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就這麼點東西,蒲桂英那副癱軟癡呆的樣子,肯定指望不上了,陳秀玉心裡滿是絕望。
她萬萬沒想到,只是到蜂場幫個忙,處理一下蜂場蜂羣起盜的事情和幫着取蜜,還能碰到這等要命的事情。
最讓她頭疼的是,身上揹着的孩子,哇哇哇的哭聲,無比地揪心,外間又有熊瞎子亂竄。
還能幹啥?
她只能將那把長有三十多釐米的割蜜刀抓在手裡,一邊緊張地盯着門口,一邊搖晃着揹着的孩子,看他能不能安靜下來。
如果這時候熊瞎子硬闖進來,她能做的,大概也只能是提着割蜜刀硬懟出去。而那樣的結果,她簡直不敢想象。
不行,無論如何,不能傷到孩子。
這纔是命根啊!
女本柔弱,爲母則剛。
此刻,這句話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她甚至張口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臂,試圖以疼痛讓自己強行鎮定下來。
她做到了!
儘管心裡依舊焦急萬分,但總算有了更多的理智,她腦海中出奇地迸出了一點火花,忽然間想到什麼。
她立馬擡頭看向屋子頂部。
木刻楞房間的頂上,架設有一根根樓楞,上面再鋪上一層木板,成爲房間平整的頂,有保溫、隔熱、隔音的作用,樓板和人字形房頂,還有着一個三角形空間。
通常都會在樓板上留一個通往上邊的出入口,便於在上邊存放一些東西,或是平日裡清掃上邊堆積的塵灰之類。
看着那扇厚實,但感覺越來越不靠譜的木門,心裡完全沒底的陳秀玉知道,或許爬上去會更安全些。
目光一掃之下,她立馬看到了屋子靠牆位置那塊蓋着出入口的方形木板。
可那樣的高度,她跳起來也只是勉強能夠着樓楞。屋裡又沒有個凳子啥的能墊腳……不對,蜜桶,踩上蜜桶應該能夠得着。
陳秀玉想到就做。
她跑到牆角,提來一個蜜桶,小心翼翼地踩着蜜桶蓋子,終於摸到那塊蓋板,手一用力,將木板托起放到一旁的樓板上。
第一件事兒,就是解下揹着的孩子,小心從入口塞了上去,放在樓板上。
無論如何,在上面總比在下面安全,最擔心的事情解決,陳秀玉總算是稍稍鬆了口氣。
但現在,還有個更大的麻煩,就是蒲桂英。
大概是這輩子第一次和熊瞎子離得那麼近,這姑娘被嚇得不輕,徹底地癱了。
哪怕是成年壯漢,被熊瞎子這麼一嚇,都可能被嚇出病來,更別說只是個姑娘家。
這種被嚇得癱軟癡傻的樣子,並不奇怪。
可難就難在,被嚇成這樣,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嚇出毛病來了!
很奇怪,也不知道是啥原因,熊瞎子在隔壁房間裡一陣亂竄後,居然沒有第一時間破壞木門闖進來,也不知道是在幹啥,弄得隔壁嘩啦亂響。
樓板的孩子還在哭着,蜂蜜又在自己所在的屋子裡,熊瞎子闖進來,是遲早的事兒。
可蒲桂英是她最好的姐妹,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心急如焚的陳秀玉在孩子一放好以後,立刻從蜜桶上跳下來,跑到蒲桂英面前。
這個時候,她不敢呼喊,只能是扶着癱軟在地躺着的蒲桂英一陣搖晃。
接連搖了幾下,蒲桂英完全沒有反應,那雙眼睛只是愣愣地睜着,似乎都忘記了眨巴一下,沒有絲毫靈性……傻了!
沒有辦法,陳秀玉甩手就是一巴掌朝着蒲桂英的臉上扇了過去,想要將她打醒。
這一下出手很重,蒲桂英被疼痛一激,打了個激靈,猛地一下子翻身坐了起來,總算是回神了。
她捂着自己生疼的臉,似乎是想起了還有熊瞎子,立馬躥跳起來,尖叫道:“熊瞎子……”
她話剛出口一半,嘴巴立馬被陳秀玉死死捂住,衝着她直搖頭,然後伸手指了指外邊乒乓亂響的外間,又衝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見陳秀玉這樣,腦袋漸漸恢復清明的蒲桂英,臉色依然蒼白,但好歹算是稍稍穩住了。
陳秀玉就在這時,將她拉過去,指了指上邊的入口,壓低聲音:“趕緊地,爬上去!”
