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子的小嘴巴癟啊癟的,眼眶一紅,金豆子欲落未落,預熱工作完畢,開始準備放聲大哭。
晏明深抱着胳膊走過來,閒閒地睇了他一眼。
“她剛睡着。你敢把她吵醒,我饒不了你。”
“……”
小包子嚶嚶嚶地吭嘰了幾聲,乖乖的坐在男人的身邊。
一大一小兩父子,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和諧。
吳媽忙完手上的事情,走到客廳裡,看到晏明深陪在小包子身邊,笑彎了眼。
“少爺,您瞧瞧,這小娃娃長得多水靈,和您小時候一模一樣!”
晏明深低眸,望着趴在自己腿上的小不點兒,小包子也擡起頭,烏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
父子兩人對視了十幾秒,然後同一時刻偏開頭,互相都看對方很不爽。
吳媽:“……”
她咳了一聲,依然笑得滿臉皺紋:“您看,你倆這是心有靈犀!”
“……”
吳媽你真的不用這麼勉強說違心的話。
小包子吭嘰吭嘰的爬到沙發的另一頭,再吭嘰吭嘰的爬回來,手上推着一本有點厚度的畫框本。
晏明深低眸,發現那是一本相冊。
“哦,那個啊,是我剛剛拿過來給小少爺看的。”
吳媽看了一眼還緊閉着的臥房門,想到聆微在休息,放輕了聲音。
“剛剛小少爺趴在你倆的門外不肯走,我找了好多玩具逗他他都不理,最後他自個兒看到臺子上放着相冊,吵着要這個。”
像是在印證吳媽的話,小包子揮着小手,把相冊拍的啪啪響:“咦?呀!”
晏明深翻開相冊,裡面放着的是聆微和他的蜜月旅行照。
小包子探頭探腦的,奈何他人太小,看不見照片,着急的咿咿呀呀個不停。
晏明深索性把他撈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腿上,帶着他一起看照片。
相冊裡面的一張張一寸寸,都記錄着他和聆微之間的甜蜜時光。
晏明深的視線緩慢的勾勒過相片中的美麗的女人。
她走在羊腸小道上,兩旁綠蔭無數。
她坐在花海中,眸中盪漾着幸福,笑容比落英更絢爛。
她的側臉很秀氣,就像是被寥寥幾筆素描出的剪影,不用濃墨重彩,也能令人屏息。
她的背影很纖柔,獨立於海天一色的畫面裡,如同點睛之筆。
晏明深一張一張的翻看着,小包子和他一起,每次晏明深翻過一張,他都眼巴巴的嚶嚶幾聲,像是不捨得。等到下一張出現在眼前,他又立時安靜了。
靜謐的氣氛溫馨的蔓延着,直到晏明深慢慢的翻看到最後一張,小包子忽然興奮起來。
“呀,呀!”
他白嫩嫩的小手在照片頁上輕輕的拍着,烏溜溜的眼睛閃着亮晶晶的光,像是獻寶一樣的擡頭去望身後高大的男人。
晏明深的眼神頓了一下。
“你喜歡這張?”
小包子忙不迭的點頭,大眼睛烏黑透亮。
晏明深的脣角不由自主的勾起,幽深的黑眸中像是漾起了一層層的暖流,消融去所有的冰寒。
“臭小子,你還不錯。”
他低低的出聲,帶着一點從胸腔深處溢出的笑,擡手揉了揉小包子毛茸茸的小腦袋。
“至少,和我眼光一樣好。”
小包子終於難得的和冰塊臉壞爸爸統一戰線,開心的咯咯笑起來,笑聲清脆又可愛。
晏明深的視線垂落在最後一張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向着鏡頭的方向,有些怯怯的,又甜蜜的望過來。
剪裁精良的手工婚紗,將她窈窕的身材極美的勾勒出來,露出她如同山巒般起伏的圓潤肩頭,和脆弱美麗的蝴蝶骨。
她的眸色清亮溼潤,仿若能穿透時間空間的距離,將晏明深一下子就拉入了回憶之中。
他猶記得,聆微在看到那件獨一無二的婚紗時,眼眸中的震驚。
“你……這件婚紗,怎麼會在你這裡?”
