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遣?
武源翼對這個說辭持懷疑態度。
若真是消遣,那之前見到黃沙時,又爲何表現出一副見到寶的樣子?
青煙尊者前後態度的轉變,令武源翼迷惑不解。
就在他思忖之際,他的背部傳來劇烈的灼痛感!
“呲!”
火燎皮肉,香味兒四溢。
武源翼痛得齜牙咧嘴,幾乎失去意識。
“你!你在幹什麼!這次是菸斗……你三番兩次羞辱我,不覺得有失身份?”武源翼咬着牙。
青煙尊者收回菸斗,淡然回道:“別有眼不識泰山。老朽烙印在你背上的,可是四凶吞火陣。這點苦都受不了,你還想找黃沙報仇?”
武源翼齜着牙,沒有回話。
他深吸口氣,沉浸心神,看到四尊體型巨大的“兇”盤踞在他的識海。
“兇”者,非人非獸,非妖非魔,當世難尋。
四尊“兇”的相貌,也難以用語言描繪。
或者說,是無法準確用語言描繪。
它們的外相,無時無刻都在發生變化。
唯一不變的,是其透過幽邃詭異的表相帶給人的深層感受。
四尊“兇”,四種迥異的觀感。
靈魂戰慄的寒冷,黑中窺視的邪惡,滋生慾望的慾火,以及避之不及的燒灼。
這四尊“兇”,坐鎮在武源翼識海,稍稍暴動,就能將武源翼的精神吞沒。它們一吞一吐間,滾滾火焰,從無窮空間而來,似虛似實,似浪似潮,錘鍊着武源翼的身軀……
“嘶。”
武源翼吸了口氣,心中又懼又喜。
“此等陣法,手筆恢宏,聞所未聞。陣中之‘兇’,威勢遠勝神獸,一吞一吐間,煉化虛空火焰本源,反哺宿主。長久下去,我的身軀將會被錘鍊到完美無瑕的程度。”武源翼心中暗暗道:“但它同樣也危險至極。陣中之‘兇’,稍一暴走,我恐怕就會神魂俱滅。這應該是老頭兒拿來鉗制我的手段……算了,暫且與他虛與委蛇一番,待返回家族時,請老祖出手,看看怎麼解決……”
武源翼正碎碎想着,青煙尊者忽然開口:“在這世上見過我的真容,尚且活着的生靈,屈指可數。但凡有誰心中想起我、口中提起我,我都會立刻知曉。之後該怎麼做,不用我多說了吧?”
武源翼冷汗直流。
…………
煙雲繚繞處,一粒沙熠熠生輝。
此沙,正是黃沙的分身本源沙。
黃沙駐足於此,看着面前的墓碑,陷入思索。
墓碑上面寫道:“引刀成一快,肝膽兩崑崙。偉大戰士羌澤長眠於此。”
這個墓碑,和其他隨處可見的墓碑不同。不僅僅是墓碑的材質,其記錄的內容,也更近於墓誌銘,比起徒有名姓的墓碑,詳實很多。
而且,筆跡也不相同。
黃沙見過不少“掘墓人”青煙尊者立下的墓碑,其書寫風格自成一派,筆跡和此墓碑上的截然不同。
在此之前,黃沙還發現了另一塊類似的墓碑。
那塊墓碑上寫道:“一生未行一善,一劍未斬一惡。摯友衛蒼長眠於此。”
這兩處,皆是徒有墓碑,不見墳冢。
黃沙對此心生好奇,但又了無頭緒。
就在他主動去尋找這類墓碑後不久,一粒本源沙遇到了“熟人”。
是楊進、君文月、滕半僧、韓少流、麻章他們五個。
“交出來!”
麻章聲音冰冷,目光如柄刀,落在君文月身上。
君文月渾身溼透,玲瓏身材曲線畢現,模樣楚楚可憐。
但此等曼妙之色,在他們四人眼中,只是尋常。
四人裡,無一人生出淫邪慾念。
“這是我拼上命得到的東西……”
君文月手掌緊緊攥在胸前,貝齒緊咬,沒有就範的意思。
“別逼我動手。”麻章深吸一口氣:“臭女人!我已經忍你很久了!如果不是顧忌你肚子裡孕育的東西,你還以爲,你還能有命在?老子現在很想把你剁碎了喂狗!”
君文月身軀一顫,後退半步,撞到韓少遊的肩膀。
“啪嗒!”
韓少遊甩開摺扇,逼上前一步:“撞壞了本公子的肩膀,你打算怎麼賠?”
君文月緊抿嘴脣。
“兩位稍安勿躁。”
楊進見事不妙,連忙調和道:“莫忘了卜辭,陰陽應相濟。她還不能殺。”
“就是因爲卜辭,才留她性命至今。”麻章冷哼道:“我最討厭得寸進尺、不知好歹的女人。偏偏這個女人給佔全了!都說母憑子貴,可解決白袍孤煞的仙人寶物,是她的‘子’嗎?這個賤人!老子越想越生氣!先是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耍小動作,吞了仙人寶物!這又仗着去向不明的仙人寶物,擱這兒跟我們擺譜,要私吞湖底的寶物!”
君文月身體瑟縮着,不敢說話。
“沒錯!這個女人,的確令人火大。”韓少遊也不喜歡君文月,但他不像麻章那麼激進:“早知道就把她殺了,留她師姐的命。真是想不通,她這樣要實力沒實力、要眼力沒眼力的女人,怎麼會想着來趟仙人洞府的渾水。更氣人的是,她還找了一個護身符……楊兄,你真不能再占卜了?”
楊進微微搖頭:“卜辭尚未全部應驗,不能占卜。”
“可王明兆都已經死了啊?”韓少遊搖着扇子:“欲覓死路五人行,求生三月祭驚蟄。王明兆的死,已經應了最後一句。難道,卜辭還能倒回去不成?”
麻章目光森幽:“倒回去又何妨?若是隻求一個陰陽相濟,斷掉這個臭女人的手腳,也不算違背卜辭內容。諸位,你們怎麼看?別忘了,於我等有擺渡之恩的王道友,就是死在了這個女人手裡。可別跟我說,你們沒有兔死狐悲之感。”
聽到這裡,君文月害怕極了。
不喜言談的滕半僧也於此時開口:“因果是非,糾纏不清。冤冤相報,何時是了?君文月施主,你若能勘破迷障,放下執着之心,貧僧可在仙人洞府護你周全。”
“滕半僧,你什麼意思?”麻章面色不悅:“我可不相信這個女人!”
他們五人之中,除了已經故去的王明兆,就只有他直接對君文月的師姐出過手。
如果說“冤有頭,債有主”的話,麻章毫不懷疑他就是那個債主。
雖說殺人償命,但麻章不想像王明兆那樣死得窩囊。
先是被卜辭逼瘋,又被狐假虎威、白蓮花樣的心機女人一刀捅死。
這樣的死法,不是散修該有的死法。
麻章絕不允許自己窩窩囊囊死去,更不接受在恐懼中慢性死亡。
然而,不止是他不同意滕半僧的調和,君文月也不同意!
“我和他之間,必有一人死。”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
不止是滕半僧等人,連暗中偷聽的黃沙,也對君文月的言語感到不解。
這個女人,哪來的底氣?
在衆人注視的目光中,君文月深吸了口氣,說道:“諸位,欲覓死路五人行,咱們現在,不就是五個人嗎?”