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窨子中，昏黃的油燈撲閃。
陳秀玉看着桌上用卷口麻袋裝着的幾隻毛茸茸的飛龍雛鳥，不時伸出手指頭去逗弄一下。
聽到外面傳來聲響，她神情謹慎地湊到地窨子小窗口，透過縫隙朝外看，分辨出從林間走出來的是呂律後，神情一下子變得輕鬆，她立刻提了馬燈，打開地窨子小門鑽了出去，跑着去給呂律開柵欄門。
“律哥，你回來了！”
陳秀玉將柵欄門打開，昂着腦袋，高興地看着呂律，順便接過呂律牽着的追風。
元寶娘四個早就湊在柵欄邊搖着尾巴等候了，只是被柵欄擋着出不去，急得不停地哼哼，又撲又跳的，然後那份歡快在發現青狗的存在時，就變成了嗚嗚的兇聲。
在呂律進入柵欄後，它們第一時間圍了上去，湊到青狗旁邊，嗚嗚地兇着。
這就很有壓迫感了。
青狗是半大狗崽，比黑虎、白龍、花豹還要大一些，但同時面對四條狗很不善的嗚嗚聲，也不敢亂動，尤其是面對元寶的時候。
眼看着元寶娘四個的兇聲越來越大，大有撲上去撕咬的架勢，呂律趕忙蹲下去，分別揉了揉揉元寶娘四個的腦袋：“你們啊，可得好好相處，青狼以後可是要跟你們一起的了。”
“怎麼樣？”
“幹啥都是幹，找柳條來，今天就能給你弄好！”
陳秀玉也只是吃了十多塊肉片後就停下了，接手呂律熬苞米麪的事兒。呂律自己則是弄了些油餅，吹口哨喚來追風喂料。
“律哥，這些小飛龍能養嗎？”
呂律跟山裡大多數男人不一樣，他們除了捂着被子對着自家媳婦賣力外，平時輕易不會表現得那麼溫柔。在呂律這裡，卻是時時都有，讓她覺得非常安全踏實。
把這些事情處理好，夜已經深了。
擁抱了一會兒後，呂律鬆開陳秀玉，將馬鞍送回仙人柱放好後說道。
“白狗剩會！”
呂律去了河邊，從須籠裡取了幾條小魚出來，餵給三隻關在木籠裡的猞猁崽子，三個小東西似乎也沒那麼怕呂律了，在小魚塞進籠子後，各自湊過來叼了一條蹲坐在一邊，弓着腰，用一雙小爪子抱着，嚼得咔嚓響。
見陳秀玉緊跟着又夾一塊喂來，呂律連連搖頭：“吃不動了，我現在肚子裡全是驢肉，再吃下去，我都快成驢了。你自己吃吧。”
呂律終於放鬆下來，嘀咕道：“聞哪裡不好你聞那裡……分分鐘教你重新做狗。”
“這個必須有，有蛋有雞肉，再過些時日，山裡的蘑菇也該出了，我可是想着以後能經常吃上小雞燉蘑菇呢。”
呂律說着，倒水洗手，然後開始準備做吃驢肉涼片的蘸料。
“嗯……”
“這纔多大點事兒啊？我還想着去買些雞仔回來養着呢。”陳秀玉信心滿滿。
呂律很清楚，對於新來的成員，五條狗都有相互適應接納的過程。
“不會，你現在離胖還遠着呢，之前太瘦了些，就該多吃點好的，每天忙着做那麼多事情，你也胖不起來。”
有元寶的帶領，青狼應該更容易拖出來。
好在青狼也只是半大狗崽，對於本就是母狗的元寶沒啥威脅性，還在屬於比較容易接納的時期，呂律相信，要不了多長時間，五條狗就會很好地融合在一起。
隨後他又去看了青狼。
陳秀玉也伸手環着呂律的腰，臉龐輕輕貼靠着呂律胸口。
能配得上元寶的，估計也相當不孬。
