!”
諸葛仰找到北營薛萬良的時候,另一位中郎將王琦已經搶先了一步,非只如此,後者看到來人,甚至就勢來言。“諸葛將軍是成丹高手,請他去做誘餌,引那三位高手去追,咱們只做尋常軍士打扮,待會跟着潰軍從東面走,埋伏的尋常輕騎攔不住我們.咱們也不施展真氣,只求入了安德城,若能入城,藏在裡面,他們再想捉就沒那麼容易了!”
諸葛仰氣了個半死,便要喝罵。
孰料,端坐在北側營內的薛萬良反倒狀若不解:“如何便說的我們要敗。 ?不是已經頂住了嗎?便是有三個高手,賊軍兩萬又有多少修行精銳可以結陣?哪裡就能破了營寨?你二人速速各自回營,多喚長槍勁弩,然後往西南面攔住賊人的真氣軍陣便是。”
諸葛仰本欲從專業角度做個解釋,但瞬間醒悟過來,自己和王琦不在意這些兵馬,因爲本就不是他們的,但人家薛萬良卻是把這一萬兵當做命根子的不只是爲薛氏,爲他薛二郎自己也是如此所以,這位註定是不見棺材是不掉淚的,甚至見了棺材也要掉淚的,勸了沒用。
一念至此,諸葛仰反而和王琦對視一眼,又一起看了下薛萬良身後的薛字大旗,儼然心有默契,便齊齊收住言語,一起拱手,然後各自轉身。
果然,兩位中郎將並未往前線支援,而是就在半路上一起轉到一個偏西的居中小營盤內此地正是之前河間軍劫掠子女所在的看管地。
兩人來到此處,立即下令,讓守軍放開禁制,攆着這些被劫掠的長河百姓往東門而走。然後便不管不顧,直接開始與親衛們嘗試脫去甲冑,準備喬裝而逃。結果剛剛脫了一半,便聞得大營西南側陡然一震,然後便是一大片驚濤駭浪般的呼喊聲,彷彿是有地震海嘯一樣,緊接着,便是南側和西側的歡呼聲、喊殺聲迭起。
兩人齊齊怔住,一時汗流浹背,卻又手上加速,相互協助,速速脫了甲冑,然後也來不及換衣服,只是光着膀子,就帶着同樣狼狽的親衛,悶頭跟着那些百姓往東門而走。
甫一出這個中心輜重營盤,二人便清晰看到,大營外層柵欄,在西南角方位已破,而且彼處真氣升騰,儼然是被黜龍軍的真氣大陣撞進來了。
而大營外層既破,何止是他們這兩個早料到不妥的老油條,整個營盤都有些混亂起來,即便是明知道東面是圍三缺一,必有埋伏,可還是壓不住一些聰明人的逃生慾望,紛紛往此處涌來。
但是莫忘了,河間軍畢竟是正經官軍,哪怕是隻準備住一晚的營盤也修的有模有樣,頗爲齊整,一層套一層,內外門壘清晰,不然之前黜龍軍也不至於一時拿它不下了。
所以,隨着黜龍軍真氣大陣宛如什麼怪物一般衝破營寨一角,河間軍一時紛亂,一起往東面走,卻又將通路堵了個嚴嚴實實。
二人聰明反被聰明誤,光着膀子擠在其中,居然動彈不得。
稍待片刻,更是眼睜睜看到西北面真氣翻騰,那面“黜”字大旗重新出現在視野中,然後片刻不停,直接加速,宛如一隻狀若小山的野牛一般直接衝向了內裡的又一個營盤。
尤其是真氣大陣的兩側靠前位置,臨到內裡營盤的柵欄前,忽然各自伸出一道長達數丈的真氣來,一道黃色,一道白色泛金,恰如突兀伸展出來的兩個牛角一般,瞬間便捅穿了內營的柵欄。
想都不用想,這必然剩下那兩位成丹高手借大陣之威所致。
受此一擊,柵欄內尚存幻想的軍士和軍官死傷累累,剩餘的也全都狼狽而走,黜龍軍真氣大陣則摧枯拉朽,直接碾入了這個內營。
這還不算,跟在這個真氣大陣後方,乃是數不清的長刀和長矛兵,這些人口音怪異,緊隨其後,順着營寨通道鋪陳開來,逢人便砍,見人便捅,一路上血流成河,簡直就像是屠殺。
親眼看到這一幕的半個大營的河間軍徹底崩潰,再無戰心,一時丟盔棄甲,紛紛往東面而走。
這個時候,本就對真氣軍陣有心魔的諸葛仰再難忍受,乃是不顧一切光着膀子便飛了起來,然後立即驚動了號稱當世神速第一的伍驚風,淡黃色的真氣從真氣大陣中旋起,立即撲了過來。
而很快,隨着營盤的崩潰,黜龍幫優勢兵力自三面涌入,卻不知道誰又發現了那面薛字大旗,復又有一時難以數清的流光紛紛暴起,往彼處飛去。
唯獨一個王琦,光着。 膀子藏身在亂軍之中,看着天上真氣縱橫往來,想着剛剛那個真氣軍陣宛如什麼神話故事一般砸破營寨的場景,卻忍不住當場落淚一—區區兩萬盜匪打一萬官軍,何至於此啊?
殺雞用大桿刀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