晏明深的脣角噙着笑,不答話,只是輕聲的陳述一個事實:“這是你喜歡的。”
他的平淡的敘述回答了聆微的問題。
她看中的,喜歡的,他都會將其捧到她的面前,只爲她一瞬間露出的神情,幸福又驚喜。
聆微取出婚紗,那件三年前她一眼就相中的婚紗,經歷過歲月的沉澱,依然熠熠生輝,甚至更加璀璨奪目。
晏明深從身後將她摟住,在她的耳邊低喃。
“你試過它之後,我就把它買下來了。沒有第二個人穿過它。它只屬於你。”
它只屬於你。
聆微清亮的眼波晃動着,蕩起了層層的漣漪。
她聽得懂晏明深的解釋,還有那解釋背後,他所傾訴的歉意。
這個男人,總是怕她會受傷,會疼痛。無論這些苦難和傷痛是因爲別人,還是因爲他。
聆微想告訴他,其實,那些曾經的傷痛早就已經不疼了。
每一絲的細小傷痕,都已經被他細密而濃烈的愛意包裹,撫平。他沉默不言,卻一直在用最簡單直接的行動,讓她明白,他有多麼在乎她。
聆微轉過身,正對着抱着自己的男人,兩人近在咫尺的極力,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彼此交融。
“我很喜歡。”
她踮起腳尖,在男人英俊的側臉上印下一個吻:“謝謝。”
晏明深的黑眸裡烏沉一片,唯獨只有她的身影,纖柔又濃烈。
“那就再穿一次給我看。”
晏明深擡手拂過她的頭髮,黑色的秀髮如同絲綢一般劃過他修長的指尖。
“上一次在試衣間,燈光太差,我都沒看清。”
聆微頗爲不好意思的囁嚅道:“在這裡?等,等下一次吧,我在婚禮上也要穿的啊……”
“不行。”
男人專橫的打斷她推脫的說辭:“等到了婚禮那天,你就被全世界的人看見了,那就不能算作穿給我一個人看的了。”
聆微總是無法拒絕晏明深任何的要求,尤其是他那般深情的望着自己,好像她已經成了他的全部。
“……好吧,那你等我一會。”
晏明深在等待過程中,想着她上一次穿這件婚紗的時候,那個場景已經深深的印在他的腦海裡。那時候的她已經美的驚心動魄,讓他久久無法釋懷。
這一次呢?
在他終於徹徹底底的擁有她的時刻,在他們之間再也沒有間隙、芥蒂、破裂的時候,他有會看到怎樣的她?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內室的門輕輕打開,聆微踩着瑩亮的高跟鞋,慢慢的走出來。
她站在距離他不遠不近的位置,一剎那間好似所有的光亮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晏明深的眼底沒有了其它任何的色澤,只有獨屬於聆微的色彩。
她頗有些難掩的緊張,臉頰泛出淺淺的紅暈,清冽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沙啞。
“好看嗎?”
晏明深沒有直接回答她。
那一刻,他所做的,只是拿出相機,輕輕的“咔擦”一聲。
這一次,他看到的,是永恆的她。
軟軟糯糯的小音調將晏明深從回憶里拉扯回現實,面前擺放着的相冊裡,美麗的女人穿着璀璨的婚紗,對着他淺淺的微笑。
晏明深伸出手,摩挲着照片上女人的輪廓。小包子軟乎乎的小手指爬上來,和男人修長的手指重疊。
“呀……媽……麼……”
晏明深的眸色一動,倏然劃過一道亮光。
“再說一次,她是誰?”
小包子咧着小嘴,奶聲奶氣的喚:“麼……嘛……媽……”
晏明深冷硬的脣線上揚。
嘖,會說話了。
還不算太蠢。
不愧是他晏明深的兒子。
他抓住小包子的手,熱乎乎的捂在手心,黑眸深沉而內斂。
“說的對,她是媽媽。”
男人的聲音低沉輕柔,像是在哄寶寶,又像是在許下某種永恆的諾言一般。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守護她。”
小包子眨巴着大眼睛,小臉懵懂:“呀?”
晏明深捏了一把他肉呼呼的小臉蛋,沉沉的低笑:“臭小子。”
……
聆微一覺醒來,驚覺竟然已經日落西山。
肚子裡咕嚕嚕的抗議,身體四肢裡散着又酥又麻的痠軟。
“那個混蛋。”
聆微忍不住罵了一句那個害自己腰痠腿軟的罪魁禍首,掀開被子坐起來。
身上印着親暱的吻痕,聆微臉色赧然,連忙將睡衣系的嚴嚴實實。
推開臥房的門,廚房裡吳媽做飯的香氣飄出來,小包子在搖牀裡咿咿呀呀的喚着。
聆微走過去把他軟乎乎的小身體抱起來,小包子苦盡甘來,終於等到了聆微,開心的不斷揮舞着小胳膊。
聆微發現他的小手裡緊緊的攥着一個小紙箋。
“……這是什麼?”
小包子笑得很開心,小腦袋往聆微身上鑽,也顧不上紙箋了,隨手就鬆了開來。
紙箋晃悠悠的墜下,落入了聆微的手心。
三個字,熟悉的筆鋒,遒勁有力,銳芒畢現。
晏淮聽。
聆微怔怔的盯着這三個字,低喃出聲。
晏,淮,聽。
不斷的咀嚼着三個字,慢慢的,像是明白了什麼,她的脣角凝出一抹幸福而溫暖的笑意。
半晌之後,聆微把男人留下的紙箋握在手裡,親了親寶寶粉嫩的小臉蛋,心下柔軟一片。
她想,這真是一個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