三條狗崽也跟着一擁而上。
只是，當它湊到元寶旁邊，嗅到屁股位置的時候，元寶突然一下子轉身，猛地一下子就咬着青狼，將它摁翻在地上，嗚哩哇啦地甩了幾下，那是相當的兇殘。
陳秀玉應了一聲後，也忙着將竈火燒着，鍋裡放上水，回頭看到呂律已經挑着好的驢肉切了薄片，用野韭菜、野山蔥和糊辣椒，再加上一些地窨子裡的調料弄好了蘸水。
青狼和呂律還沒完全熟悉，顯得有些畏懼，但架不住苞米麪的誘惑，還是試探性地靠近，很快狼吞虎嚥起來。
喂的也很簡單，嫩草嫩葉、小蟲子、到了再過一段時間，各種小野果都可以喂，到有了松子、榛子的時候更好，它們最喜歡吃，都是能在周邊山野裡就能輕鬆得到的。”
“總不會是狼吧？看着三條狗崽，也不像啊……”
“當然能養，不過，它們再長大些，就會飛了，明天，咱們得想辦法弄個大點的籠子給關起來。
呂律笑着說道：“我也在考慮養上一些，只是一直沒碰到，等它們再長大些，或是再多一些的時候，乾脆在林子裡圈一片地方，去買些網來，直接圈一片地方養着。只是你又得多辛苦一些了。”
七隻小飛龍，放在麻袋中養着也不是事兒。
在苞米麪熬好冷卻變得溫熱後，呂律親自去柵欄內餵了青狼。
陳秀玉提着筷子，夾了一塊，輕蘸一些蘸料，放入口中。
青狼一下子又被元寶娘四個圍住，三條狗崽衝着青狼嗅，青狼也在嗅着它們。
趁着陳秀玉在吃驢肉的時候，呂律見鍋中的水已經開了，取了苞米麪，用筷子攪動着撒入鍋中，漸漸地，鍋中苞米麪變得濃稠，他又在裡面撒了些鹽面，不多時，鍋裡一個個氣泡炸開，蹦出一團團苞米麪醬。
嫁給呂律這麼些日子，吃喝不愁，過的也是別人羨慕不來的日子，陳秀玉的精氣神比以往好了很多，之前有些蠟黃蒼白的膚色漸漸變得紅潤，身體也飽滿了一些，整個人變得越顯青春活力。
他心裡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看見王大龍等人說着話從外邊林子中走了進來，他趕忙去開門，將他們迎了進來。
被呂律干擾，元寶娘四個纔將注意力回到呂律身上，衝着呂律撲騰幾下，很快注意力又落到了青狼身上。
吃飽後，湊到呂律旁邊好好嗅了嗅，在呂律伸手摸它的時候，不再躲閃。
“一個人呆在這裡，肯定害怕了吧。”
柵欄建起來後，呂律也不再拴追風，任憑它在草甸子上折騰。似乎正是這樣的放養，讓它更多了些野性，看上去越發狂放，悍威凜然，追風的奔騰，成了草甸子上一道最好的風景。
昨天餵過一次後，青狼再見到呂律，開始很自然地湊過來，不停地搖着尾巴，大有討好的意思。
“我不怕！”
“進不去，快……幫忙扶一下……”
沒有再撕咬，感覺上一下子融洽了很多。
陳秀玉說着，蘸了一塊驢肉餵給呂律。呂律張嘴接過，細細品味，更豐富的作料加持下，味道比在蔣澤偉那裡吃的還更好。
呂律在關好青狼後，將馬鞍卸下，放追風到草甸子吃草後，將陳秀玉摟到懷裡抱着。
看着身爲母狗卻顯得很彪悍的元寶，呂律不由在想，三條狗崽的的父親到底是哪幾個。
陳秀玉也將裝驢肉的袋子提了起來，歡快地跟着呂律鑽進地窨子。
“快來嚐嚐！”