蒲桂英趕忙點頭,照着陳秀玉的指引費勁地爬到蜜桶上站着,雙手勾着樓板入口邊緣,猛力使勁,想要爬上去。
可女人就是這樣,平日裡看着力氣不小,打人生疼,可到用的時候,那雙手跟擺設似的,根本沒力氣將身體給吊起來,更別說爬上去了。
陳秀玉見狀,只能蹲下來,讓她踩着自己的肩膀,使勁地站起來將她往上託,總算是將她上半身撐上去了,這下,蒲桂英雙手用上勁,連滾帶爬地鑽到樓板上。
陳秀玉也趕忙跟着上,結果跟蒲桂英一樣,雙手根本就用不上勁,怎麼都爬不上去。
在樓板上的蒲桂英急得團團轉,伸手抓着陳秀玉的手,往上死命地拖,加上陳秀玉雙腳蹬着木牆往上爬。
可是雙腳一離開蜜桶,蒲桂英就拖不住了,陳秀玉直接就掉了下來,反倒將陳秀玉摔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撞得旁邊的空蜜桶砰地倒在地上,滾了出去。
顧不得屁股上的疼痛,陳秀玉趕忙將蜜桶扶住。
四下看了看,她注意到裝着蜂蜜的兩個蜜桶上的繩索,趕忙將繩索解了下來。
這繩索是孟兆華當初到燕窩島拉小雁時,用來捆紮紗框,防止紗框從汽車上掉落的幾根繩索中的一根,擡裝滿蜂蜜的蜜桶時,捨不得割斷,就連着一起用,大概有七八米的樣子,挺粗挺結實。
取下來以後,陳秀玉站蜜桶上,將繩索另一端遞給蒲桂英,另一端系在自己腰上,想了想,把那把割蜜刀也遞了上去,這才雙手抓着入口邊緣,雙腳蹬在木牆上,自己用勁,蒲桂英也幫忙拉着繩子拖拽,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總算是爬了上去。
這一陣忙活,說來話長,但其實不過兩三分鐘的樣子就完成了。
總算是稍微安全了,就即使熊瞎子闖進來,想要從這小小的入口鑽上來就挺難,再加上上面有兩人守着,更是難上加難。
陳秀玉把入口處的木板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胸脯急劇起伏。
在一旁,哭着的孩子,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她趕忙將孩子抱了起來,搖晃着哄了一陣,還是不見停歇,只能是撩起衣服,讓孩子吸奶。
含到母乳的小正陽,抽泣幾下後,終於停止了哭泣,開始嘰嘰地吸着奶水。
屋頂上,雨點不停地敲擊着木瓦,噼啪作響,噪雜得不得了。
陳秀玉這纔有空看向蒲桂英:“英子,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就是害怕!”蒲桂英小聲地說。
陳秀玉伸手揉了揉她的臉:“當時情況緊急,我不得不打……”
“我知道……謝謝你,玉姐!”蒲桂英感激地說。
這種事情,好賴她還是知道的,若不是陳秀玉一耳光將她打醒,萬一熊瞎子闖進來,不知道會是啥樣。
那可是爲了救她的命啊!
她很害怕地看着陳秀玉:“玉姐,咱們接下來咋辦啊?”
“就在這等着吧,熊瞎子想要鑽到上面樓板上來,可沒那麼容易……等人來了就好辦了!”陳秀玉現在一點招惹熊瞎子的想法都沒有。
“可是,萬一有人來了,熊瞎子躥出去,那咋辦啊?”
蒲桂英的話,讓陳秀玉微微一怔。
細細一想,這熊瞎子衝着蜂蜜來的,裡間有那麼多現成的蜂蜜和蜜渣,怕是沒那麼容易離開,如果有人這個時候過來,豈不是要遭殃。
“你說得對,咱們得想辦法把熊瞎子給趕走,或是想辦法通知其他人……”陳秀玉點點頭,她知道,事態還是很嚴重啊!
“可是,咱們都出不去!”蒲桂英完全想不到該怎麼做。
孩子在懷裡吃飽了奶水,儘管聲音嘈雜,但在陳秀玉的懷裡,終究覺得安全,也沒有哭鬧,只是一雙被戴了用棉布縫成防止他抓傷自己的小手套的手,不安分地動着。
陳秀玉看看孩子,再看看蒲桂英,將孩子塞到蒲桂英懷裡讓她抱着:“我去看看熊瞎子究竟在幹啥,看看還有沒有別的法子……隔壁那間的樓板上也有這樣的入口吧?”
“有,就在之前放櫥櫃的上方!”蒲桂英小聲說了句。
陳秀玉立刻起身,踮着腳尖,小心地穿過三角形樑柱,朝着隔壁那間的樓板摸了過去,不多時,來到之前擺放櫥櫃的地方,很快找到那塊木板,輕輕地揭開,趴在樓板上朝下看。
只見熊瞎子慢慢地晃盪着,鼻子在地面上到處嗅,最終嗅到頂着門的櫥櫃下邊,伸爪子從裡面撥弄一下,扒拉出一個土豆。
熊瞎子耐冷不耐熱,但似乎烤土豆散發的香味,對它有某種神奇的吸引力一樣,張口就將那土豆吃到嘴裡。
這些之前拷在炭火上的十來個土豆,被陳秀玉端着火盆砸熊瞎子的時候,散落在地上的,這個時候,表皮的溫度降下來了,但裡面還很燙啊。
土豆一入口咬破,燙得熊瞎子嗷地怪叫一聲,趕忙又吐了出來,圍着那燙嘴的土豆團團轉,不時伸着舌頭舔着自己擡起來的右前爪。
等了一會兒後,才又低頭把溫度降下來一些的土豆碎塊,一塊塊地吞到肚子裡邊。
陳秀玉算是明白了,爲啥這熊瞎子不見立馬破開裡間的房門往裡闖,感情是被烤土豆的香味吸引了,在屋子裡到處轉着翻找烤土豆啊。
看看已經被熊瞎子翻找烤土豆弄得一地狼藉的屋子,陳秀玉掃視一圈,除了在塌陷的炕上還看到一個烤土豆外,別的地兒,可都沒有了。
果然,在吃完那個烤土豆後,熊瞎子又聳着鼻頭,在屋裡轉着找,偶爾踩到一塊滾燙的木炭,又被燙得嗷嗷叫着竄向一旁,稍作調整後,繼續找土豆,不一會兒,再次跳到炕上,吃起了那個在炕上的烤土豆。
這次跳上去,落腳的位置沒有塌陷,吃掉那個烤土豆後,熊瞎子在屋裡轉了一圈,再沒有發現,似乎想起還有更誘人的蜂蜜,於是走到門邊對着門板一陣猛嗅。
應該是在擡蜜的時候,進來的人手上沾染了蜂蜜,開門時把蜂蜜染在了門板上,熊瞎子對着門板嗅了一下後,伸出舌頭在門板上舔了起來。
唰唰唰的聲響,讓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