陳秀玉很是擔心這些嬌嫩的小東西不容易養活。
只是，這秀山屯附近，也沒看見啥能入得了眼的好狗啊。
得到呂律的支持，陳秀玉顯得很興奮。
呂律用筷子將蘸料攪拌均勻後，扶着陳秀玉在桌旁坐下，然後，他自己也在陳秀玉對面坐着，示意她快吃。
呂律被嚇了一跳，這纔買來，可別被元寶娘四個給直接咬廢了。
他正想上前將幾條狗分開，卻見青狼躺地上，一動不動，還發出嗚嗚的哼聲，元寶就在這時，鬆開了咬在它脖子上的嘴吧，衝着它吠叫幾聲。
陳秀玉已經按照呂律的指點，挑了些嫩草和草木嫩芽，用刀細細切出來，放麻袋裡喂着。
見元寶娘四個不兇了，呂律試探着將青狼放了出來。
陳秀玉被呂律一句話逗得咯咯直笑，她又吃了兩塊，忽然擡頭看着呂律：“律哥，我感覺我這些日子，好像胖了一些，這麼吃下去，以後會不會也變得很難看？”
她很享受呂律這份溫情。
他第一件事兒，就是將青狼關進曾關養梅花鹿的柵欄內。元寶娘四個陰戳戳地，圍着柵欄轉，不時地兇着。
第二天早上，陳秀清騎着馬到呂律草甸子，第一件事兒就去忙着看那幾只小飛龍。
青狼依舊躺在地上不敢亂動，直到元寶娘四個緩步離開，它才站了起來，抖了抖身體，保持着一定距離，跟着元寶娘四個。
“等趕集的時候我就去買！”
一直跟着呂律的元寶娘四個也湊在柵欄邊衝着青狼嗅，它們幾個昨天弄出來的傷經過這段時間的恢復，已經有了結痂的跡象。
要養飛龍，籠子少不了，心裡有想法，奈何沒這能力，呂律只能求助幾人，如果他們也不會，就得考慮去另外請人幫忙或是到區上去買了。
……
兩人簡單洗漱後，上牀睡覺。
“好吃……律哥，你也嚐嚐。”
呂律和陳秀玉的靠近，麻袋裡裝着的七隻小飛龍唧唧叫着，緊緊地縮到一旁。
馬燈的燈光熄滅，麻袋中裝着的小飛龍嘰嘰地叫着，被子裡也在窸窸窣窣。
“幾位大哥，你們有誰會編織籠子？”
“走，領我去看看伱們今天抓來的小飛龍。”
慢慢地，黑虎、白龍和花豹也各自鬆開。
“好啊！”
這玩意兒落到身上，滾燙。被燙到的話，不是個水泡也是個紅點，火辣辣的。
王大龍對自己找來的這些人很瞭解，誰擅長幹啥，會幹些啥，都很清楚。呂律一問，他立馬就給了答案。
呂律只能不斷地用鍋鏟鏟動攪拌，順便把柴火給撤了。
這上半身紅棕色的小東西，確實相當可愛，呂律都忍不住伸出指頭去撥弄一下它們的小腦袋，嚇得一個個驚叫着往一邊躲。
“袋子裡裝着的毛驢肉，也是頂好吃的東西，我弄點給你嚐嚐，剩下的，等明天王大龍他們中午來了，給他們煮湯鍋吃！嗯……你幫忙熬些苞米麪，剛買來的青狗，還餓着呢。”
呂律轉頭看着白狗剩：“白大哥，那今天得麻煩你幫忙做個大點的籠子了，我用來養秀玉和清子抓來的那些小飛龍。”
白狗剩滿口答應。看來，他對自己這編籮筐的技藝也很自信。
“律哥，多弄點柳條，順便再弄一個揹簍……”忙着給菜地澆水的陳秀玉聽到這邊說的話，遠遠地喊了一聲。
“好……”
呂律應了一聲，回頭招呼跑去逗弄猞猁崽子的陳秀清：“清子，跟我進山割柳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